「那申先生認為,什麽時候去找任閣老合適呢?」陸綻問道。


    「現在還說不好,但我認為等這個案件查清了,應該就沒事了。」申道儒道。


    程公復凝眉,問道:「問一句不得體的話,申先生還是最初的意思嗎?」


    申道儒笑了笑,道:「那是自然,老夫不變初衷。」


    「好,那此事就勞煩先生費心了。」程公復起身,道:「先生忙碌了一天,我二人就不叨擾先生了,告辭!」


    申道儒頷首,讓書童送兩人出去。


    找了一家小的飯館,兩人坐下來吃飯,陸綻低聲道:「要是他反悔,怎麽辦?」


    程公復沉默著,道:「不知道!」


    他們忽然有一種被人捏在手心裏的感覺,無論往東還是朝西都不再由他們自主了。


    這一夜,是無數人的不眠夜。


    安國公看著在自己麵前哭著的妹妹,他今年都六十多快七十的人,他的妹妹自然年紀也不小。


    這會兒哭著,讓他想到了兒時他們兄妹打鬧的場景,他失手將妹妹弄疼了,她就一直坐在他麵前哭,哭到他認錯服軟,才抽抽噎噎停下來。


    這一招,他的妹妹用了一輩子,就算現在年近古稀,還在和他用這一招。


    「小妹,」安國公道:「不是我不想救季林,而是這個事惹的聖上動了真怒!」


    「你讓我現在去求,不但沒有用,不定還要搭上我這幾十年的臉麵。」安國公道:「你別著急,現在案子還在查,最後定了什麽結果,我再去求聖上,你看可好。」


    承德侯府秦太夫人掛著眼淚,起了皺紋的臉上掛著兩行淚,她瞪著安國公,道:「季林自小聰明乖巧,你也是看著他長大的。那孩子不可能殺人的。」


    「他沒有殺人,那個什麽院子的事,就是件小事,聖上要是重判就是小題大做!」


    「哥,季林可是我們家的世子,是家裏的頂樑柱,他要是倒了我們家可就真的倒了。」秦太夫人道:「,我、我也不活了。」


    說著又哭了起來。


    安國公被哭的頭疼,揉著額頭道:「該說的我也都和你說了,你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你就算再說,我也沒有辦法!」


    「你就說,你想讓我幹什麽?」安國公道。


    秦太夫人擦著眼淚看著安國公,嘴巴一張,安國公忽然怒了,沉臉道:「小妹,你也是六十歲的人了,說話做事你得有分寸,得過腦子。」


    「哥,這可是季林,是我的孫子啊。」秦太夫人道。


    安國公起身,道:「你不要再說了。我盡量保住他的命,但別的事我不會做的。朝廷又不是秦家的,不是你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的。」


    「回家去吧。」安國公拂袖出去。


    秦太夫人追出去,喊道:「大哥,你、你太偏心了!」


    安國公沒有回來。


    秦太夫人靠在門口,嚎啕大哭。


    靖寧侯也正在打量著韓子路,房門關著,他低聲問道:「你沒有騙我們?」


    「沒有!」韓子路道:「不過那個院子我是聽說的,但從沒有去過。」


    靖寧侯相信兒子,慢騰騰地坐下來,長長鬆了口氣,「此事,還在查證,還沒有結束。」


    「聖上說不定會藉此發難,對朝中來一次徹底的整盤。」靖寧侯道:「我們不能給你姑母惹麻煩,丟你的姑母的臉。」


    韓子路拱手應是,「父親放心,兒子心裏有數,不會胡鬧!」


    「那就好。」靖寧侯問道:「墨兮這次回京城後,是不是和你不再親近了?」


    韓子路點頭,「我約了他兩回他都推脫了。墨兮他和以前不同了。」


    「這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靖寧侯也沒有辦法。按道理說桂王和他家應該是最親熱的,可現在弄的,他根本不和他們來往。


    他們連什麽原因都猜不到,莫名其妙就這麽疏遠了。


    「這段時間他幫著西南杜九言辦案,等過些日子閑下來我再去請他來家中。」韓子路道。


    「嗯。你是他表哥,理應多擔待一些,多開導他,不要讓他被人騙了走上了歧途。」靖寧侯道。


    韓子路應是。


    靖寧侯隔壁的安慶伯府裏傳來女人的哭聲……


    第二日早朝,是許久沒遇見過的熱鬧,平日不上朝的,都來了。


    趙煜在早朝上發了一通的火,責罰了七八戶,責令其他人回家去自查。


    大家惶恐不安地回家去。


    吳文鈞和任延輝在房間裏喝茶,門戶關著外麵守著人,吳文鈞道:「大人,情況果然不出所料,現在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這件事上了。」


    「此事你辦的極好。」任延輝讚賞不已,「不動聲色,又將杜九言那小子推出來。那小子實在太猖狂了,本官聽見她說話,頭皮就抽緊發麻。」


    吳文鈞應是,他也有這樣的感覺。


    「不過好在,她輸了,從今天開始她就不是西南的會長了,等這個案子查辦清楚,就弄個什麽事把她除了!」


    就怕她再來京城又惹出個什麽事情來。


    實在讓人頭疼。


    「她和桂王爺,都是……」吳文鈞不好意思說攪屎棍三個字,但是他真是覺得。


    桂王天不怕地不怕,杜九言則是個愣頭青。


    桂王弄不掉,杜九言他們還是有辦法的。


    ……


    程公復和陸綻坐在茶館裏,四麵都在討論昨天的大案子,有人道:「最後在禦書房裏,還是杜先生辯訟的,這個案子,最後還是西南在收尾。」


    「收尾有什麽用,西南輸了啊。昨天聖上都將她會長的職位削去了。以後西南就是燕京的了。」


    「這還沒有最後呢吧,聖旨還沒有下啊。」


    「兩件大案子都還沒有結果,聖上金口說一句就行了。今天早上我吃早飯,聽到燕京的兩個訟師都在討論申道儒在挑選西南的會長了。」


    「杜先生也怪冤的!」


    「她也磊落,一句求情的話都沒有說。輸了就是輸了,夠爺們!」


    眾人跟著應是。


    程公復和陸綻目瞪口呆,好一會兒他們起身,直奔燕京。


    申道儒不在,程公復道:「我就在查房等他回來。」


    「這是早上,」書童沒好氣地道:「我們會長肯定要等到晚上才能回來,你們要想等就等吧,我是不會管你們的。」


    書童說著就走了。


    程公復和陸綻坐在茶水房裏,就聽到外麵訟師和學生們一撥一撥地經過,都很高興,「雖然我們看不上西南,但是他現場成為我們下屬的訟行,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資格強行和我們攀比了。」


    「就那樣一個訟行,他們內部還鬥的亂七八糟。」


    「我聽說了,他們有兩位大先生來求咱們會長,讓會長贏了杜九言,保他們做會長。你們說,他們為什麽這麽笨,是不是在小地方待久了,人會變傻?」


    「那肯定了,哪能見到什麽世麵。」


    說話的幾個笑了起來,「他們也不想想,有杜九言在,西南還是西南。杜九言不在,西南還叫西南?他當他們都有能耐呢,真是可笑。」


    程公復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發懵之後,腦子裏嗡嗡地響著。


    他帶著陸綻飛快離開了西南,邊走邊道:「任閣老每天中午都會回家休息,我們在他家門口等。」


    兩個人站在任府的巷子裏。


    中午的時候,任延輝果然和門客一起不急不慢地回來,兩人迎上去報了來路,道:「……西南傳世近兩百年,是祖師爺一手扶持的,現在斷不能就這樣被別的訟行吞併啊。」


    「這會成為訟師一業的災難,是朝廷的損失啊。」


    任延輝看著兩個人,問道:「當時的賭約你們既應了,就應該願賭服輸。現在再來求情,是不是遲了?」


    「那是杜九言的賭約。」陸綻脫口道:「她不是西南人,她根本沒有將西南放在眼裏,西南死活和她毫無關係啊。」


    任延輝看著兩個人,一笑,道:「如果老夫沒有記錯的話,當時付懷瑾出事的時候,聖上就要合併了,是杜九言求的錢侍郎和太後娘娘,才保住的。」


    「她現在把輸掉了,也沒什麽吧。」任延輝道:「行了,你們二人去吧,老夫還有事就不和你們多言了。」


    說著,帶著門口進去,門關上。,


    門客問道:「大人,這兩個人急功近利,或許能用一用呢?」


    「沒什麽地方可用得上的,招惹了就是個禍害。」任延輝不屑用,杜九言輸了比試丟了職位,現在又得罪了那麽多人。


    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門客應是。


    ……


    府衙內,杜九言和齊代青對麵喝茶,申道儒站在門外和單德全說話。


    她隨意翻著手中的卷宗,嘆氣道:「這一次涉及的三個案件都不容易啊,大人辛苦了。」


    「在其位謀其職,本官應該做的,談不上辛苦。」齊代青笑盈盈地道。


    杜九言笑了笑,道:「劉秀才的案子得虧碰到了申先生,不然一家子的案子恐怕再過多少年都難查明了。」


    「張三通此人,陰險狡詐手段狠辣,再死一百次都不冤枉他。」齊代青道。


    杜九言深以為然,色眯眯地道:「說起來,劉秀才夫人到底有漂亮啊,和牢中關著的十六位女子比起,誰跟好看。」


    「誒,人死為大怎可……」齊代青的話隻說了一半,因為順著杜九言的話後,他腦子就跳出來一個可怕的想法。


    劉秀才的夫人……姚氏……那些女人……都是美貌的少婦。


    陸朝是替人頂罪,那、那張三通呢?


    齊代青渾身發冷看向杜九言,想通過她的麵色,看出她在想什麽。


    「大人怎麽了?」杜九言一臉不解地看著他,「想到要緊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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