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回家,杜九言就在巷子門口,看到了個老熟人。


    「微臣叩見王爺!」裘樟背著包袱,噗通一跪,蒼老的臉上滿是真誠和激動的淚花。


    桂王頷首,道:「起來吧!」


    裘樟顫巍巍地起來了,一眼投向杜九言,「九言啊,老夫可想死你了。」


    「大人啊,您老的錢還夠用嗎?這一身破破爛爛,實在是可憐啊。」杜九言上前去,拱了拱手,「瞧著心疼。」


    裘樟用打著補丁的官袍擦了擦眼角的老淚,「皇恩浩蕩,錢夠用的。」


    「大人年歲高了,快進去坐著說話。」杜九言扶著裘樟,裘樟也讓她扶著,兩人進門,到暖閣裏坐下。


    謝樺上了茶退了出去。


    桂王去外院辦事,小蘿蔔去找跛子。


    「大人,聽說您高升了?」杜九言看著裘樟,「有封紅給嗎,這麽大的喜事,應該分享喜氣才對。


    裘樟端著茶盅的手一抖,嗬嗬笑著道:「就知道調侃老夫,下回來,老夫就不理你了。」


    「大人這是官位高了,就不認故友了?」杜九言一臉傷心,「您這太傷我的心了。」


    裘樟被茶水嗆著,指著杜九言,「老夫還真想和你絕交了。和你說幾句話,老夫就要少活一個時辰。」


    「沒事,您命長,少三五個時辰一點事沒有。」杜九言道。


    裘樟哀怨地看著杜九言。


    「您在鴻臚寺怎麽樣?」杜九言問道。


    「成天禮儀典籍的,不出錯是小事,出錯了就是大事。」裘樟說著朝外頭看了看,低聲道:「今兒早上我上峰丟了個差事給我,你猜什麽差事?」


    杜九言搖頭,「我要是猜出來,大人會沒麵子,還是假裝不知道的好。」


    裘樟被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低聲道:「坤寧宮丟了個差事,說要給已故桂王妃設立牌位,在隆恩寺供奉。安國公也遣了個門客來,和我們提了具體的要求。」


    「這事兒就這幾天辦成,等辦成了,可能就要著手辦桂王爺的婚事了。」裘樟道。


    杜九言被自己的口水嗆住,咳嗽了起來,好一會兒看著裘樟道:「確定桂王妃死了?」


    「這可不,都五年了音訊全無,死不死的反正在太後娘娘眼裏是得死了。總不能讓王爺去等吧,那可是王爺,是要延續香火傳宗接代的,皇室的人丁本來就少。」


    「我看,你這回來一時半會兒走不了。」裘樟道:「很有可能得吃了王爺的喜酒才能走。」


    杜九言笑了,「那敢情好。隻要別讓我等著喝滿月酒就行。」


    秦九煙會不會高興?好歹這世上的人,知道她死了。


    好歹,她有牌位有人供奉了吧。


    應該高興。


    裘樟打量著她,「老夫看你這回來,索性留在京城吧。西南的會長雖有地位,可哪比得上燕京。你努力一把,把申道儒擠了,做燕京會長。」


    「您高看我了。以我這種單純善良的個性,既不適合留在京城,也不適合去做燕京的會長。」杜九言道。


    裘樟輕蔑地看著她。


    「大人,您露出這樣眼神的時候,很不俊俏!」杜九言嫌棄道。


    「呸!」裘樟道:「老夫年輕時風流倜儻,芝蘭玉樹!」


    杜九言不信,打量著裘樟,「就您這鼻子這嘴這牙,您要用英氣勃勃虎背熊腰形容自己我也認同,可您用風流倜儻,我往後都不好意思用這兩個成語了。」


    「哎呀,」裘樟拿了個封紅出來,厚的很,「老夫這錢,怕是送不出去了,算了,老夫去買件好衣服。」


    他打著補丁的官袍裏,露出一截絲綢緞料的裏衣,和外麵灰撲撲陳舊的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貪官啊!杜九言看著裘樟,道:「大人,我方才從宮中出來,聖上對我表達了強烈的喜歡和欣賞。晚上我還要去拜訪魯閣老和錢大人。」


    「您要是沒什麽事,就早點回去了?畢竟您在我認識的官員中,官位最低啊。」


    「收著收著,提前給你兒子的壓歲錢,順便給你們拜個早年。」裘樟一本正經地道。


    杜九言從善如流地將紅包收了塞懷裏,「大人中午留在這裏吃午飯吧。」


    「不了,不了,這哪好意思。」裘樟道。


    「這是王府,」杜九言道。


    裘樟眼睛骨碌碌一轉,道:「那老夫就卻之不恭了。」說著,從自己提的包袱裏拿了個灰撲撲的木頭匣子,「這是老夫的一點心意,勞駕你轉交給王爺。」


    杜九言看著裘樟,當著他的麵開了匣子。


    裏麵是個灰撲撲的金佛,像是鎏金的,還是那種做工很差的鎏金。


    鎏金的金佛?裘樟是不可能有這種手筆的,杜九言拿起來掂了掂,非常的實誠,她眉頭一揚,含笑道:「大人,費心思了啊。」


    金子外麵鍍了一層不純的金。


    送禮這事兒,裘樟已研究出了一套高深的辦法。


    裘樟意味深長地衝著她笑,「哪裏哪裏。」


    杜九言將盒子蓋上,嘆氣道:「我如此正直的人,交了個什麽樣的朋友啊。大人啊,您可不要總拖我的後退啊。」


    「胡說!本官從不會拖任何人的後退!」裘樟道。


    杜九言一副不信他的表情,將他金都佛推炕裏麵去。


    「杜先生,裘大人,飯菜好了可以用膳了。」謝樺在門外道。


    兩人到花廳裏,大家都在,裘樟見到了這麽多老熟人,頓時一一打招呼,笑著道:「都是青年才俊,等閑老夫做東,去家中薄酒清茶千萬不要嫌棄。」


    「薄酒清茶不去,」竇榮興嘿嘿笑著,「要吃大魚大肉。」


    裘樟擺手,「肉吃多了就胖,胖了就不是青年才俊了。」說著,撇了一眼宋吉藝。


    宋吉藝嗷地一聲叫,指著裘樟道:「我、我、我……」我了半天,卻發現他拿裘樟沒辦法,不由求助杜九言,「九、九哥、幫、幫我報、報報仇!」


    「別說報仇的話,我們應該尊老。大人年老體衰一日少過一日,不要和他計較了。」杜九言道。


    裘樟哎呦一聲捂著胸口,「這把我氣的,疼,疼啊!」


    大家哈哈笑了起來,杜九言扶裘樟坐下來。


    宴通幾個人都知道裘樟,但見麵還是第一次,沒有想到這位老大人這麽有趣。


    裘樟說要走,但吃過飯後卻又在桂王府賴了一個時辰,才樂嗬嗬地回衙門去了。


    「給你送禮了,」杜九言指著炕上的東西,「大手筆。我很懷疑他是不是參與了四年前上河鎮水壩貪汙的案子中去了。」


    桂王打量了眼金佛,隨手給坐在炕上打盹兒,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小蘿蔔,「給你玩兒。」


    小蘿蔔壓驚一睜,盯著金佛,「真金?」


    「送王爺的,不會假的。」杜九言道。


    小蘿蔔睡意全無,盯著桂王,「謝謝義父。」


    桂王嫌棄地道:「貔貅!」


    「啊……」小蘿蔔張著嘴捂著屁股扭來扭去,「我就是貔貅,請義父餵我好多好多金子。」


    桂王沒忍住笑了起來,將他摁倒,「睡覺,討嫌。」


    小蘿蔔心情很好,今天太後也賞了很多好東西,等明天送來他要好好清點。


    沒想到現在又得來一個金佛,他抱著金佛滾來滾滾去,一會兒就睡著了。


    「裘樟應該不會。上河鎮的水壩修葺,他插不進來手。」桂王道:「在新化,那麽多的礦山就夠他吃十年了。」


    杜九言想想也對,「那我得想想,他為什麽忽然送禮了。」


    「不用想,八九不離十,是認為我要成親會留在京城,他這上趕著為以後鋪路。」桂王道。


    杜九言本來忘了,經他一提問道:「聽裘大人說,你們要報喪了,桂王妃就真的死了?」


    「不然呢。」桂王道:「不過,你雖然是續弦,但我將來死了,還是要和你葬在一起的。」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


    第二日早朝,趙煜對著滿朝文武,褒獎了杜九言,說她仗義執言,是難得一見的好訟師。


    雖隻是口頭的褒獎,但足以令人震驚。


    隔了兩日上午,杜九言得到通知,要和申道儒一起去大理寺拿案件卷宗。


    「先生,」宴通幾個人送她出來,都顯得很緊張,「陳年舊案,還限定時間,我覺得這難度太高了。」


    他們人生地不熟,連查問個熟人都沒有,其次,既是陳年舊案,那就是線索等缺少,衙門查辦不了,否則也不會一直積壓在衙門。


    「盡人事聽天命。」杜九言道:「你們做好準備吧,等我拿回來後,咱們可就開始了。」


    「吃飽了,好幹活。」杜九言笑著,衝著眾人擺了擺手,去了大理寺。


    她到的時候,申道儒已經在了,正在和大理寺卿吳文鈞在說話。


    杜九言上前行了禮。


    吳文鈞不喜杜九言,隨意地應了一句。


    「你二人查案的事,本官已知道,也準備了案件。」吳文鈞說著,讓下屬抱了十幾個案件卷宗出來,都是卷著的外頭也封著,看不到具體是什麽案件,「這裏有十七個陳年舊案,你們各自抽一個查辦,有難有易,就看你們各自的運氣。」


    杜九言和申道儒應是,每人在一堆卷宗裏隨意抽了一個。


    「時間有限,你們去吧。」吳文鈞道。


    杜九言並沒有著急看,拿著卷宗便出了大理寺。


    申道儒也和吳文鈞告辭,吳文鈞道:「你也速速去吧,祝你達成所願。」


    申道儒告辭而去。


    吳文鈞看著一桌子的卷宗,和常隨道:「都拿去燒了吧。」


    常隨應是,抱著剩下的卷宗走了。


    ------題外話------


    今天我要diss愛吃的胖子,好吃的東西,嚐一點就好了,不要抱著一直吃一直吃啊啊啊啊,吃的時候捏捏腰上的肉啊啊啊啊啊,吃的時候就沒有一點壓力嗎嗎嗎嗎?


    對,我就是在說老李和小李,這對父女,太讓我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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