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著甲子組十多個既沒有選擇程公復,又沒有投奔杜九言的訟師,到杜九言這邊。


    「他們兩邊沒著落,會長。」鄭因拱手道。


    杜九言打量著他們,很驚訝,「沒去程公那邊嗎?」


    「沒有去。」鄭因道:「都是老實孩子,倒吃虧了。」


    杜九言點頭,「現在去寫,和他們一樣自薦!」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鄭因頷首吩咐道:「去寫吧。」


    大家很驚喜,沒有想到杜九言這麽幹脆,忙各自去府學借紙筆現寫。


    一下午時間,選了二十幾個人,第二天繼續,幾輪下來公開公正,最後定了十個人。


    府學兩個,甲子組四個剩下的則是乙組兩個丙丁各一個人。


    「服嗎?」杜九言問大家,「要是不服誰,歡迎挑戰,將他辯論下去,就換你。」


    鄭因看的直皺眉,「這樣會影響同窗和同事之間的團結,是不是不太好?」


    「先生看。」杜九言讓鄭因看。


    鄭因一愣,居然沒有一個人起來反對,他一臉疑惑,問道:「沒有人反對這十個人當選?」


    「不反對,」有人笑著道:「會長說不服就挑戰,我估計我挑戰他們之中的誰都不會贏的。」


    「沒事,來試試。」當選的段應笑著道:「辯訟時不要留情麵。」


    大家都笑了起來,有人喊道:「段師兄的能力我們都知道,您和宴師兄、謝師兄自己殷師兄,在甲子組無人能敵啊。」


    「怎麽說到我了,你挑戰段師兄就好,不要來找我,因為你肯定說不過我。」宴通笑著道。


    大家都笑了起來。


    「好!」鄭因震驚不已,又迅速明白,杜九言做的這一切其實她都沒有參與,這十個人是大家自己選出來的,所以,大家就算有情緒也隻是遺憾而非不服。


    「最高興都是池師兄還有鄒師兄,我怎麽感覺一飛沖天了。」訟師那邊有人笑著道。


    鄒凱玄拱手道:「那是因為我真有能力,隻是以前被埋沒了而已。」


    「是,那希望你這次能給我們爭光,給西南爭光!」大家道。


    鄒凱玄頷首,鬥誌滿滿,「一定,全力以赴!」


    「傅元吾你和童刃要好好跟著學啊,不要給我們府學丟臉啊。」


    傅元吾點頭。


    「那邊選好了嗎?」有人低聲問道。


    「不知道,沒什麽聲音呢,一會兒我去打聽打聽。」方顯然眼睛滴溜溜一轉,他這次沒被選上在意料之中,九哥說了,就他這水平再歷練兩年還是有可能的。


    他現在就跟著師兄弟後麵學習。


    反正他還年輕。這話也是九哥說的。


    下午,程公復那邊的十個人選了出來,杜九言看到名單微微一愣,遞給劉嶸勤和宴通看,「府學這邊就一個。」


    「聽說、裏麵多數是幾位先生的弟子。」訟行內,幾乎每位先生都在府學教過書,都是先生和學生的關係,但真正稱為弟子的卻很少。


    這都是私下裏拜的師門,有的先生會收很多,有的則很少。


    「這和朝中各位大人收門生一樣了。」杜九言道。


    拉幫結派,結交同黨,以鞏固自己的勢力。


    「也不是,」宴通有些尷尬,「我、我還是付先生的弟子呢。隻是、隻是仰慕付先生,付先生也覺得我有前途,就收做了弟子。在業務上會有關照,但所有的一切都以西南的整體利益為重。」


    「這是我們西南人的底線,」宴通道:「大家再不和,都會全力去維護西南的利益。」


    在這一點上杜九言很贊同,就算是付懷瑾,也是維護西南的,就不說薛然了。


    這邊聊著,另外一邊,馬易拉著幾個人憤憤不平地蹲在夾道裏,「府學就隻有周岩選上了,程公這分明就是偏心。」


    「訟行那邊都吵起來了,就是沒有人敢去鬧而已。」姚琰道。


    「周師兄雖然學的比我們好,可要是辯訟,他還不如我們呢。」


    「周師兄很得陸先生的看中,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馬易道:「就像程公和陸先生一樣,大家都以為陸先生和薛先生關係好,師兄弟同進同出,可薛先生出事後,陸先生可沒有去看望過。」


    「樹倒猢猻散,誰對誰真心呢。」姚琰唾棄不已,想到自己宿舍的四個人,一個死了兩個走了,如今剩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真想一走了之。


    「那邊打起來了,」有人推門進來,「訟行那邊打起來了。」


    「是為選人打的嗎?」馬易很興奮。


    「沒有說是為選人,是說殷師兄路過,謝師兄說他踩著他腳了,兩個人就打起來了。」


    殷超和謝林都是王談伶的弟子,但這次就上了一個人。謝林不高興肯定是有的。


    「去看看。」幾個人跑過去看熱鬧的時候,架已停了,打架的兩個人頂住周律跪在祖師爺的畫像麵前背《周律》。


    王談伶氣的指著眾人嗬斥道:「都看什麽,回去做事。」


    大家悻悻然地散了,但心裏卻有些幸災樂禍。


    「殷師兄哪有謝師兄好,當年他們辯訟過,殷師兄輸了的。」


    「我也記得,這次先生挑人也太偏心了。都挑自己的弟子!還不如會長那邊,自薦再舉薦,按投票的行事,誰的票多誰上,公平公正。」


    「對。會長還說不服氣就挑戰,她做評審。反正有時間,選出的十個人隨時接受挑戰。」


    「雖然不講人情,可是大家都有機會。哪像這樣,不清不楚地把人定了。」


    大家吵吵嚷嚷地走了,程公復臉色發沉地站在撫廊下。


    「他們懂什麽,不會理解您為他們好的心的。」陸綻勸慰道。


    「我不生氣,若時時和他們置氣,我豈不是什麽事都不能做了。」程公復說著,道:「和我去衙門吧,看看有什麽案件合適。」


    兩人去了衙門,焦三正好帶著一群捕快出來,程公復拱手道:「三爺,我們來找陳年舊案,您看可方便讓我們去查閱?」


    「找什麽陳年舊案,現在有新案件,你們上不上?」焦三問道:「你麽這是為今年考試做準備?」


    程公復道:「十月西南要去京城和燕京有一場比試。我們決定挑個案子出來,選拔一些人再給大家一些磨練的機會。」


    「這個新案子,是什麽案件?」程公復問道。


    「一個刑事案件,有空的話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焦三道。


    程公復應是。


    一行人往北走,邵安街到頭右拐兩道口巷的第一家。


    是個前臉兩進實則後院拓寬成三進的院子,院子的主人丁勝,今年四十有二,膝下有兩兒一女,長子丁玉今年二十一歲,膝下有一個三歲的女兒丁敏,媳婦王氏肚子裏還有個五個月的孩子,幼子丁韜今年十六在青山讀書,是個秀才。


    女兒丁蓉,今年十八歲,去年遠嫁嶽州給外祖家的隔房表哥,但生產時難產去了。


    丁勝做行腳商起家,後來在開了兩家生藥鋪子,但做的不好就賣給了嚴家,他又開始收售藥材供給各大藥房。他和長子丁文兩人常年在外走動,一年回不了幾次家。


    所以,丁府中常年在家生活的主子,就是今年三十七歲的丁勝夫人呂氏,以及兒媳王氏和孫女丁敏。


    進了內院,程公復才明白,是個刑事殺人案。


    報案人是有孕在身的王氏,殺人行兇者是丁勝,死者是江燁,是去年底給丁府修葺花園時的工頭。


    案發現場在呂氏和丁勝的房間。


    丁勝坐在房門口,身上都是噴濺的血,呂氏在臥室隔壁的暖閣裏躺著,從昨晚到現在,她一直不太清醒,焦三看見大夫出來,問道:「病情如何?」


    「受了驚嚇,神智昏聵,痰迷心竅。」大夫回道。


    焦三頷首,掃了一眼丁勝,吩咐蛙子看著,他則進了案發的房間。


    程公復和陸綻也跟著進去。


    是一件普通的臥室,死者江燁全裸趴在地上,手邊倒著一把腳凳,地上都是血,房間裏的圓桌和其他三個人凳子都倒在了地上,有明顯打鬥的痕跡。


    床上很淩亂,床單也有噴濺的血點。


    「刀呢?」焦三在房裏找,程公復指著床腳邊,「三爺,在那邊。」


    焦三將刀撿起來,是一把半尺長的匕首,匕首上有血跡。焦三將江燁翻了個身,大家就看到他的腹部有兩刀,胸口有道劃的痕跡,從左肩到右胸,不算深。


    「屍大來了沒有?」焦三問道。


    蛙子在外麵回道:「說半柱香,應該快了。」


    「比老子還忙。都怪九言,好好的讓他解剖什麽,現在見天的一堆人來拜師學藝,弄的他不務正業。」焦三怨氣很大。


    程公復和陸綻對視一眼,目光晦澀不明。


    解剖之後,所有人都成了名家。


    「人是我殺的。」丁勝忽然掀開簾子進來,看著焦三,「你抓我就好了!」


    焦三看著他,「為什麽殺他?他來你家幹什麽?」


    「不知道。」丁勝雖四十二歲,但看上去不過三十四五歲的樣子,皮膚有點黑個子不矮,容貌也很端正,「但人確實是我殺的,一共三刀。他當時沒死幹淨,我坐在他身邊看著他血盡而亡。」


    「你昨晚剛回來的?」焦三問道。


    「是!」丁勝道:「半夜到家,正看到這個畜生躺在……躺在我床上,我媳婦睡在裏麵。我找到匕首就捅了他一刀,他爬起來和我打,我又捅了他兩刀。」


    「我認罪!」丁勝道:「但我不承認我媳婦通姦,肯定是江燁奸占。」


    程公復和陸綻退出來,陸綻道:「這個案子能辯。」


    「嗯。」程公復道:「那就定這個案子,我們幫死者做原告。回去通知杜九言,稍後一起來查現場。」


    陸綻點頭。


    「三爺,」陸綻和焦三道:「我們回去請我們會長來,能等我們一會兒嗎?」


    焦三揮著手,「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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