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先生!」杜九言看向付懷瑾,「剛才一番話,擲地有聲,鏗鏘有力。如果一切是真的,杜某但凡有一點廉恥心,就應該立刻自刎謝罪。」


    「但很可惜,你說的這些不是真的,而杜某的廉恥心也少了點,自刎是不可能了。」


    付懷瑾道:「付某願意聽你辯白,否則,這樣的事隻會成為訟師者的恥辱,付某作為西南的會長,並不願意見到。」


    「付先生操心的真多。」杜九言忽然翻了臉,白他一眼,拂袖轉身。


    付懷瑾一怔,第一次切身體會到在公堂上的杜九言的無恥,別人彬彬有禮待她,她卻能毫不顧忌地伸手來打笑臉人。


    此人,決不能和她客氣,假裝都不用。


    「付先生方才說的對,高遠確實不是兇手!」杜九言道。


    她話一落,大家都驚訝地看著她。


    「那你就是做偽證啊。」寧王忍不住道。


    桂王咳嗽一聲,道:「王爺,聽堂如觀棋,不要說話。」


    寧王頷首,端茶喝不讓自己說話。


    「偽證?這的確是偽證,但卻不是我做的偽證,而是有人做好了偽證,交到我手裏的。」杜九言道:「針對高遠的所有證據,都像是雨後的春筍,一節一節地冒出來,迫不及待地衝著我拋媚眼扭身段,讓我去發現並要了他們。」


    寧王被茶嗆了,咳嗽起來。


    「我從證明焦三無罪的正途上,被一隻無形的手,揮著帕子誘惑我變成了證明高遠是兇手和彎道上。」


    大家都等著她說話。


    「首先,我作為焦三的訟師,我要反證他無罪,那麽在案發現場所有不利的證據中,隻有焦三說的,他被人下毒一事,是一個勉強的線索。」


    「所以,我捏著這個虛無的線索,先去了劉家凹,因為整個邵陽的草頭烏,都是劉家凹出來的,甚至於整個湖廣一帶的草頭烏,都是出自劉家凹。我去查過以後,很遺憾,隻有焦三在半年前拿過草頭烏,而此藥如今還完好地放在他的床底。」


    「沒有藥,線索斷了。於是,我想到了一件事,當日焦三為什麽去高府?他不是特意,他是因為辦案順道去的高府。」


    「經歷了數個巧合。當日,蛙子捕快先接到前塘溝唐六的報官,說他兒子唐耀祖丟了,於是蛙子要走,在門口碰見了焦三正要離開,又來了一位老伯,蛙子理所應當去辦老伯的事,而焦三則去了前唐溝。」


    「前唐溝的事辦完,焦三才去的高家別院。我很好奇為什麽那天早上,有這麽多的案件,於是我問了唐六。唐六說,是有個老人家告訴他,讓他去報官,於是唐六到了縣衙……隨後我又去了那個丟牛的老伯家中,很巧,老伯也說,那天有個老人家,告訴他牛丟了應該報官。」


    「這是第一個巧合,令我驚訝。」


    「第二個巧合。我再次去高府查證的時候,恰巧碰到了彩香在給高德榮的黑貓餵貓食,餵完後貓暈倒了。正如前麵所言,貓中了草頭烏的毒,並且在我麵前暈倒了。」


    「我去了幾次,這一次恰巧碰見,於是我理所應當重新想到了毒藥,想到了唯一有機會精準下毒的人,就隻有高德榮父子。」


    「高德榮為什麽毒焦三,他毒了以後打算做什麽?」杜九言道:「這是個問題,我不知道,但是高德榮應該有同謀,否則在別院他隱瞞,也無法憑藉一己之力,對焦三做什麽,所以,我順理成章想到了高遠。」


    「第三個巧合,查完這些後,蛙子來告訴我,彩香被打後,說高遠換衣服了。一個小丫頭,在被打後,沒有胡言亂語,而是言辭謹慎地說高遠換了衣服這樣的供詞,進可攻退可守啊。」


    「於是,我去別院的花園裏,找到了高遠的血衣,和我一直找不到的碎掉的杯子瓷片。」


    她豎起四根手指,道:「第四個巧合,茅道士裝作看風水的道士,去高家看風水。他打聽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消息,高家的家產分配不均,高德榮偏護長子。所以,高遠的殺人動機,殺人時間、證人以及衣服都找到了。」


    「如此,高遠比焦三殺人的動機還要成熟。」


    「於是,就發生了剛才那一幕,付先生一句句鏗鏘有力的質問,問的我瞠目結舌,無力反駁。」


    「為什麽這麽多巧合呢?是誰將這麽多的巧合推到我麵前了呢?」杜九言忽然衝著隔壁,問道:「彩香,你早不是說晚不說,你別的不提卻在恰到好處的時候,提到你們二爺換了一件衣服。」


    彩香麵色一白。


    「被下毒的魚,為什麽不是三條,不是四條不是一條,卻偏偏是兩條呢?」


    「茅道士一去就打聽到這麽秘辛的事。」


    「為什麽那天早上一次來了兩個案子,那個支持兩家報官的人,是誰呢?」


    杜九言愁苦,無奈地搖著頭,看向付懷瑾,「付先生,您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嗎?」


    「你說的這些,不過是自己臆測杜撰,事實如何我們會分辨,並非你強調有道理,就是可信之言。」付懷瑾道。


    杜九言頷首,道:「是啊,沒有證據,一切都是臆測。」杜九言拱手,道:「大人,學生要求傳證人。」


    桂王頷首。


    唐六丟牛的老伯被帶到公堂上,沈氏則留在隔壁。


    隨即一位年紀約莫六十幾歲的老者被蛙子押解了上來,跪下行禮,杜九言問道:「唐六,老伯,你二位可認識他?」


    「就是他,那天是他讓我們來報官的。」


    杜九言轉頭看隔壁,「沈氏,你可認識此人?」


    「此人,當天我去西南請訟師,就是他建議我去的。」


    大家一陣吸氣,不解地看著這位老人。


    「你很忙啊,一會兒讓別人報官,一會兒讓人請訟,」杜九言看著老人,「胡管事你這麽忙碌,是因為你家主子也很忙碌的緣故嗎?」


    胡飲冷哼一聲,道:「都是巧合,和我家主子沒有關係。」


    「是嗎,付先生,胡飲來了你在施州開辦的訟行還有人管嗎?」


    大家一愣,鄭因也看向付懷瑾,不敢置信。


    付懷瑾居然在別的地方還開了訟行?所以他以前那麽長時間都沒有回來?


    「付先生多聰明的人,所以我掉入他的圈套啊,於是,我剛才站在公堂上,被付先生連連質問,斬釘截鐵地給我判定了作偽證。」杜九言道:「我冤枉啊!」


    付懷瑾道:「別的巧合和我無關,但胡管事是我的管事,他一向喜好管閑事,你說他別有用心,分明就是汙衊。」


    「高德榮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所以你不怕是吧。」杜九言道。


    桂王問道:「杜九言,你從頭說來,本官愛聽。」


    「是,大人!」杜九言拱手,道:「那日,在一係列的巧合之下,焦三順利去了高家的別院,高德榮拿著事先準備好的草頭烏,在其中一條小魚上倒了藥粉。」


    「焦三吃了那條帶有毒的魚。所以當時我們查的時候,桌子上的菜並沒有查證出來,有毒的痕跡。」


    「焦三暈倒後,同樣受了某一個人的暗示,蠱惑的人進來了。他半夜潛伏在高府別院,殺了人以後趁著大家慌亂,外麵人進來看熱鬧的間隙,順利逃走。」


    「後麵的事,我們都知道了。高德榮死了,焦三成了殺人兇手,且證據確鑿,一切都在某個人的掌握之中。」


    「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策劃了這場謀殺案?」桂王問道。


    杜九言點頭,「大人所言甚是,有人暗中策劃。」


    「說?」桂王問道。


    杜九言看向付懷瑾,「付先生,你猜,誰這麽有本事,能策劃這樣的案子呢?」


    「恕我直言,你方才的話胡言亂語毫無邏輯,實在是有失水準!」付懷瑾道:「我猜不到也不想猜測。」


    杜九言哈哈一笑,「付先生你好傻哦,我說的這麽明顯了。不然我來問問別人呢。」


    「王爺,您知道我說的誰嗎?」杜九言看寧王。


    寧王看向付懷瑾。


    「王爺真聰明。」杜九言豎起個大拇指。


    寧王麵皮直抖。


    「吳大人,您猜到了嗎?」


    吳典寅頷首。


    「你們猜到了嗎?」杜九言問外麵所有聽訟的百姓。


    「付懷瑾!」所有人齊聲答道。


    杜九言撫掌,很佩服地道:「都是聰明人,我一說你們都猜到了。」她轉到付懷瑾麵前來,看著他道:「我就不信,這麽一個聰明的,有經驗的訟師,不該這麽笨啊。」


    「你要是沒有聽到,就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你故意裝作聽不懂。」


    「用你剛才對我說的話,我還給你!」杜九言大聲道:「我對你,太失望了,無比的失望!」


    付懷瑾道:「依舊是臆測,請你給出證據來,來證明你的推論。」


    杜九言道:「如你所願!」


    「大人,我要傳第三個被告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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