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富麗堂皇,來往侍女個個青春貌美,杜九言不由多看了幾眼,就聽小蘿蔔咳嗽了一聲,「爹啊,您嚴肅點。」


    真的頭疼啊,他爹真把自己當男人了。


    杜九言清了清嗓子,理了理眉毛隨在郭庭身後,進了太後待客的房間。


    郭庭交代不能隨便抬頭。杜九言垂著頭,能看到正對麵的羅漢床上坐著一位穿著深紫色宮裝的女子,她身邊則是另一位穿著官靴,朱紅袍服的男子。


    腿……很長,翹著,坐姿很不端正。


    杜九言不用往上看也知道這人是誰。


    「微臣郭庭叩見太後娘娘。」郭庭拱手作揖,杜九言跟在後麵有樣學樣正要跪,太後已經擺手道:「大過年的,別拜來拜去了,免了吧。」


    郭庭應是謝恩,杜九言和小蘿蔔也跟著謝恩。


    太後打量著郭庭身側站著的,一大一小父子兩人,父親穿著天青色夾棉長袍,個子不算高,身形消瘦,容貌還算清秀,但兒子卻白白嫩嫩機敏可愛。


    她看著眼前一怔,盯著小蘿蔔,「過來,讓哀家看看。」


    「是!」小蘿蔔蹬蹬走過來,在太後麵前麻溜一跪,拱著手道:「杜紅麟給您拜年,祝您財源廣進,容顏永駐。」


    祝太後財源廣進,容顏永駐?太後哈哈一笑,道:「錢嬤嬤,賞!」


    錢嬤嬤捧了一個小小的托盤,上麵放著許多的封紅,她挑的最底下最厚的給小蘿蔔。


    小蘿蔔衝著錢嬤嬤一笑,見牙不見眼。


    「哎呦!」錢嬤嬤嚇了一跳,「這……」說著朝太後看去,太後也正盯著小蘿蔔,拉著他起來,盯著他的臉,「錢嬤嬤,這孩子哀家怎麽看著眼熟啊。」


    杜九言心頭一跳,遭了遭了,小蘿蔔不會長的像他死鬼爹吧?


    完了,別認出來啊。


    「像王爺小時候!」錢嬤嬤將托盤交給身後的女官,蹲下來盯著小蘿蔔,「像啊,娘娘,真是太像了。」


    太後頷首,又轉頭去打量正一臉嫌棄的桂王,將他領子一扯,隔著炕幾,把兒子的臉拖了過來,「這眉眼,就是像!你……不會在外麵胡來了吧?」


    「娘!」桂王撇了一眼杜九言,臉騰得一下紅了,小聲道:「有什麽話不能等會兒說,我會沒麵子。」


    太後噗嗤一笑,將兒子推回去,認真盯著小蘿蔔,「錢嬤嬤,你去,去將皇帝請來也看一看。」


    「娘娘,前麵這會兒人正多呢,聖上肯定走不開。」錢嬤嬤道:「不會看錯的,這就是王爺小時候。」


    太後將捏了捏小蘿蔔的臉,問道:「你叫杜紅粼?你娘是誰啊,今年幾歲了?」


    「我娘生我的就去世了,我今年……嗯……五歲零八個月!」小蘿蔔嘻嘻笑著道。


    「五歲零八個月,那時間不對。」太後又看向桂王,「真不是你在外麵留的種?」


    桂王垮著臉,很不高興,扭扭捏捏咕噥道:「沒有,我……我就隻有過一次。」


    「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太後愛憐不已,又抬頭看著杜九言,「真是你兒子?」


    杜九言的人皮底下都是汗水,她好怕一會兒不粘了人皮掉下來,「太後娘娘,確實是學生的兒子。」


    「巧了,巧了。」太後扯了扯桂王,桂王一抖不理她,太後抓著他胳膊的肉,一擰,桂王疼的嗷的一聲叫,「娘,你怎麽也掐人呢。」


    天後嗯了一聲,看著兒子,「也?還有誰?」


    「沒,沒了。」桂王揉著胳膊咕噥著。還能有誰,就是這個死娘娘腔唄。


    太後哼了一聲,「兒子,你認杜紅粼做義子吧。這小孩和你有緣?」


    「不要!」


    「不要!」


    杜九言和桂王同時開口,兩人都神色激動。


    「那……那個,王爺您先說。」杜九言想立刻走啊,還以為進來能抱大腿,沒想到掉糞坑了。


    不對,小蘿蔔像桂王小時候?


    難道……


    宛若晴天霹靂啊,杜九言腦子轟地一聲炸開,這隻妖精不會真的是小蘿蔔的爹吧?


    不會,不會!


    不會這麽巧,如果小蘿蔔是桂王的兒子,那肯定是她前身在路上撿的。


    可是……心裏隱隱有個聲音跳出來否定她。


    杜九言撇了一眼,念著阿彌陀佛。


    如果是,就讓雷劈死桂王吧。


    她隻要兒子,帶著兒子守寡。


    「娘,我小時候哪有這麽醜?」桂王道:「而且,我不認義子!」


    杜九言附和,「是啊娘娘,我們父子身份低微,不敢高攀王爺的。」


    桂王目光刷地一下朝杜九言投來,眯著眼睛道:「不敢高攀?」


    「是啊,是啊。」杜九言拱手道。


    分明就是嫌棄,桂王磨牙冷笑起來,頓時改變了主意,「行吧,本王就委屈一下,讓你們高攀了。」說著指著小蘿蔔,「小孩,過來給我磕頭,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爹!」


    「爹,爹?」小蘿蔔一臉懵地去看杜九言。


    杜九言舔了舔嘴巴,腦子裏飛快地轉著,郭庭在旁邊咳嗽了一聲,示意杜九言應了。


    她敢應?她不敢啊,杜九言生平第一次懊悔,想撞暈在這大殿上,或者……將太後打暈。


    「是這樣的,太後娘娘。」杜九言拱手上前,「我們父子一來身份低微,認了王爺做義子,這光沾的也太耀眼了一些,難免引人非議。二來,王爺還沒成家,這就收了個義子,對王爺的名聲不太好。」


    「別的大家閨秀一聽他還有個平民百姓一心想要占便宜打秋風的義子多不高興啊。將來王爺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定還覺得有這麽個義兄丟臉呢。」


    「更何況,和王爺做了父子,那我兒豈不是算半個皇家人,這要見著聖上見著您見著太子殿下,這……這哪敢攀交關係。」


    「太後娘娘,您可要三思。這義子千萬不能認。而且我和我兒子都是潑皮無賴,會拖累……拖累王爺的。」


    杜九言說完,衝著太後一笑。


    您老聽的懂吧,就不要憑一張臉,就胡亂認親啊。


    這天下的壞人多,您老不常出宮門,容易被騙。


    「不虧是訟師啊,這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太後看著杜九言,眉頭一挑,「但沒用,哀家高興!」


    吩咐宮裏伺候的人,「拿個蒲團來。」


    女官就拿了蒲團放在桂王腳邊,又倒了茶過來。


    桂王咳嗽了一聲,腿放了下來,大刀闊斧地坐的很板正,等著小蘿蔔磕頭。


    她不該打主意抱皇家的大腿,失算了,杜九言惆悵地看著小蘿蔔。


    兒子被人搶走了,這皇家的人……也太霸道了。


    杜九言撇了太後幾眼,這個連黑棍都不能打,隻能忍了。


    小蘿蔔悲壯地點了點頭,騰挪著跪在了蒲團上,拱著小手,「孩兒叩見義父王爺!」


    「義父喝茶!」小蘿蔔將茶捧過去。


    桂王接了吸溜喝了一口,得意地撇了眼杜九言,放了茶盅和小蘿蔔道:「我兒請起!」


    「謝謝義父。」小蘿蔔皮笑肉不笑,衝著桂王眨了眨眼睛。


    認義父,我經查您是不是得給點見麵禮?


    桂王皺眉,「眨什麽眼睛,眼睛疼?」


    小氣,裝傻!小蘿蔔笑嘻嘻地道:「感動的眼睛發酸,眨一眨緩解眼睛疲勞。」


    桂王嘴角抖了抖,這小兔崽子和他老子一個德行。


    不過現在是他義子了,他就能管教了,瞧著不順眼就收拾一頓。


    「見麵禮呢。」太後敲了桌子,「人喊你義父了,你要給人家見麵禮啊。」


    桂王臉色一變,「我沒帶東西,先欠著。」說著,將胸口的荷包壓一壓平,不想被發現。


    「摳搜!」太後不高興,又讓錢嬤嬤拿了一托盤的金子來,「這是你義父給你的見麵禮。」


    又拿了一托盤的金子,「這是哀家給你的見麵禮。」


    「謝謝太後娘娘,謝謝義父!」小蘿蔔頓時高興起來,有錢,什麽事都好說啊。


    太後哈哈大笑,和錢嬤嬤道:「這一副見錢眼開的樣子,是不是也像?」


    「像!」錢嬤嬤笑著點頭,「小時候王爺還在後院的院子裏挖了個洞。後來奴婢帶著人翻土種花,一挖開裏麵埋了一地的金銀呢。」


    太後哈哈笑了起來,越看小蘿蔔越喜歡,「你啟蒙了沒有?」


    「啟蒙了,我家裏有先生教我呢。」小蘿蔔道。


    太後微微點頭,「你爹也是有學問的,倒不怕你不讀書。」她說著看向杜九言,「這次來京城辦事,是準備留下來,還是回邵陽?」


    走,必須走!再不走我兒就被你搶走了。杜九言笑眯眯地道:「邵陽是家,等過了年就走了。」


    「也是啊。」太後摸了摸小蘿蔔的臉,「你要真是哀家的孫子就好了,哀家啊,那麽多的好東西,就都留給你了。」


    小蘿蔔眼睛鋥亮鋥亮,「您就把我當成您孫子就行了。」


    哀家哈哈大笑,「行,等你長大了,哀家就給你。」說著又指著桂王,「你瞧瞧,紅麟都比你懂事,都曉得哀家想抱孫子。」


    桂王撇著嘴,指著小蘿蔔,「這不是有了嗎,您就湊合認認吧。」


    「不孝子!」太後想了想沒上手,當著外人的麵,得給兒子點麵子。


    小蘿蔔覺得叫大名不親昵,他笑嘻嘻地道:「太後娘娘,您喊我小蘿蔔就好了。」


    「小蘿蔔?」太後打量著,點著頭,「還真是像個成精的白蘿蔔!」


    小蘿蔔點頭,「是啊,是啊!」


    杜九言沒眼看,垂著頭看著自己腳尖,腦子卻在飛快地轉著……


    ------題外話------


    九爺的心聲:夫君是不會要的,守寡是愉快的!


    九爺會不會暗殺,把王爺小妖精給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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