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十一月月底,我們都要給府裏送雞鴨魚肉,所以那些天馬管事經常一早就來村裏。不過他那天來沒有來,我不記得。」村裏的裏正道。


    忽然,牛氏大喊一聲,道:「先生,我想起來了。那天是十一月二十七,我吃早飯的時候,馬管事就和裏正在路邊說話了,還聊說廖家老爺想吃野雞,讓裏正想辦法。」


    「我想起來了。那天是很早,我都沒有遲早飯,馬管事就來了。」說起具體的事,裏正就想起來了,「頂多卯時末。說完話馬管事就走了。」


    現場鴉雀無聲,經過牛氏和裏正一對一答,原本根本八竿子打不到的事,好像變的聯繫緊密。


    「那又怎麽樣,馬管事來早點,也不能證明他就是姦夫!」肖青楓道。


    杜九言頷首,接著道:「馬管事是不是姦夫,自有衙門去查證。但田氏有姦夫是一定的!」她說著,看向跪著的田氏,麵無表情地道:「夫君剛死半年,衣櫥裏就新做了四五件,顏色鮮艷的肚兜。」


    「一個守孝的寡婦,你還真是有閑情逸緻啊。」


    「你這是故意侮辱,先生,她違規!」周岩打斷道。


    薛然頷首,「好好問。」


    「那田氏,你為什麽做了那麽多顏色鮮艷的衣服呢,孝期又不能穿,而且你還是個寡婦,為什麽呢?」杜九言笑盈盈地問道。


    田氏臉色煞白,「那……那是我以前做的,不是現在。」


    「邵陽不大,什麽料子出誰家何時出,是能查的出的。」杜九言收回笑臉,拂袖重新走到正中,「以上,就是我證明田氏有姦夫的論據。」


    至於證據,衙門自然會去核查,那不是訟師的事。


    現在,有論據證姦夫,田氏就有殺人動機。


    下麵推論的成立,就理所當然。


    「第三點。」杜九言豎起三根指頭,目光掃過一圈,道:「案發時所鋪的床單,各位都有見到。幹淨,平整。但靠在床外的一側,卻有著奇怪的褶皺,像是有人掙紮時,留下來的抓印。」


    繆付聽著一愣,忽然想到,剛才他們出去的時候,杜九言卻盯著床單看了許久,還有她看田氏的肚兜……


    原來她當時就想到這些了。


    「田氏,那天夜裏,劉二柱死前很痛苦吧,不停的蠕動,呻吟,痛苦地揪著身下的被單,是不是?」


    田氏臉色慘白,喊道:「沒有,你胡說,他死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


    「你說完沒有,你這樣胡亂臆測,就是想要擾亂被告思緒,你這與屈打成招並無不同!」肖青楓喊道。


    杜九言掃了他一眼。


    「你說了這麽多,編造了田氏的姦夫,捏造了她的殺人動機。那麽最重要的你卻沒有說。劉二柱是怎麽死的。」周岩道:「這個才是本案最至關重要的地方。」


    他本來也懷疑田氏的,可是仵作驗屍後,他就打消了疑慮。


    如果真是被殺,就必然有被殺的痕跡,勒脖子,捂嘴,下毒,內外傷,可五髒六腑頭骨肋骨,樣樣完好!


    這怎麽可能是他殺。


    田氏一個農婦,就算有姦夫幫忙,也不可能有殺人於無形的本事。


    「這就要說了,你著急做什麽,回家看娘子?」杜九言嗤笑一聲,周岩臊的臉通紅,怒道:「無恥!」


    杜九言一笑,「給你一次發言的機會!」話落看向仵作!


    「確實沒有。」不遠處的棺材邊,仵作點著頭,衝著杜九言道:「你剛才來的遲沒有看吧,要不現在來看看,屍體還在。」


    「全身都驗了?」杜九言站在原地,問道。


    仵作嘿了一聲,不服氣地道:「我做了十幾年的仵作,連怎麽驗屍還不知道嗎?!」


    「屍體的肛門處,驗過了?」杜九言剛才看過仵作的公文,並沒有說驗肛門。


    仵作一愣,啐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從肛門殺了他,這不可能。」


    「全身都看了,不多一個肛門,不煩看一看。」杜九言揚眉道。


    今天衙門有令,一切都以訟師考核為準,仵作咕噥著罵了一句,「不懂裝懂!」便不情願的低頭去翻屍體。


    眾人雖不屑卻又不由自主朝那邊看。


    有人甚至因為好奇,而忍住噁心和可怖,湊近了去看。


    「為了贏,簡直可恥噁心!」肖青楓嫌惡不已地道。


    「肛門怎麽殺人,塞把刀進去,那床上還能沒有血跡?簡直可笑。」


    「噓,等仵作驗完了,自然就有答案了。」


    對麵議論紛紛,周岩忍不住,質問道:「肛門難不成塗了毒藥?你莫不是找不到傷痕,故意編造疑點。」


    「你雖為原告辯訟,可也不能肆意捏造。」


    「捏是捏不出的。」杜九言道:「被害者的床單上有白色幹涸的印跡。一開始我認為那是夫妻敦倫留下來的痕跡,但事後我又看過,床單上有著隱隱的腥臭味。」


    「捂了半年的床單,當然有臭味,何況還是髒汙的。」蔡寂然道。


    杜九言搖頭,「那臭是腥臭,是魚蝦的臭。」杜九言看著蔡寂然,「你在床上養魚?」


    肖青楓被噎住,杜九言接著又道:「加上床單的外側有人揪抓的痕跡,所以,毫髮無損突然死亡的被害人,真正的致死的傷,在肛門處。」


    「簡直鬼扯,你到底說完了沒有,我們這麽多人沒空看你一個人在這裏唱戲。」馬毅道。


    薛然也凝眉,低聲道:「既是辯訟,自是雙方辯,一個人的獨角戲,隻能是表演。身為訟師,這道理你應該懂。」他的意思,杜九言說的太久,應該下場換被告訟師。


    「我是原告,我有證據提交驗證,這是正常程序。」杜九言淡淡然,「現在我該說的說完了,隻等仵作的驗屍。」


    她話落,忽然屍體那邊傳來嘩的一聲驚叫,有人喊道:「天哪,這是什麽。」


    薛然站了起來。


    「有東西,還真的有東西,杜九言說的沒有錯。」有人喊道。


    仵作帶著手套,懸空著手,手心裏赫然多了個黑色,細長條已然辨不出的東西。


    但能肯定,不是刀抑或棍棒。


    仵作臉色慘白,他做仵作多年,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殺人手法。


    田氏一聲驚叫,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


    「是什麽?」有人掩住口鼻,問道。


    仵作臉色難看,抿著唇看著杜九言,問道:「你是如何知道他們是用這種手法。」


    「猜的。」杜九言微微一笑,「大概我運氣好吧。」


    仵作臉色好看了一些,若杜九言趁機諷刺他幾句而抬高自己,此時此刻,他確實難以下台。


    「各位,應杜九言要求,在下從死者肛門處取出這個東西,觀其形,其色,應該是一條無毒的小蛇!」


    此時此刻他想起來,曾看過類似案件。殺人者捉一條蛇,用火燒蛇,蛇怕燙胡亂鑽入被害人肛門,順著肛門一直往上,直攪的受害人腸穿而死。這樣的死法,除非將腸子全部拖出來查驗,否則,很難發現。


    「這……這也太噁心了太狠毒了。」


    一陣陣驚嘆,所有人朝杜九言看去。所有的信息以及案發的房間他們都看過……為何他們什麽都沒有發現?


    眾人麵色複雜。


    「你怎麽知道的,你不可能知道的。」田氏搖著頭,自言自語,不敢置信,「不可能!」


    「你家住村外,又在路口。馬管事每次來村中辦事,你都會看見。一來二去你二人暗中勾搭成奸。去年十一月二十七,你婆母牛氏晨起如廁,所聽到的聲音,就是你和馬管事在草垛中苟且。」


    「彼時城門已開,馬管事早早出城,將車停在村裏,折返來找你。你二人歡好時聽到聲響,他急急忙忙往村中逃去,假裝剛進村,若無其事的找裏正說話。所以,那天村裏沒有人看到又可疑的人出入路過。」


    「你二人時日長久,便不再滿足苟且偷歡,想必,馬管事還貼補你銀兩,許諾你前程。於是你嫌貧愛富一心攀附榮華,在十二月初七的晚上,哄騙劉二柱喝醉,用馬管事教你的手段,將小蛇放入他肛門處。」


    「蛇穿腸人死卻不留半絲痕跡,你等了一夜,早上起來若無其事做飯,還當著婆母的麵喊他起床,看著官府驗屍,落案。你以為瞞天過海,隻等孝期過你便能改嫁,去享榮華富貴。」


    「卻不料你眼疾的婆母去告官,又好巧不巧遇到了一位嚴謹的縣令。但你也好運,邢大人接案後就被罷免,你大約以為此案就這麽結束,你能逍遙法外?」


    「可惜,人在做,天在看!」杜九言立在田氏麵前,盯著她一字一句道:「該償的命,斷不會讓你多活一秋!」


    該償的命,斷不會讓你多活一秋!


    林子外,劉家村人忽有人喊了一聲好,「杜先生說的好!這個姦婦該死!」


    「該死!幸好今天有杜先生,否則就讓這姦婦逍遙法外了。」


    田氏渾身發抖,仰頭看著杜九言,麵若死灰,「怎麽會,不會的……他說不會被查到的……」


    「各位!」杜九言衝著幾位先生,衝著所有人拱手,「以上,便是我今日辯訟的所有,已畢,各位請!」


    她說完,拂袖回到原來的位置。


    又是一靜,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是誰,忽然罵了一句,「辯,辯個屁,證據你都擺出來了,案情都分析透了,還讓我們說什麽!」


    「西南考生呢,你們說話啊,不是要報仇的嗎,上去辯啊!」


    西南考生,無人出聲,個個垂著頭,雖腦子轉的極快,但什麽都想不出來。


    所有於被告有利的優勢,被杜九言的一番推斷後,打的煙消雲滅,他們還能說什麽。


    上去吵架?


    ------題外話------


    訂閱紅包弄好了,訂閱完記得搶哦。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同時發兩種,我還想弄個月票紅包!


    話說,從現在開始有月票不用藏著掖著了哈,統統地拿出來!


    如此,我碼字會更有勁,哈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訟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風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風流並收藏大訟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