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了?」王談伶管理訟師行會丁字組已經有近十年了,行會訟師按考分排位,後期積累訟案再慢慢升級別。但就算如此,丁字組的訟師,也不是外麵小訟行的訟師們能相提並論的。


    所以,輸訟案是他乃至整個西南很少遇到的情況。


    「是!」郭潤田垂頭喪氣地坐在王談伶對麵,羞愧地道:「而且,還是輸給一個小秀才。」


    王談伶驚訝不已,「小秀才?莫不是那個無賴,杜九言?」


    「先生也知道他?」郭潤田提到杜九言,又氣又心虛。


    這讓他很暴躁,卻又不得忍耐。


    「聽說過,上次不是到官學薛先生那邊鬧事了嗎。果真是個無賴。」王談伶凝眉看他,問道:「你和我說說,訟案前後經過。」


    郭潤田猶豫了一下,隱去他和吳川見麵談話內容,將別的事都說了出來,「……也是我大意了,沒料到對方可能是騙婚,隻單純覺得這個案子有些特別,所以就接了。」


    王談伶有些奇怪地看著郭潤田,「你接訟案前,沒有調查過?」


    郭潤田確實沒有細緻調查,實在是因為沒有人敢和西南對著幹,而他也從來沒有輸過。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就算對方請的訟師有點能力,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誰知道,這一次遇到杜九言。


    大意了。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王談伶搖了搖頭,「你讀書時,官學的先生也和你們再三叮囑,接訟案前一定要查問清楚,請訟的本人,他的周圍鄰居,一定要親自、實地的查證,才能接訟案。」


    「吃一塹長一智,往後切不可再魯莽行事。這樣的案子本就不該接,你贏了是本份,不足為奇。可要是你輸了……」王談伶嘆了口氣,「算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自己總結經驗,有錯就改,以後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


    郭潤田拱手應是。


    王談伶頓了頓又道:「這段時間就不給你派訟案了,你正好休息調整一下。」


    「是!」郭潤田垂手出去,心裏的火幾乎燒到了頭頂。他自小讀書考試,舉人後來西南官學,三年後又做了訟師,從來都是長輩和師長誇讚地對象。


    他雖然現在在丁字組,但年底考核他就能升到丙字組了。


    現在輸了官司,他還得在丁字組再留一年。


    都是拜杜九言所賜。


    「杜九言!」郭潤田冷冷地道:「我們的仇,不共戴天。」


    西南太久沒有輸過了。所以,整個西南三個館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就連訟行館的大先生程公復都知道了。


    程公今年六十有二,在西南四十餘年,從一個小小的訟師,一直做到了大先生,成為整個大周訟師的楷模之一,是所有訟師心目中瞻仰尊敬的前輩。


    此刻,他停了手裏修枝的剪刀,看著小書童挑眉道:「輸了官司?這倒是稀奇了。」


    不少年了吧,他已經鮮少聽到西南輸官司的事了。


    「哪裏的訟師這麽厲害。是本家的?」程公復笑著接著給手下的牡丹修枝。


    西南是允許同門對訟的。隻要是不違訟師操守條例,即便是同門師兄弟,也經常有接同一個案子,為原被告辯護,爭的麵紅耳赤。


    但西南規定,爭論僅僅隻能在公堂,下了公堂後,還是同門師兄弟。


    「是外麵一個小秀才。才報了今年的考核。」小書童撿著地上的枯枝,程公復一臉驚訝地再次停下來,「你和我說說經過。」


    小書童就說了一遍案子的經過,程公復凝眉,若有所思道:「這小秀才,頭腦確實靈活。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


    「不好。」書童道:「她沒多久前還去過官學,不但和薛先生吵架,還動手打了一個師弟。」


    程公復臉色就沉了下來,道:「這樣的人可要不得。訟師的品性比能力更重要。」


    「是!」書童笑嘻嘻地道:「官學那邊十幾個師弟,正卯足了勁,等著考核那天整她呢。」


    這個程公復管不著,優哉遊哉地修著枝丫。


    杜九言不知道西南的事,她坐在院子裏,掂了掂手裏的球,輕輕一扣丟給了小蘿蔔,「三人足球,看誰進球最多。」


    小蘿蔔和花子還有鬧兒都不怎麽活動,所以她就做了個球出來,讓他們踢著玩兒。


    「這是球門。」銀手將竹子編的筐往門口一放,「往這裏踢啊。」


    三個孩子,圍著個球在場中又踢又笑又鬧的,不一會兒就是一身汗,臉頰紅撲撲的喘著氣。


    「爹啊,我、我跑不動了。」小蘿蔔道:「不過這個真好玩。」


    陳朗端著溫水出來給他們洗臉,笑著道:「那就從明天開始,一天五十個大字,兩首詩,背完了就可以玩。」


    「先生一言為定。」花子拍著手,道:「我以後一定好好背詩寫字。」


    大家說笑著,晚上吃過飯杜九言早早歇了,第二天一早,依舊是腿上綁著沙包,跑了半個時辰後回來翻牆,上屋頂。


    比起前幾天的咯噔響,現在明顯要穩了很多。


    「九哥。」銀手等了半天,發現沒有瓦片掉下來,可他不敢睡,心裏不踏實,「你上屋頂沒有啊。」


    杜九言踢了一塊瓦。


    銀手哦了一聲,用枕頭蓋著頭,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九言,有新訟案了!」院牆外,錢道安和竇榮興興奮的臉,漸漸僵硬,目瞪口呆。


    一身湖藍的中衣,綁著個髮髻,風吹著身材修長秀美,而且,這麽看著他們想到的詞居然不是俊朗,而是秀美……


    這,很奇怪。


    她背對著門,看不到正臉,但是瞧著露出的一截脖子,似乎……沒那麽黑啊。


    「這是九言嗎?」竇榮興問道。


    錢道安看著,點了點頭,「是他。」


    「怎麽這麽早來,昨晚沒飯吃啊。」杜九言一個回身翻旋,從高高的屋頂,直接落在地上,「我去洗澡,你們先進屋喝茶。」


    竇榮興和錢道安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震驚。


    「九言的身手這麽好啊。」竇榮興摸了摸脖子,一陣發寒。


    錢道安輕輕一笑,「倒是少見。」


    看來,她以前和他隻動嘴,算是厚待他了。


    ------題外話------


    考核,再等等!還有個小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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