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善領著易峰一行人步行了十多分鍾,終於來到了一間裝飾簡樸的禪房。


    眾人魚貫而入。


    “赤臥,你先領著三位男施主到隔壁房間去換幾件衣服,我們稍後再談詳細事情,易先生認為如何?”妙善目光掃了一下衣衫破損的三人。特別是易峰,直接**著胸膛,近乎完美的線條,帶著金屬般質感的古銅光澤,使得定力差點的小Mi時不時地用眼角餘光偷偷瞟幾下。


    “那是自然,嗬嗬!”易峰靦腆地笑了笑,和況天佑、山本一夫三人一起跟著赤臥去換衣服了。


    半晌,三個男人施施然地進來。隻見個個素灰色長袍加身,腳踏布鞋,倒有點得道高僧地意思。隻是況天佑頭上卷曲地長發,和山本一夫臉上要死不死地表情,讓人們看起來不禁陣陣變扭。


    大家依次找了椅子坐定,妙善當然作為主人坐在上首,赤臥恭敬地站在旁邊。妙善右手位置的第一座自然是易峰,接著紅秀,剩下的況天佑。


    讓人覺得頗為有趣的是一身時尚打扮的小Mi和穿著長袍卻不像道士的山本一夫二人一左一右站在了易峰身後。嘖嘖,這架勢,可比觀音化身的妙善上師還要多點派頭。這讓平時看不出來如何了得的易峰形象大改,再加上布衣布鞋,這時任易峰如何再嬉皮笑臉,也不會有人像馬小玲那樣取笑他什麽“臭神棍、臭流氓”了。不過話再說回來,就算易峰變得再屌,當麵對馬小玲時,還得照樣被說成是“臭神棍、臭流氓”。


    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我們也不希望改變。


    “哦彌陀佛!不知況施主有何事要平尼幫忙?”妙善見眾人坐定,也不再拐彎抹角,直入正題道。


    況天佑聞言習慣性地用手托了托眼鏡,卻發現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眼鏡早已經在剛才的激烈打鬥中不知去向。隻好放下手來,看了看一旁的易峰,又把目光轉向紅秀,眼神複雜地沉默了好一會兒。


    妙善很有耐心,隻是微笑著等待著況天佑的提問。


    房間的牆壁上掛著座古老的木質掉鍾,這時眾人的耳朵裏隻聞“滴答,滴答——”秒針行走時摩擦出來的聲音。


    “60年前,應該說是一九三八年的一天。我收到上級命令,要在日軍駐廣西司令部執行一次秘密任務。任務開始時實行得還算順利,可後來被敵人發現,我們邊打邊退,當時我有傷在身,糊裏糊塗地逃到了一個山村,後來聽村裏的鄉民透露才知道那裏叫作紅溪村。”況天佑雙手十指交叉,上半身前傾,用雙手托住下巴,陷入回憶地緩緩說道。


    而作為當時和況天佑立場敵對的山本一夫,一直保持著僵硬冷漠的神色,隻是在聽到日軍司令部時眼角的肌肉收縮了一下,之後就再沒動靜。


    “村民們之所以把這個本來普普通通的村莊叫作紅溪村,是因為相傳在村莊後山的西界住著個千年僵屍,每逢鬧饑荒的時候,僵屍就會醒,隻要他一醒,溪水就會變成紅色。因為僵屍會吸人血,溪水變得越紅就證明僵屍吸的人血越多,所以叫作紅溪村。”況天佑說到這兒嘴角竟然顯現一絲甜蜜的笑意。


    正當眾人不知為何時,那飽含磁性卻帶著落寞滄桑的聲音又開口道:“紅溪村的故事是一個叫作阿秀的女人告訴我的,她不僅救了我一條命,還讓我體會到當時戰火紛飛時那不可求遇的愛情。可惜好景不長,日軍很快便追到紅溪村,他們殘忍地殺害了大量的村民,複生的爸爸就是那時候被山本一夫殺害的!”說到這裏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山本一夫。


    “都是六十年前的舊事,提它幹啥?”山本一夫聞言麵無表情地回道。


    況天佑冷冷一笑:“有些事情就是再過多少年都不會忘記的。你敢說你能忘記那天我們從白天一直廝殺到黑夜的浴血奮戰?你敢說你能忘記被將臣咬過的事實?你敢說你能忘記你自己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僵屍?”


    一連串連珠炮似的提問直把山本一夫撩得心底火起。要是從前有誰這麽說,早被他殺了,就是自己的女兒山本未來也不行。日本的大男子主義始終深深紮根在他的心裏,不容人侵犯。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看到前麵坐著的易峰後,山本一夫隻能把滿身的火氣往肚子裏咽。


    況天佑沒再逼急山本一夫,而是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當時我自以為大難不死,和複生回到了紅溪村。讓我慶幸的是,阿秀沒有遭到傷害。之後,我們在一起過了一段我這輩子裏最開心、最幸福的日子。沒有恩怨、沒有憂愁,甚至有時候忘記了戰爭。隻是當遠處天空被映成一片火紅時,我們心底清楚相聚的日子越來越短暫。”


    “噩夢往往當你不經意時潛入你的生活裏,僵屍的病毒那時已經擴散到我的全身。我發現自己無論吃什麽、喝什麽,腸胃都無法適應。後來越來越嚴重,我對任何食物都喪失了胃口。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肚子變得越來越饑俄。就在一天晚上,雷電交加,我那天好像瘋了似的大喊大叫,身體內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吞噬著我的骨髓。阿秀很擔心我,拚命地拉著我的身體,苦求著要我不要嚇她。她緊緊地抱著我,別無它法,隻是無言的哭泣。”


    說到這裏況天佑再難繼續下去,以手掩麵,雖然眾人在場,卻仍淚流滿麵。


    深深一口氣,“在一霎那間,我忽然覺得眼前多了片綠色,所看到的東西都跟以往不同。聽覺陷入寧靜,外麵的風雨雷電聲,屋裏的蛇蟲鼠蟻聲,連阿秀的心跳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鼻子透過阿秀的脖子好像聞到了食物的香味。上下顎一陣發癢,隨之長出了兩顆尖牙。饑俄如惡魔般誘惑我咬進阿秀的脖子,吸取食物。我抱緊阿秀苦苦地掙紮,就在我快控製不住時,我推開了阿秀,推開了門,推開了那短暫卻一生難以忘記的幸福。”


    小Mi聽到這裏眼睛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泛濫成災”。


    “這六十年來我一直和複生在一起,我也曾經想去找過阿秀,告訴她我還愛她,離開她隻是天意弄人。但一次次都半途而廢,我害怕跟她見麵。”目光瞥了一下紅秀,況天佑繼續道,“前不久,我又得到了她在東星醫院的消息,我趕緊過去,因為我知道,我可以等下去,阿秀不能再等了,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


    目光看向虛空,況天佑紅著眼睛哽咽道:“她老了,滿臉的皺紋,已經奄奄一息。可我卻跟從前一樣。我們聊了很久,直到她離去。那時我突然發現,阿秀還是那個深愛著我,想要陪我看煙花的阿秀。雖然外表已經老去,生命已經枯萎,可那顆心,那深藏的靈魂卻還是從前的模樣。而我呢,雖然外表沒變,生命永無止境,可我的心,我的靈魂,卻早已掉進一座看不見底的深淵。”


    話說到此,況天佑眼神迷失地看向妙善,問道:“上師,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做錯了。我今後的路到底該如何走下去,麵對永無止境的生命,我真的很害怕哪天會徹底迷失方向,甚至忘記生命中至關重要的存在!”


    麵對這個似乎解不開的問題,眾人都目光期待地看向妙善,連山本一夫那死氣沉沉的臉也恢複了一絲生氣,目光灼灼地盯著妙善上師。


    “哦彌陀佛,前生因,今生果。這個世界除了那浩瀚的宇宙之外並沒有永恒的存在。”妙善口宣佛號道,“任何事物都會有所劫期,當時機一到,事情便自有分曉。”


    “那我對阿秀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對是錯?”況天佑目光急切道。


    “沒有人能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對錯隻是針對於自己。你心底深處想的是什麽,你便去做什麽。你的靈魂深處感覺到了什麽,答案就是什麽。”妙善玄之又玄道。


    眾人聞言當然一頭霧水,似有所悟,又似沒聽懂。


    “我能問法師幾個問題麽?”這時易峰忍不住開口道。心中恨恨道:“黎明你個劉德華,比本大爺我還能忽悠,再這樣下去,什麽都沒能問到,別把天佑搞得出家就好了!”


    “易施主請講!”妙善麵帶微笑道。


    “1999年7月的這天,會發生什麽事情?”知曉“天機”的易峰直奔要害道。


    妙善聞言目露奇光地看向易峰,回道:“1999年7月,天上降下大災星,複活安古林大王,戰神橫行在前後!”


    “還請上師詳細點!”易峰強調道。


    妙善聞言目光環繞了一下四周,臉色不由鄭重起來,緩緩開口道:“1999年7月,世人會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大劫。而各位其中便有應劫之人,所以平尼不敢過多透露,因為這樣會影響格局,甚至加劇危害的!”


    聽到這些的眾人並沒有太大驚訝,因為達姆斯的預言眾人早已耳聞,山本一夫還想借著這天控製世界,隻不過被易峰扼殺在搖籃中罷了。


    妙善見眾人表情好像猜到他們的心中所想,搖著頭歎息道:“劫難遠超你們的想象,我可以告訴你們連佛法無邊的大日如來都因此難在很久之前涅槃解體!”目光不經意地瞥了一下易峰。


    這下個個都精神了,連代表著“迷茫”的紅秀都滿心期待起來。而山本一夫眉頭更是鎖成川字,心中疑惑道:“我都不發難了,除了個禦命十三,難道還有其他事情發生?”


    “法師就不能多多透露?”易峰懇求道。


    妙善閉眼歎息道:“天機不可泄露!”


    易峰狂暈……


    “那法師可有應對之策?”紅秀提問道。


    “天地大劫,無法應對,隻能麵對。”妙善眼神悲天憫人道。


    “難道以僵屍的體質都無法逃過這一劫難?”山本一夫出聲道。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易峰回過頭盯著山本一夫取笑道。


    山本一夫清楚跟易峰沒得爭辯,便聞言垂下眼簾,繼續“假死”。


    “僵屍雖不屬三界六道,但也逃不過這天網恢恢!”妙善還是給出了答案,“其實當年觀音得道之時借助天地之力打破虛空而去,可無意間讀取到時間長河中的破碎片段,預算到整個人類會有毀天滅地之災,所以本著大慈大悲之心立地散去了修為。化全身真元流下紅塵淚,此淚化作肉身,名為妙善。”


    眾人聞言和當初赤臥反應如出一轍,心中震驚道:“想不到真的觀音已經不複存在!”


    “哦彌陀佛!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妙善大宣佛號,“況天佑,山本一夫,還有你易峰,好好珍惜眼前的日子,平尼還有要事在身先行離去了。”


    隨著話落,這一師一徒的身影漸漸虛無,直至消失。


    “分身幻術!”山本一夫瞳孔一眯心中驚道,“傳說佛法練到極致能夠分身萬千,散於大千世界。一直以為是騙人的玩意,想不到是真的!”


    “天佑,我們先回去吧!”易峰拍著況天佑的肩膀道。


    “嗯!”況天佑點了點頭,隻是妙善的那句話在心中始終揮之不去。


    “你心底深處想的是什麽,你便去做什麽。你的靈魂深處感覺到了什麽,答案就是什麽。”


    況天佑深深一歎:“也許我們都錯了!”


    ————————


    我們都錯了,以為隻需奮不顧身,以為隻要誠實去愛便會感動人。你背著海來看我的那天你曾多興奮,我以為可將你捉緊;


    我們都錯了,我們彼此傷得太深,以為隻要憑著勇氣便會感動神。你向著海離棄我的那天你何必應允,你仍主宰我一生;


    當滿月很接近的一個黃昏,我們已愛上彼此的靈魂。我被陶醉了到清醒方知道,有深深的一串傷痕。


    花正在枯榟,任花繼續枯榟,未說再見而犧牲。


    不想知道的教訓,是我太害怕再和你鬥爭。


    愛你……


    像我這樣愛,有沒有去料理悲傷的假期?


    誰去我們的世界乘載我們那往昔歡樂的筆記?


    如你是愛我,麵對我,你怎麽會躲避?


    愛你……


    在這冷漠世界,沒有更讓我孤單的距離。


    如說愛情太美,誰教我們會這般失敗的喘氣?


    如你是愛我,為我再創一個天地。


    我們都錯了,以為隻需奮不顧身,以為隻要憑著勇氣便會感動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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