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峽穀裏


    在拉普蘭北部的崇山峻嶺中,有一個年代悠久的老鷹巢,築在從陡峭的山壁上伸出的一塊岩石上,巢是用樹枝一層一層疊起來築成的。許多年來,那個巢一直在擴大和加固,如今已有兩三米寬,幾乎和拉普人1住的帳篷一樣高了。


    1拉普人又稱薩米人,是瑞典的少數民族,居住在瑞典北部的拉普蘭省,以遊牧為主,主要飼養馴鹿,部分從事漁業。除瑞典外,挪威、芬蘭、蘇聯也有拉普族人。


    老鷹巢的峭壁底下是一個很大的峽穀,每年夏天,就有一群大雁住在那裏。這個峽穀對大雁來說是一個極好的棲身之處。它深藏在崇山之中,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個地方,甚至連拉普人也不知道。峽穀中央有一個圓形小湖,那裏有供小雁吃的大量食物,在高低不平的湖岸上,長滿了槲樹叢和矮小的樺樹,大雁們可以在那裏找到最理想的築巢地點。


    自古以來都是鷹住在上麵的懸崖上,大雁住在下麵的峽穀裏。每年,老鷹總要叼走幾隻大雁,但是他們卻能做到不叼走太多的大雁,免得大雁不敢在峽穀裏住下去。而對大雁來說,他們也從鷹那兒得到不少好處。老鷹固然是強盜,但是他們卻使得其他強盜不敢接近這個地方。


    在尼爾斯·豪格爾森跟隨大雁們周遊全國的前二、三年,從大雪山1來的領頭老雁阿卡一天早晨站在穀底,向上朝老鷹巢望去。鷹通常是在太陽升起後不久便外出去尋獵的。在阿卡住在峽穀的那些夏天裏,她每天早晨都是這樣等著他們出來,看著他們是留在峽穀狩獵呢還是飛到其他獵場去追尋獵物。


    1此處指凱布訥卡伊塞山,位於瑞典北部拉普蘭省,是瑞典最高的山,北峰高2097米,南峰高2111米。


    她用不了等多久,那兩隻高傲的老鷹就會離開懸崖,他們在空中盤旋著,盡管樣子長得很漂亮,但是卻十分可怕。當他們朝下麵的平原地帶飛去時,阿卡才鬆了一口氣。


    這隻領頭雁年歲已大,不再產蛋和撫育幼鳥了。她在夏天常常從一個雁窩飛到另一個雁窩,向其他雁傳授產蛋和哺育小鳥的經驗,以此來消磨時間。此外,她還為其他雁擔任警戒,不但監視老鷹的行動,還要警惕諸如北極狐、林鴞和其他所有威脅大雁和雛雁生命的敵人。


    中午時分,阿卡又開始監視老鷹的行蹤。在她住在峽穀的那些夏天,她天天如此。從老鷹的飛行上阿卡也能看出他們外出狩獵是否有好的收獲,如果有好的收獲,她就會替她率領的一群大雁感到放心。但是這一天,她卻沒有看到老鷹歸來。“我大概是年老遲鈍不中用了吧,”她等了他們一會兒後這樣想。“這時候老鷹們肯定早就回來了。”


    到了下午,她又抬頭向懸崖看去,期望能在老鷹經常午休的突出的岩石上見到他們,傍晚她又希望能在他們洗澡的高山湖裏見到他們,但是仍然沒有看見他們。她再次埋怨自己年老不中用了。她已經習慣於老鷹們呆在她上麵的山崖上,她怎麽也想像不到他們還沒有回來。


    第二大早晨,阿卡又早早地醒來監視老鷹。但即使在這個時候她還是沒有看見他們。相反,她在清晨的寂靜中,卻聽見一聲叫聲,悲憤而淒慘,叫聲好像是從上麵的鷹巢裏傳來的。“會不會真是上麵的老鷹出了什麽事?”她想。她迅速張開翅膀,向上飛去,她飛得很高,以便能往下看清底下鷹巢裏的情況。


    她居高臨下地往下看,既沒有看到公鷹也沒有看到母鷹,鷹巢裏隻剩一隻羽毛未長全的小鷹,躺在那裏喊叫著要吃食。


    阿卡慢慢地降低高度,遲疑地飛向鷹巢。這是一個令人作嘔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個十足的強盜住的地方。窩裏和懸崖上到處散落著發白的骨頭,帶血的羽毛和爛皮,兔子的頭,鳥的嘴巴,帶毛的雷馬腳。就是那隻躺在那堆烏七八糟的東西當中的雛鷹看了也叫人惡心,他的那張大嘴,披著絨毛的笨拙的身子,羽毛還沒長全的翅膀,那裏的廓羽像刺一樣豎著。


    最後,阿卡克服了厭惡心理,落在了老鷹窩邊上,但她同時又不安地環顧四周,隨時提防那兩隻老鷹回到家裏。


    “太好了,終於有人來了,”小鷹叫喚道。“快給我弄點吃的來!”


    “慢,慢,且不要著急!”阿卡說。“先告訴我,你的父親母親在哪裏!”


    “唉,誰知道啊!他們昨天早晨就出去了,隻給我留下了一隻旅鼠。你可以想像,我早就把它吃光了。母親這樣讓我挨餓真可恥。”


    阿卡開始意識到,那兩隻老鷹真的已經被人打死了。她想,如果她讓這隻雛鷹餓死的話,她就可以永遠擺脫那幫強盜。但同時她又覺得,此時此刻她有能力而不去幫助一隻被遺棄的小鳥,良心上總有點說不過去。


    “你還站著看什麽?”雛鷹說。“你沒聽見,我要吃東西嗎?”


    阿卡張開翅膀,急速飛向峽穀裏的小湖。過了不多一會兒,她又飛回了鷹窩,嘴裏叼著一條小鮭魚。


    當她把小魚放在雛鷹麵前時,雛鷹卻惱怒至極。“你以為我會吃這樣的東西嗎?”他說,隨後把魚往旁邊一推,並試圖用嘴去啄阿卡。“去給我搞一隻雷鳥或者旅鼠來,聽見沒有!”


    這時,阿卡伸出頭去,在雛鷹的脖子上狠狠地擰了一下。“我要告訴你,”老阿卡說,“如果要我給你弄吃的,那麽就得我弄到什麽你就吃什麽,不要挑三棟四。你的父親和母親都死了,你再也得不到他們的幫助了。但你如果一定要吃雷鳥和旅鼠,你就躺在這裏等著餓死吧,我是不會阻止你的。”


    阿卡說完便立刻飛走了,過了很久才飛回來。雛鷹已經把魚吃掉了,當阿卡又把一條魚放在他麵前時,他又很快把它吞下去了,盡管看上去很勉強。


    阿卡承擔了一項繁重的勞動。那對老鷹再也沒有露麵,她不得不獨自為雛鷹尋找他所需要的食物。她給他魚和青蛙吃,但雛鷹也並沒有因為吃這種食物而顯得發育不良,相反地,他長得又大又壯。他很快就忘了自己的父母親,那對老鷹,以為阿卡是他的親生母親。從阿卡這方麵來講,她也很疼愛他,就好像他是自己的親生孩子。她盡力給他以良好的教養,幫助他克服野性和傲慢。


    幾個星期過去了,阿卡開始察覺到,她脫毛和不能飛的時候快到了。她將整整一個月不能送食物給雛鷹吃,雛鷹肯定會餓死。


    “高爾果,”阿卡有一天對他說,“我現在不能給你送魚吃了。現在的問題是,看你敢不敢到底下的峽穀裏去,這樣我就可以繼續給你找吃的。你現在有兩種選擇,要麽在上麵等著餓死,要麽跳進底下的峽穀,當然後者也可能喪失性命。”


    雛鷹二話沒說便走到窩的邊緣,看也不看底下的峽穀究竟有多深,就張開他的小翅膀,飛向空中。他在空中翻了幾個滾,但還是較好地運用了他的翅膀,安全而沒有受傷地飛到了地麵。


    高爾果在底下的峽穀裏和那些小雁一起度過了夏天,並且成了他們的好夥伴。他把自己也當做小雁看待,盡力按照他們的方式生活,當小雁到湖裏去遊泳時,他也跟著去,差點兒給淹死。他由於始終學不會遊泳而感到很恥辱,常常到阿卡那裏去埋怨自己。“我為什麽不能像其他人一樣會遊泳呢?”他問道。


    “因為你躺在上麵的懸崖上時,爪子長得太彎,趾也太大了,”阿卡說。“但不要為此而感到傷心!不管怎樣,你還是會成為一隻好鳥的。”


    不久,雛鷹的翅膀就長大了,可以承受得住他身體的重量在空中飛行了,但是直到秋天小雁學飛的時候,他才想起要使用翅膀去飛行。現在他值得驕傲的時刻來到了,因為在這項運動中他很快就成了冠軍。他的夥伴們隻能在空中勉強停留一會兒,而他卻幾乎能整天在空中飛行,練習各種飛翔技巧。直到此時,他還不知道自己和大雁不屬於同一類,但是他也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一些使他感到非常吃驚的事情,因此不斷地向阿卡提出問題。“為什麽我的影子一落到山上,雷鳥和旅鼠就逃跑和躲藏起來呢?”他問道。“而他們對其他小雁卻並不是這樣害怕的呀。”


    “你躺在懸崖上的時候,你的翅膀已經長得很豐滿了,”阿卡說。“是你的翅膀嚇壞了那些可憐的小東西。但是不要為此而感到傷心!不管怎樣,你還是會成為一隻好鳥的。”


    雛鷹已經很好地掌握了飛翔技巧,於是他就學習自己抓魚和青蛙吃。但是不久他又開始思考起這件事來。“我怎麽是靠吃魚和青蛙生活的呢?”他問。“而其他的小雁都不是這樣的呀。”


    “事情是這樣的,你躺在懸崖上的時候,我除了魚和青蛙外弄不到其他食物給你吃,”阿卡說,“但不要為此而感到難過!不管怎樣,你還是會成為一隻好鳥的。”


    秋天,大雁們要遷徙的時候,高爾果也跟隨雁群去了。他仍然把自己當成他們中的一員。但是,空中飛滿了要到南方去的各種鳥類,當阿卡率領的雁群中出現一隻老鷹時,立即在他們之中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大雁群四周總是圍著一群一群好奇的鳥,並且大聲表示驚訝。阿卡請求他們保持安靜,但是要把那麽多尖舌頭都拴起來是不可能的。“他們為什麽把我叫做老鷹?”高爾果不斷地問,並且越來越生氣。“難道他們看不見我也是一隻大雁嗎?我根本不是吞食我的夥伴的猛禽。他們怎麽敢給我起這麽一個討厭的名字呢?”


    一天,他們飛過一個農莊,那裏有一群雞正圍著一堆垃圾在刨食吃。“一隻老鷹!一隻老鷹!”雞們驚叫道,並且四處奔跑,尋找藏身之地。但是,高爾果一直聽說老鷹是野蠻的歹徒,這時聽到雞們也叫他是老鷹,再也無法抑製住自己的怒火。他夾緊翅膀,“唆”地衝向地麵,用爪子抓住了一隻母雞。“我要教訓教訓你,我,我不是一隻老鷹,”他一邊憤憤地喊叫著,一邊用嘴去啄她。


    與此同時,他聽見阿卡在空中呼叫他,他惟命是從地飛回空中。那隻大雁朝他飛過來,並開始懲罰他。“你幹什麽去了?”她吼叫道,同時用嘴去啄他。“你是不是想把那隻可憐的母雞抓死?你真不知羞恥!”老鷹沒有進行反抗,而是任憑阿卡訓斥,這時正在他們周圍的群鳥發出了一陣嘲笑聲和諷刺聲。老鷹聽到了那些鳥的諷刺聲,便回過頭來用惡狠狠的目光盯著阿卡,似乎要向她發起進攻,但是他立即改變主意,用力扇動著翅膀向更高的天空飛去。他飛得很高很高,連其他鳥的喊聲都聽不見了。在大雁們能看得見他的時候,他一直在上麵盤旋著。


    三天之後,他又返回了雁群。


    “我現在知道我是誰了,”他對阿卡說。“因為我是一隻鷹,所以我一定要像鷹那樣地生活。但是我認為,我們還是可以繼續做朋友的。你或你們當中的任何一隻雁,我是決計不會來襲擊的。”


    阿卡以前為她將成功地把一隻鷹教養成一隻溫順無害的鳥而感到極為自傲。但是現在當她聽到鷹將要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生活時,她再也不能容忍了。“你以為,我會願意做一隻猛禽的朋友嗎?”她說,“如果你照我教導的那樣去生活,你還可以跟以前一樣留在我的雁群裏!”


    雙方都很高傲、固執,誰也不肯讓步。結果,阿卡不準鷹在她的周圍出現,她對他的氣憤已經到了極點,誰也不敢在她的麵前再提鷹的名字。


    從此以後,高爾果像所有的江洋大盜一樣,在全國各地四處遊蕩,獨來獨往。他經常情緒低落,不時地懷念起那一段他把自己當做雁,與快樂的小雁親昵地玩耍的時光。在動物中他以勇敢而聞名。他們常常說,他除了他的養母阿卡外誰也不怕。他們還常說,他還從來沒有襲擊過一隻大雁。


    被擒


    有一天,當高爾果被獵人捕獲,賣到斯康森的時候,他才剛滿三歲,還沒有考慮娶妻成家和定居的問題。在他到斯康森之前,那裏已經有幾隻鷹了,他們被關在一個用鋼筋和鋼絲做成的籠子裏。籠子在室外,而且很大,人們移進幾棵樹,堆起一個很大的石堆,使老鷹感到跟生活在家裏一樣。盡管如此,老鷹們還是不喜歡那裏的生活。他們幾乎整天站在同一個地方,一動也不動。他們那美麗、黑色的羽毛變得蓬鬆而毫無光澤。他們的眼睛絕望地凝視著遠方,渴望到外麵的自由世界。


    高爾果被關在籠中的第一個星期,他還是很清醒,很活躍的,但是很快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開始緊緊地纏著他。他也像其他的老鷹一樣,站在同一個地方一動也不動,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遠方,但是什麽也沒有看見,也不知道這一大一天的日子是怎麽度過的。


    一天早晨,當高爾果像往常那樣呆呆地站著的時候,他聽見底下地麵上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是那樣的無精打采,連眼皮也懶得抬一下,也不願意朝地麵看一眼。“叫我的是誰呀?”他問道。


    “怎麽,高爾果,你不認識我了?我是經常和大雁們在一起四處飛行的大拇指兒呀。”


    “是不是阿卡也被人關起來啦?”高爾果用一種聽起來讓人覺得他好像是經過長眠之後剛剛醒來,並且竭力在思索的語調問道。


    “沒有,阿卡,白雄鵝和整個雁群這時肯定在北方的拉普蘭了,”男孩子說。“隻有我被囚禁在這裏。”


    男孩子說這番話時,他看到高爾果又把目光移開,開始像以前那樣凝視著外麵的天空。“金鷹!”男孩子喊叫起來。“我沒有忘記,你有一次把我背回了大雁群,你饒了白雄鵝一條命。告訴我,我有什麽辦法可以幫助你!”高爾果幾乎連頭都沒有抬一下。“不要打攪我,大拇指兒!”他說,“我正站在這裏,夢見我在高高的空中自由地飛翔。我不想醒來。”


    “你必須活動活動你的身子,看看你周圍發生的事情。”男孩子勸說道。“不然的話,你很快就會像別的鷹一樣可憐悲慘。”


    “我情願和他們一樣。他們沉醉在迷夢之中,無論什麽事情都不可能打攪他們,”高爾果說。


    當夜幕降臨,所有的老鷹都已經熟睡的時候,罩著他們的籠子頂部的鋼絲網上發出輕微的挫東西的聲音。那兩隻麻木不仁的老鷹對此無動於衷,但是高爾果卻醒來了。“是誰在那裏?是誰在頂上走動?”地問道。


    “是大拇指兒,高爾果,”男孩子回答說。“我坐在這裏挫鋼絲,好讓你飛走。”


    老鷹抬起頭來,在明亮的夜色中看見男孩子坐在那裏挫那緊繃在籠子頂部的鋼絲。他感到有了一絲希望,但是馬上又心灰意冷了。“我是一隻大鳥啊,大拇指兒,”他說。“你要挫斷多少根鋼絲我才能飛出去呀?你最好還是不要挫了,讓我安靜一會兒吧。”


    “你睡你的覺,不要管我的事!”男孩子回答道。“即使我今天夜裏幹不完,明天夜裏也幹不完,但是我無論如何要設法把你解救出來,要不你在這裏會被毀掉的。”


    高爾果又昏睡過去了,但是當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看見許多根鋼絲已經被挫斷了。這一天他再也不像前些日子那樣無精打采了,他張開翅膀,在樹枝上跳來跳去,舒展著僵硬的關節。


    一天清晨,天剛拂曉,大拇指兒就把老鷹叫醒了。“高爾果,現在試試看!”他說。


    鷹抬起頭來看了看,果然發現男孩子已經挫斷了很多根鋼絲,鋼絲網上出現了一個大洞。高爾果活動了幾下翅膀,就朝洞口飛去,幾次遭到失敗,跌回籠底,但是最後他終於成功地飛了出去。


    他張開矯健的翅膀,高傲地飛上了天空。而那個小小的大拇指兒則坐在那裏,滿臉愁容地望著他離去,他多麽希望會有人來把他解救出去。


    男孩子對斯康森已經很熟悉了。他認識了那裏所有的動物,並且同其中的許多動物交了朋友。他必須承認,斯康森確實有許多可看可學的東西,他也不愁難以打發時光。但是他內心裏卻天天盼望著能回到雄鵝莫頓和其他旅伴的身邊。“如果我不受諾言的約束,”他想,“我早就可以找一隻能把我馱到他們那裏去的鳥了。”


    人們也許會覺得奇怪,克萊門特·拉爾森怎麽沒有把自由歸還給男孩子。但是請不要忘記,那個矮小的提琴手離開斯康森的時候,頭腦是多麽的昏沉。他要走的那天早晨,他總算想到了要用藍碗給小人兒送飯,但不幸的是,他怎麽也找不到一隻藍碗。再說,斯康森所有的人,拉普人、達拉那婦女、建築工人、園丁,都來向他告別,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搞個藍碗。最後快要啟程了,他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不得不請一個拉普族老頭幫忙。“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個小人兒住在斯康森,”克萊門特說,“我每天早晨要給他送去吃的。你能不能幫我辦一件事,把這些錢拿去,買一隻藍碗,明天早晨在碗裏裝上一點粥和牛奶,然後放在布爾耐斯農舍的台階下,行不行呀?”那個拉普族老頭感到莫名其妙,但是克萊門特沒有時間向他作進一步解釋了,因為他必須立刻趕到火車站去。


    拉普族老頭也確實到尤爾高登城裏去買過碗,但是他沒有看見藍顏色的碗,於是,他便順手買了一隻白碗,每天早晨,他總是精心地把飯盛在那個白碗裏送去。


    就這樣,男孩子一直沒有從諾言中解脫出來。他也知道,克萊門特已經走了,但是他沒有得到可以離開那裏的允諾。


    那天夜裏,男孩子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加渴望自由,這是因為現在已經是真正的春天和夏天了。他在旅途中已經吃盡了嚴寒和惡劣天氣的苦頭。剛到斯康森的時候,他還這樣想,他被迫中斷旅行也許並不是件壞事,因為如果五月份到拉普蘭去的話,他非得凍死不可。但是現在天氣已經轉暖,地上綠草如茵;白樺樹和楊樹長出了像綢緞一洋光亮的葉子;櫻桃樹,還有其他所有的果樹,都開滿了花;漿果灌木的樹枝已經結滿了小果子;橡樹極為謹慎地張開了葉子;斯康森菜地裏的豌豆、白菜和菜豆都已經發綠。“現在拉普蘭也一定是溫暖而美麗的,”男孩子心想。“我真想在這樣美麗的早晨騎在雄鵝莫頓的背上。要是能在這樣風和日麗、溫暖靜謐的天空中飛翔,沿途欣賞著由青草和嬌豔的花朵裝飾打扮起來的大地,該是多麽的愜意啊!”


    正當他坐在那裏浮想聯翩的時候,那隻鷹卻從天空中直飛下來,落在籠子頂上男孩子的身邊。“我剛才是想試試我的翅膀,看看它們是不是還能飛行。”高爾果說。“你大概還不至於以為我會把你留在這兒讓你繼續受囚禁吧?來吧,騎到我的背上來,我要把你送回到你的旅伴那裏去!”


    “不,這是不可能的,”男孩子說。“我已經答應留在這裏,直到我被釋放。”


    “你在說什麽蠢話呀,”高爾果說。“首先,他們是違背你的意願強行把你送到這裏來的;其次,他們又強迫你做出留在這裏的許諾!你完全應該明白,對於這樣的諾言根本沒有必要去遵守。”


    “是的,盡管我是被迫的,但是我還是要遵守諾言,”男孩子說,“謝謝你的好意,但是你幫不了我的忙。”


    “我幫不了你的忙嗎?”高爾果說。“那就等著瞧吧。”轉眼間他就用他的大爪子抓起尼爾斯·豪格爾森直衝雲霄,消失在飛向北方的路途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尼爾斯騎鵝旅行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塞爾瑪·拉格洛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塞爾瑪·拉格洛夫並收藏尼爾斯騎鵝旅行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