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從林子裏出來,迎麵遇到了惠蘭。她一改往日對顧夕顏疏離中帶著客氣的態度,非常熱情熟絡地和她們打招呼。顧夕顏還不知道崔寶儀的安排,心中孤疑,但還以禮相待地和她寒暄著。惠蘭一直將顧夕顏她們殷情地送到了和內院相通的角門口,直到顧夕顏她們走的不見了背影她才跚跚然返身。


    到了晚上,柳兒來竄門,顧夕顏她們這才知道了崔寶儀的安排,端娘笑道:“難怪惠蘭今天對我們這麽熱烈,敢情是沒了靠山!”


    顧夕顏想起今天惠蘭那總是帶著點刺探和若有所思目光,也覺得她的變化可能與崔寶儀的安排有關。不過,如果她真的隻是想找個靠山活得更滋潤些,這也是人之常情,能幫她一把就幫她一把,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顧夕顏心裏思忖著。


    待柳兒走後,她們四個人商量著怎麽整理秀和園的事。誰知道剛說了兩句,就有人喊門:“端娘在家嗎?”


    墨菊去應了門,進來的是趙嬤嬤。


    因為這幾天總和端娘在秀和園裏跑,顧夕顏已經有幾時天沒有動針線了,見到趙嬤嬤,一邊忙讓杏紅去斟茶,一邊笑道:“嬤嬤可為針線上的事來的?我這幾天有點忙,做得不多。”


    趙嬤嬤爽朗地笑了笑,說:“這針線上的事也不一蹴而成的,也不急在一時。我是聽人說。夫人把秀和園給姑娘管了,姑娘想以園養園了!”


    顧夕顏一怔,沒有想到消息傳得這麽快。


    趙嬤嬤也不掩飾,開門見山地道:“不瞞姑娘說,我到有點私心。想請姑娘成全。”


    顧夕顏最討厭表裏不一地人,見趙嬤嬤這麽直爽,首先就有了好感,她柔聲地問:“嬤嬤有什麽話直管說就是。隻要我幫得上忙,萬沒有不成全的道理。”


    趙嬤嬤笑道:“我就知道姑娘是個爽快人,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是這樣的,原來太夫人在世的時候,最喜歡地香菊,老太爺就請人在從劍南郡移了二十來株來栽在紅橋旁。後來太夫人和太老爺相繼去切了,這地香菊的珍貴也就沒有人知道了…”


    說著,杏紅地茶已經到了。


    趙嬤嬤接過茶盅謝了一聲,繼續道:“地香菊是連根生的東西,平時趴著地長。跟雜草似的,也就在冬天的時候開幾朵象拇指大小地七瓣花,看上去平淡無奇。去年我到秀和園收租子的時候,就看見那伍嬤嬤拔了好幾株,當時把我心疼的…”


    顧夕顏也聽出個眉目來了,雖然她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地香菊是幹什麽的,可它是個生意人,她腦袋飛快地轉著,試探道:“原來你知道這地香菊的價值啊!”


    趙嬤嬤聽了一怔。隨即又恍然大悟的樣子:“難怪姑娘要接了這秀和園的差事。既然如此,我也明人不說暗話。我想請姑娘將這地香菊的差事包給我收拾,每年我繳五百兩銀子,您看如何?”


    幾株草就可以收五百兩銀子。


    顧夕顏心頭一跳,她麵上卻露出猶豫的神情:“這,這…”說著,還用眼睛去瞅端娘。


    趙嬤嬤見狀,一咬牙,道:“六百兩。我每年繳六百兩姑娘。”


    顧夕顏好象還在猶豫的樣子。


    趙嬤嬤笑道:“我這裏也給姑娘算個帳。這地香菊分上中下三種,上等地地香菊市麵上收二百二十兩銀子一斤,這中等的可就隻收五十兩銀子一斤,如果是下等的,那就隻值七十文一斤。象姑娘這樣隨著它的性子野長,那是連下等的都算不上的。隻是白白糟蹋了。如果包給我養。我保證一定會精心伺侯,采摘有度。決不會傷了它的原氣…”


    顧夕顏馬上拍板道:“就給嬤嬤包了吧。不過…”


    趙嬤嬤聽說能包到手,臉上已掩飾不住地露出大大的笑容,顧夕顏的這個“但是”又讓笑容凝固到了嘴邊,她小心翼翼地問:“姑娘還有什麽吩咐?”顧夕顏笑道:“也不瞞您說,原來我是準備把這地香菊讓杏紅幫著照料地。可嬤嬤不是別人,難得到我麵前開個口,我怎麽也得給幾分麵子。可我之前已經答應杏紅了…”


    趙嬤嬤略一思忖,道:“我也不讓姑娘為難,要不就讓杏紅來給我幫幫忙,我另外每年給五銀子的零花錢她。”


    顧夕顏心中暗喜,麵上卻風輕雲淡地笑道:“不用,不用,這零花錢就不用了,隻讓她給您打打下手就成,成全了我的名聲就行。”


    趙嬤嬤能省則省,又不用駁了顧夕顏的麵子,自然是滿口答應。


    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


    顧夕顏待趙嬤嬤走後把杏紅叫來叮嚀一番:“你跟著趙嬤嬤照顧地香菊可要留個心眼,總有一天得獨擋一麵才成。”


    杏紅了然地點了點頭。


    顧夕顏轉身又去問端娘:“這地香菊是什麽東西?我好象從來沒有見過?”


    端娘怔道:“我看姑娘和素心相談甚歡,還以為姑娘什麽都知道,原來是詐素心的啊!”


    顧夕顏訕訕然笑了笑。


    端娘解釋道:“也不是什麽稀罕物,是種草似的花藤,莖是褐色的,剝開後是晶瑩剔透的玉色,曬幹了磨成粉入葯,是最上乘的跌打療傷地葯引。據說它是越新鮮療效越好,可它原產於劍南郡,江中郡幾乎買不到新鮮的,所以才特別的貴。”


    原來是這樣,顧夕顏奇思妙想:“不如把府裏的老人都招集起來。就把這些林子、花草什麽地都包給他們,說不定還會出現象趙嬤嬤這樣有戲劇效果的事了!”


    端娘點了顧夕顏地額頭一下:“你啊,要是這樣,那夫人還要你管什麽園子,她不知道自己去管啊!”


    也是。顧夕顏再次訕訕然地笑了笑。


    可能是顧夕顏這段時間比較安全守己。也可能是因為她接了管園子地事需要頻繁的進出,原來一直守在勿園門口地兩尊門神有一天突然不見了,顧夕顏淡然地笑了笑,到是端娘。臨去秀和園的時候念了一聲“無量壽佛。”


    她們一進秀和園的角門,惠蘭就笑盈盈地跑過來接待她們,一會告訴她們這太湖石是從什麽地方運來的,值多少錢;一會兒又說這桂丹樹有多少年,每年結地花可以釀多少酒;還指著那株百年的金橘樹告訴顧夕顏怎樣的金橘味道最好…雖然有點聒耳,但也可以看得出惠蘭的確是惠心蘭質,學識淵博。


    顧夕顏望著惠蘭杏眼桃腮的美麗麵龐,心中想起以前裏看到的一句台詞:“敵不動我不動!”她不由的嘴角輕彎。


    惠蘭卻眨著明媚的大眼睛,狀似真誠、無辜的樣子和顧夕顏聊天:“我是聽說姑娘要為墨菊和杏紅贖身的事,才知道姑娘原是疏財仗義地人。以前是我有眼無珠,怠慢了姑娘,姑娘寬大為懷,見了麵依然是平易近人,我實在是慚愧得很,心裏時時不安,想要為姑娘做些什麽才好…”


    聽聽這話說的。


    顧夕顏隻覺得心酸。人到無求品自高,可有幾人能有這樣的境界和這樣的環境!


    三個人在秀和園裏又轉了大半天,最後在惠蘭的幫助下決定了改革園子的方案。


    吃過午飯。顧夕顏就到守園去把具體的情況說給顧夫人聽,趁著這個機會要和她好好地溝通溝通才行,地香菊的事她暫時還不準備告訴顧夫人。可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這事顧夫人是遲早要知道地,可晚一天總比早一天好,自己背著這名聲管了一回園子,第一年的暴利怎麽也得攬在手裏才行。事情一曝光,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說完了秀和園的事,顧夫人又和顧夕顏聊了幾句顧盼兮的事:“這已經是六月了。再不回江南就課業可就真的擔耽了…”


    顧夕顏也有點擔心,她慫恿顧夫人:“不如您先走,讓丁執事送您回江南去。”


    她的話音剛落,柳兒就稟告道:“丁執事求見!”兩人均感意外,麵麵相視,惹得顧夫人一陣笑。


    丁執事進來的時間。顧夕顏已按規矩回避到了屋內屏風後麵。顧夫人臉上的笑意還沒有褪去,丁執事有點莫名其妙的。但他謹守著本份,低眉順目地道:“夫人讓我打聽地事有了回音了。”


    顧夫人這才輕輕咳了一聲,正色道:“怎樣了?”


    丁執事道:“七爺說我們在大安坊有一幢小宅子,比較合適,讓我把鑰匙帶來交給夫人。”


    顧夫人接了鑰匙問:“說了多少銀子沒有。”


    丁執事道:“七爺說了,那地方接近安化門,有點吵,賣也賣不了幾兩銀子,幹脆大方些送給崔大姑,還是個人情。”


    顧夫人聽了到是猶豫起來:“我聽孫嬤嬤說,七爺把西市的幾個旺鋪都頂了出去,怕是手頭有點不便吧。這宅子雖然小,但大小也是份收入,還是估個價的好!”


    丁執事躊躇了一下,說:“夫人,我在你手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和你不是別的人,我就實話實說了吧,這點銀子,就是塞牙縫都不夠,還不如幹脆大方些,說不定哪天還要求到那崔大姑的麵前…”


    餘下的話也不用多說了,顧夫人明了地點了點頭。


    待丁執事走後,顧夫人拎著黃澄澄地銅鑰匙向顧夕顏感慨:“看見了吧。要不怎麽說萬裏做官為財呢!”


    顧夕顏訕然。


    哪朝哪代不是這樣地。


    回到勿園,顧夕顏悄悄商量端娘:“你去和孫嬤嬤交際交際,看看劉家到底出了什麽事?他們家要倒了,我們家也沒有什麽好日子過?”


    端娘非常吃驚,但還是領命而去。


    晚上端娘請了孫嬤嬤和田嬤嬤幾位陪房嬤嬤喝酒,用的是“以後要幫著姑娘管園子所以請各位嬤嬤多多關照”地借口。


    到了月上中天之後端娘才回來,她臉色凝重把顧夕顏從床上拉了起來:“還真讓姑娘說中了。聽說劉家不妥了,劉老爺在江南把百年的織廠都賣給了吳家,盛京的七家鋪子隻留了一家,其他的幾家都頂了出去…”


    顧夕顏腦子裏突然想起那天劉左誠來見顧夫人時的急切,睡意全沒了,她急切地問道,“打聽清楚了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嗎?”


    端娘搖頭:“幾個陪房的嬤嬤怎麽知道,她們也隻是隱隱是猜到的。”


    顧夕顏擁被呆坐了半天,謹慎地吩咐端娘:“一定要查清楚。城牆失火,秧及池魚。我們可別被這把火給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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