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凶狠地道:“你來幹什麽?”


    周誌英一愣,見戴笠的態度很不友好,垂下頭道:“我想你……”


    戴笠說:“你怎麽不去想你爹?”然後大叫道,“來人啊……”


    話音未落,幾個負責警衛的特務隨陶一珊一齊站到了戴笠麵前。


    戴笠走上前,咬著牙一人扇了兩記耳光,罵道:“誰叫你們放她進來的!”


    守門特務道:“她說是老板的未婚妻,我怎敢不放?”


    戴笠一聽,終於找著了發泄的對象,走上前拳腳相加,打得守門特務滿地爬滾求饒還不肯放手。


    這時,膽小的闊小姐、太太們見有人打人,嚇得尖叫著抱頭離開。


    孔二小姐見丟盡了麵子,火氣十足地走過來問戴笠說:“這女人到底是誰?”


    戴笠說:“是一個瘋子!”


    周誌英大驚,叫道:“我不是瘋子,我和雨農是有感情的!”


    戴笠轉身扇去兩記耳光,打得周誌英眼冒金花。


    周誌英捧著火辣辣的雙頰,驚恐地看著戴笠,兩汪淚水奪眶而出……


    舞池裏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戴笠意識到已經把孔二小姐得罪了,命令陶一珊道:“把這瘋子抓起來,關進息烽監獄!”


    特務們一擁而上,把周誌英製伏了,但她還是大聲叫道:“雨農,我愛你,我愛你!愛你!”


    戴笠又道:“把她的嘴堵起來!”


    當周誌英的叫喊聲消失以後,戴笠才回過神來向孔二小姐賠罪道:“孔小姐,對不起,全怪女瘋子攪了舞會。”


    孔二小姐雙手抱胸,一臉怒氣,眼望著天花板道:“客人已得罪了,賠罪有什麽用?”


    戴笠說:“孔小姐想要我怎樣補償?請講。”


    孔二小姐道:“男人沒有德行就是這樣,招蜂引蝶是要引火燒身的。我可不許琴齋是這號人,我隻求你以後少和他來往就算是萬幸了,免得誨淫誨盜!”


    旁邊的餘淑衡再也忍不住了,幹咳一聲道:“戴笠先生,我先走了!”說罷扭身就擠出了人群。


    對戴笠來說,這就叫禍不單行,急得他叫喊一聲:“淑衡……”不要命地去追。


    孔二小姐在後麵丟過一句:“這女人還算有點女人味,對付這號男人就是要這樣!”


    話說自從重慶成了陪都以後,日本飛機開始時常騷擾,先是小轟小炸,繼而是狂轟濫炸,連蔣介石、宋美齡都沒有寧日,不時要隨警報聲躲入防空洞。


    這一天,戴笠接手了一樁案子,軍統局南岸所的特務破獲了一起漢奸案,一對江南夫婦領著一個孩子在日機來臨時用熱水瓶膽指引目標,結果導致日機飛臨上空轟炸兵工廠……戴笠不假思索,就在上麵簽署了“槍決”二字。


    一會兒,沈醉進來報告道:“老板,那對夫妻在牢裏大叫冤枉,說他們不是漢奸。”


    戴笠“嗯”了一聲,說道:“叫冤枉也遲了,我已簽字了,拿去執行吧。”沈醉正要離去,戴笠又叫住道:“慢走,我問你,這個案子的真實情況是怎樣的?”


    沈醉向戴笠複述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對從江南逃到重慶的年輕夫婦帶著一個小孩在南岸銅元局兵工廠附近亂墳堆裏躲警報,因隨身帶的一個熱水瓶不慎打破,小孩拿著打破的水瓶膽玩,陽光照在破水瓶膽上,發出一道道白光,恰巧這次敵機在這個兵工廠附近投了幾顆炸彈,南岸稽查所的特務也躲在附近。他們到處搜尋,發現這對夫婦身邊有些發光物,便不由分說斷定他們在給敵機指示目標。特別是當他們進行搜查時,又發現小孩頸上有一根紅頭繩穿著三個銅錢掛在胸間,這一下他們覺得是人證俱獲。當所長曹萬道把這三個人解送到稽查所時,這個女的再三解釋小孩身上帶銅錢完全是家鄉的一種迷信,而熱水瓶打破的確是無心,也沒有料到敵機會到那裏轟炸。


    戴笠用筆杆撐著臉頰,坐在椅子上邊搖邊沉思。沈醉趁機道:“老板,這一家人是不是放了算了?”


    戴笠身子向前一傾,把馬臉拉長,睜著眼凶道:“誰說放了?”


    沈醉嚇了一跳,不再吭聲。


    一會兒戴笠用教訓的口氣道:“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分得清誰是好人、犯人?我們寧可殺錯,也不要放過一個漢奸。俗話說每個廟裏都有冤死的鬼,國難當頭,就算殺錯一千一萬也算不了什麽。”


    沈醉似乎明白地點點頭,又問道:“那個小孩如何處理?怪可憐的。”


    戴笠說:“如果事情公開了就送到孤兒院去,沒人知道就一起槍斃,留著他一個在世上沒爹沒媽怪可憐的,人有時候還是需要講點良心。”


    沈醉領命下去,出門時剛好和鄭介民撞個滿懷。鄭介民目送著沈醉的背影消失在巷子裏,才轉過頭問道:“雨農,他來幹嗎?”


    戴笠把剛才的事講了一遍,歎道:“我們每個月拿國家這麽多錢,不殺幾個漢奸,怎好向全國人民交差?沒有也得抓幾個湊數。這一家人算是撞在我的槍口上了。”


    鄭介民也不多言,在戴笠的對麵坐下,遞過一張紙去,歎道:“唉,誰又吃了豹子膽,你拿去看看吧。”


    戴笠接過信,打開一看:


    我是一位小商人,家裏並不富有,但我仍然愛國,仇恨日本人。因此,當有關人士組織捐贈的時候,我全家省吃儉用,捐了五次“航空救國捐”,目的是希望政府購買飛機抵抗日本。可是,政府買來的飛機都破爛不堪,還沒有麻雀飛得高,一點也對付不了日機。聽說買好飛機的錢大多數進了航空委員會秘書長宋美齡的腰包,隨便買幾架老掉牙的應付我們這些愛國群眾,以致弄得日機天天來沒有法子抵抗。前不久,我家經營多年的小商店被炸光了,唯一的女兒也被炸死,如今剩下我老兩口風燭殘年,無依無靠,天天以淚洗麵……想來想去這災難都是宋美齡那壞女人害的,心裏的氣沒處出,隻好寫這封信出出自己的怨氣。


    一個不幸的老漢


    民國x年x月x日


    戴笠看罷急道:“這封信是從哪裏弄來的?千萬不要讓夫人看到!”


    鄭介民道:“這封信正是夫人給我的,她看了以後大發脾氣,限我們三天破案,對寫信的人一定要逮捕起來嚴辦!”


    戴笠說:“那麽就沒有辦法了,夫人是最受不得氣的,叫沈醉來盡快把案子破了。”


    此時,歌樂山方向傳來三聲沉悶的槍響,戴笠說:“沈醉馬上就回來,這事你下去向他交代吧,要快一點,不要惹夫人生氣。”說著,把信還給鄭介民。


    鄭介民把任務交給沈醉,沈醉經過仔細研究,認為黃家埡口一家被炸的商店老板嫌疑很大,隻是他家被炸後搬到什麽地方弄不清楚。經過半天的搜查,便抓到有關的四個人。以後經幾次刑訊與查對筆跡,證明是他們寫的。他們寫信的原因很簡單,確如信中所寫,出於氣憤。


    三天之後,鄭介民親自跑去問了兩次。他很高興地把這一結果向宋美齡回複,宋美齡指示一定要嚴辦。戴笠指令軍法處把其中一個寫信的判了十五年徒刑,其餘三個也以同謀罪各判了五年徒刑。結案以後,戴笠把沈醉帶去見宋美齡,向她報告辦理與判處徒刑的經過。宋美齡聽了很高興,立刻拿出一對派克金筆獎給沈醉,道:“這事辦得好,不管辦什麽案子,都應該這樣雷厲風行。這些刁民太可惡了,我好心好意組織資金買飛機保護他們,他們竟反過來罵我貪汙!”


    一會兒,蔣介石背著手,身著唐裝,從室內踱到書房,道:“雨農來了,我正要找你。”


    沈醉知趣,對戴笠說:“局長沒有什麽吩咐,我就走了。”


    戴笠也不答,走了幾步,垂手站在蔣介石身前,聽候吩咐。


    沈醉離去後,蔣介石問道:“你們最近在幹些什麽?日機天天來重慶投擲炸彈,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


    宋美齡道:“是呀,天天躲警報,有時一天躲幾遭。前天達令正在廁所,一下子來了警報……唉,長此下去又如何是好?”


    戴笠垂著頭,聽蔣介石夫妻你一言我一語。


    宋美齡道:“達令,我還收到一封匿名信呢。一個刁民投的,把怨氣出在我身上,說我貪汙買飛機的錢,難道我就不被飛機炸?”


    蔣介石說:“你買的那些飛機都過時了,飛不高,當初買幾架先進的就好了,興許還可以對付一下。”


    宋美齡道:“先進的貴嘛,一架可以買好幾架。”


    蔣介石怕宋美齡往下說露餡,手一揮道:“好了,好了,爭也沒用了。雨農,日機的事你要當頭等大事來抓,今天在這裏,你最好說個初步的方案出來。”


    戴笠說:“這事我早就考慮過了。日機如入無人之境地來轟炸,主要有兩個方麵的原因:第一,我們的防空部隊武器設備差,最高射程隻有一萬兩千米;第二,我們的飛機性能不好,速度、高度都比不上人家。我很納悶,日機仿佛知道這兩個秘密似的,每次空襲,都在一萬兩千米以上的高空飛行,我們防空部隊和空軍對他們無可奈何,隻好等著挨打。”


    蔣介石說:“這麽說來,是我們內部出了奸細,把我們的情報出賣給日軍了?”


    戴笠點頭道:“我也是這樣認為的。而且,我們的電台經常捕獲到一些神秘的電波,這就更加肯定了我的懷疑。”


    蔣介石急問道:“密電是什麽內容?”


    戴笠說:“暫時我們還破譯不出來,要是能譯,奸細的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蔣介石指示道:“你回去後一定要想盡辦法把密電破譯出來!”


    戴笠連連稱是。


    回到曾家岩,戴笠馬上召見譯電處處長魏大銘,把蔣介石的命令向他重複一遍。


    魏大銘皺著眉,感到任務重大,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這段時間,他為了破譯神秘電碼,幾乎是絞盡腦汁,但收效甚微。魏大銘在破譯密電方麵,按理說還算是有所成就的,1936年,他就破譯出一份日本外交密電,首開紀錄。


    1938年,魏大銘向戴笠建議,聘請聞名世界的破譯巨星、美國的密碼之父亞德利。戴笠依此報請蔣介石批準,以年薪一萬美元聘請了亞德利來華傳授無線通訊破譯技術。


    1939年,魏大銘又從被俘日本空軍右石信三的口供中得知日軍使用的密碼是由日文五十個字母組成,從而對破譯日本密碼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可是,”魏大銘在戴笠的直逼下道,“這一回我采取那種‘五十個字母’的破譯思路,可說什麽也破譯不出來。我估計是日本人知道了我已掌握了他們的訣竅,又換了一種新的組合方式。”


    戴笠吼道:“你不會想辦法發現這種新的組合方式嗎?不然我要你幹嗎!”


    魏大銘撓著頭,漲紅著臉道:“我已經山窮水盡了,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每當那種神秘的電波出現之後,在一定的時間內就有空襲。我大膽再向局長進一言,能不能再請亞德利先生幫我們破譯?”


    戴笠想了想,覺得也隻有這辦法可行了。


    魏大銘離開以後,沈醉進來附耳道:“老板,大銘最近和一個女人打得火熱。”


    戴笠說:“噢,和哪個女人打得火熱?”


    沈醉猶豫片刻,最後還是鼓起勇氣道:“趙藹蘭。”說完,偷偷地看戴笠的表情。


    戴笠對此並不表示驚異,淡淡道:“抗戰時期是禁止結婚的。”


    沈醉見沒有起到預期的效果,悻悻地走開了。


    趙藹蘭是戴笠眾多情人中的一個,自從和餘淑衡好上後,戴笠對葉霞翟、向友新、趙藹蘭、周誌英等人都失去了興趣,她們當然得易主。


    目下,葉霞翟被他作為一份厚禮送給胡宗南,並送往美國攻讀。他的一門心思全撲在餘淑衡身上。那天山頂別墅之後,為向餘淑衡賠罪,他除了當真把周誌英關進息烽監獄,還特地把餘淑衡的母親接來,甚至連自己的化名都取為“餘化龍”,意為“餘家乘龍快婿”,並打算將餘淑衡送去美國留學。


    戴笠依魏大銘之計,再把美國破譯專家亞德利找來,幫助破譯神秘電波。


    亞德利來到中國後,和他的中國女友徐貞一起合作,把軍統抄收的大量神秘電碼堆在案前進行歸納總結,經過反複研譯,發現這個中國間諜和日本空軍使用的密碼是“無限不重複式”,即使用過的密碼決不再用,並得出結論,這種密碼是書籍密碼,底本是一本英文長篇小說,它的前一百頁中必定有連續幾頁的第一個詞分別是her、light、grain(或goin)。經過一番周折,終於弄清使用的書籍密碼底本是美國著名女作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賽珍珠的長篇小說《大地》,該書的第17、18、19頁上的第一個詞果然是亞德利分析推導的那三個詞。亞德利回去後,連夜組織若幹人,終於破譯了號稱“獨臂大盜”這個間諜的密電。戴笠根據電報內容搞清楚了“獨臂大盜”的真實身份。


    原來“獨臂大盜”是川軍高炮部隊的一名軍官,此人雖出身土匪,但會說流利的英語。他勾結蔣介石的德籍軍事顧問赫爾·韋納,組成一個間諜網,並將中國高射炮的最高射距一萬兩千米用密碼密告日軍,日軍轟炸機由此在一萬兩千米以上高度航行,獨來獨往,狂轟濫炸,給重慶帶來巨大災難,中國高炮火力卻對之無可奈何。


    如今密碼已破,戴笠喜不自禁,要向蔣介石報喜,道:“這下校長肯定高興。”


    毛人鳳見戴笠得意忘形的樣子,提醒道:“校長是要我們解決飛機轟炸的問題,光破譯了密碼討不了他的歡喜。”


    戴笠一想,覺得在理,於是靜下心來與毛人鳳研究如何解決日機轟炸之事。時至今日,毛人鳳已在戴笠手下幹了七八個年頭,從一個小小的書記員,已爬到軍統局代主任秘書的位置。事實上,也算是軍統第二號當家人物。


    戴笠的雷厲風行,與毛人鳳的冷靜思考相得益彰,往往在處理各類重大事件中,起到珠聯璧合的作用。


    戴笠過於急躁,毛人鳳常常出其不意地給予提醒,使兩人成為一對完美的搭檔。


    毛人鳳道:“如今破譯密碼,要對付飛機,比起過去又多了一個最有利的條件—最起碼可以知道日機什麽時候從什麽地方起飛,將要轟炸什麽目標……”


    經毛人鳳提醒,戴笠一拍大腿,高興道:“我有辦法對付日機了!”於是向毛人鳳耳語一番。毛人鳳聽得,連稱妙計。


    第二天,魏大銘指揮所有電台高度警惕,早晨9點,終於截獲了“獨臂大盜”發給日軍的電報。魏大銘馬上以《大地》為底本,很快破譯出來:據天氣預報,重慶12時霧消,屆時可轟炸某某基地,某某基地係國民黨中央指揮中心……


    9點30分,日空軍部隊回了“獨臂大盜”的密電:來電收悉,總大隊將派遣某某架飛機,於某某機場起飛,12時準時飛臨重慶上空。屆時請指示目標……


    兩份破譯出來的密電很快到了戴笠手中,戴笠看罷對毛人鳳道:“某某基地是校長的辦公場所和駐地,這個‘獨臂大盜’好陰毒!”


    毛人鳳道:“‘獨臂大盜’是汪精衛的得力特務,汪精衛當然想置校長於死地。”


    此事不能再拖延,戴笠馬上打電話要蔣介石通知空軍部隊派出所有性能很差、飛不高的飛機於11時起飛,躲藏在某某基地上空雲層裏。


    蔣介石不解其意,待戴笠解釋清楚後,在電話裏連連誇道:“好計,好計!”


    11時30分,一群日機準時出現在某某基地上空,由於未飛達目的地,都做低空飛行。突然,雲層裏鑽出一大群國民黨飛機向日機猛烈開炮,三架日機當場中彈,拖著火尾巴在空中爆炸,其餘的飛機得到命令火速逃回去了。


    這一天,重慶市異常寧靜,每天必鳴的防空警報器失靈……


    第二天,廣播、報紙報道了這喜人的消息,重慶一片歡呼雀躍,自此,日機轟炸重慶的曆史畫上了一個句號。


    蔣介石也長長地鬆了口氣,表麵上,對戴笠雖然仍像從前一樣嚴厲,私下裏,曾不止一次對宋美齡道:“戴雨農還真有辦法。”


    接著,戴笠又截獲了大批日汪密電,破譯後,重慶市所有日汪特務全被戴笠掌握,於是,出動大批行動人員,將重慶市內的日汪特務一網打盡……汪精衛在南京震驚不已。


    自此,軍統對日本的密電偵收和破譯把握有了牢固的基礎,並成績迭出。


    第一是軍統經濟專家鄧葆光通過分析破譯的一份“日本外交密電本”,發現日本正與蘇聯政府舉行商務談判,由日方以橡膠交換蘇聯的木材。日本是個資源匱乏的國家,不久日軍將南下侵略盛產橡膠的東南亞諸國。這份情報由戴笠轉告英國遠東軍總部,但未引起重視,再轉告美國海軍參謀部,引起美方重視。美海軍參謀部開始派人與軍統鄧葆光等經濟專家接觸。


    第二是破譯出一份日本外交密電,日本派富有談判經驗的前駐德大使來棲朗去美國執行“和談”任務,企圖與美結盟。戴笠即將這份密電呈送蔣介石,蔣令外交部長郭泰祺致電美國總統羅斯福,要求美日宣戰,否則中國“自己出賣自己”,郭泰祺則以宋美齡的個人名義發出該電。由此,美在與中、英、荷、澳等國使節磋商後,交給日方一份《赫爾備忘錄》,要求日本從中國、印度支那撤出全部軍隊,在中國除支持蔣介石外,不得支持任何其他政府或政權,以及廢除日、德、意三國同盟條約。由此,美日“和談”未有成果。


    1941年冬。曾家岩戴公館。戴笠情深意濃地摟著餘淑衡。餘淑衡一頭雲鬢靠在戴笠的胸膛上……


    戴笠說:“我們就要分離了,說實在話,好希望你時時刻刻在我身邊……可是為了以後長期在一起,我願意忍受這短暫的分離之苦。”


    戴笠決定送餘淑衡去美國留學,像胡宗南一樣,他也希望有一位“夫人”那樣的妻子。


    護照已經辦好,且確定了啟程的日期,到時,由戴笠先送她去香港,然後再飛美國。


    餘淑衡連做夢也不曾想到,她的長相和氣質會給她這輩子帶來這般榮華富貴。


    戴笠說:“去了美國,生活條件可能沒有家裏好,放心,我會讓你多帶錢在身上的。”


    餘淑衡已經過慣了這種舒服的日子,誰知道美國的留學生活會是怎樣?她微抬眼掃了一圈早已熟知的室內,然後依戀地把臉埋進戴笠懷裏。


    這位於重慶市郊曾家岩的戴公館,室內的裝飾和擺設與雞鵝巷相比已是鳥槍換大炮。自從得到蔣介石寵信以後,在享受方麵,戴笠已是興趣漸濃,光看這室內的裝飾就可見一斑。地上是猩紅色羊毛地毯,牆上是光滑的大理石牆壁,真絲窗幔,室內更是擺滿了當今最時髦的各式家具。


    在蔣管區,戴笠幾乎在每個大城市都有這種規格的居所,僅重慶就有十處公館和別墅,如用來開會的楊家山公館,專門用作與女人幽會的鬆林坡公館,夏天避暑的神山洞公館……


    每處公館的結構都有開會、聚餐、會客的設施,包括寢室、起居室、浴室、書房、會客室、辦公室、餐廳、一個中等會議室和一個小廚房。一處公館至少置有二十部電話,甚至連廁所裏都裝有電話。


    戴笠常常在胡宗南、杜月笙、毛人鳳等知心朋友麵前深有感觸道:“人隻要活到一定的份兒上,才發現名利都是一些虛設的東西,隻有聰明人才可把這兩樣轉化成私人的東西—這就是享受。人如果不享受,活在世界上真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目下,香港、緬甸已被日軍占領。重慶的達官貴人,對外國貨的供應深感缺乏時,戴笠卻變本加厲地享受著。除了有駐美國大使館副官蕭勃代他購買各式各樣的新奇用品和食品用飛機運到重慶外,還有駐印度加爾各答領事陳質采購英國和其他國家的東西。陳質一向迎合戴笠的心意,隻要有好用好吃的東西,不管價錢多貴,都給他買好,用飛機空運到重慶。時下唯一的一條通往國外的航線是要經過印度,越過駝峰到昆明的。在這條僅有的向外爭取援助物資的運輸線上,經常被他為了個人享受占去了不少噸位,每次水果、飲料都是成箱地輾轉空運到他的手中。


    重慶航空公司經理高大經每天都得在班機到達時去接收寄給戴笠的東西。為了方便,戴笠索性派軍統特務王雲孫去擔任重慶珊瑚坎飛機場場長。隻要美英等國有一件生活上的新產品,不久他就可享受到。至於國內一些著名土特產,如哈密瓜、葡萄、蘭州大辣椒、水果、廣東的香菇、雲南雞樅菌等,冰箱內總是裝得滿滿的。每次宴請男客,盡管是高級官吏,隻準用市麵上一般可見的東西,或國內的土特產。而招待女朋友與外國客人,則什麽都肯搬出來,以顯示他的闊綽。每到八九月間,蘇州附近的陽澄湖出產的紅毛螃蟹,他可以一次拿出二十隻來供知心客人大嚼一頓,這些東西當時都要經過不少周折才能從幾千公裏以外的地方運來。


    戴笠每次出門不僅自帶廚師,還得帶上足夠兩桌用的精美餐具,還有一些市麵上出錢都買不到的名貴食品。在出發之前,他總得先準備十來天才能動身。如乘汽車,總得兩三部卡車給他帶東西,坐飛機除了專機專用外,有時還嫌不夠,要先派卡車運走一部分物品。


    有了富足的物質生活,戴笠對女人的要求也更高、更挑剔了,以至趙藹蘭、周誌英已無法激起他的情欲。有了餘淑衡,他對過去的女人更是不屑一顧。為了討好餘淑衡,戴笠除了把自己的代名取作“餘化龍”,還把她母親從鄉下接來享福。戴笠討好未來的嶽母,空襲事件未解決前,每次警報,都扶著老太太躲進自己的防空洞裏。


    戴笠要餘淑衡出國深造,老太太曾極力相勸道:“你就不要出去了,男人的心是說變就變的。你不在,這份榮華富貴別的女人會來爭奪的。”


    餘淑衡沒有吭聲,她自己有主見,她不怕戴笠花心。出國鍍了金,她的身價和檔次就不一樣了,那樣也許能更牢固地守住這份榮華富貴。


    兩個人正情意綿綿,門外有人喊“報告”。戴笠聽出是誰的聲音了,道:“進來。”


    門開處,毛人鳳走了進來,後麵還跟著薑毅英。自從被戴笠發展為心腹後,薑毅英經常有小報告打來,為此深得賞識,被戴笠力薦,成為軍統局唯一的女性少將。


    餘淑衡知道他們要談公事,向毛人鳳、薑毅英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對戴笠說:“雨農,媽在等我,我過去了。”


    戴笠也不吭聲,手一揮,算是回話。


    毛人鳳道:“戴先生,今天我們破譯出一份日本方麵的重要情報。”


    戴笠身子一傾,道:“什麽內容?念!”


    薑毅英一個立正,拿起一張電報道:“日本天皇特令:駐擇捉島基地的海軍部隊,得令後速向珍珠港進發……”


    戴笠一驚,道:“前不久我們破譯了日本的外交密電,致使羅斯福總統拒絕了他們的合作要求,聯係起來,這回日本方麵肯定是采取報複行動。”


    毛人鳳道:“我也是這樣猜測的。”


    薑毅英道:“時隔不久,我們又破譯了擇捉島海軍組回天皇的電文,電文稱:‘我部已遵天皇命令於11月26日早晨6點15分出發,三十艘艦艇(包括六艘航空母艦)正迎風雪駛往珍珠港’……”


    戴笠激動得搓手道:“這份情報太重要了,珍珠港是美國的海軍基地,我們快報告委員長,讓他快點轉告美國,讓他們早做準備。”


    戴笠暗暗得意,國民黨所有的單位部門幾乎都與美國有關係,並得到不少援助,唯獨軍統沒有,他早就有這個願望,卻苦無機會。這次破譯出日軍將要襲擊珍珠港的密電,肯定能討得美國的歡心。


    匯報完畢,薑毅英仍不肯退走,不時看一眼毛人鳳,欲言又止。


    戴笠會意,道:“有什麽就直說吧,毛先生不是外人。”


    薑毅英這才將額上的頭發用手撥開,道:“戴先生,我們譯電處處長魏大銘最近和趙藹蘭小姐打得火熱……”


    戴笠擺手皺眉道:“這事最少有十幾個人向我密報了,我不要聽!”


    薑毅英見並沒有引起老板重視,仍不死心,跨前一步道:“可是下麵的議論很凶,我都替戴先生焦急。”


    果然,戴笠這會兒有了反應,道:“議論什麽了?”


    薑毅英垂下頭道:“他們說魏大銘膽大包天,敢與老虎爭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敢……”


    戴笠“啪”地一下將案頭上的文房四寶拍得彈起老高,牙齒咬得“咯咯”響……


    薑毅英竊喜,她早就想取代魏大銘了。自軍統遷到重慶以後,電訊業務在戴笠的重視下得到空前的發展,工作人員到了四千餘名,電台數百部,不但所有的外勤區、站、辦事處等機構配備了電台,一些大區還建立了支台,魏大銘把持的電訊處,在軍統內部儼然是一個“國中之國”。光這一點,戴笠就有猜忌,加上薑毅英小報告不斷,更是積恨已久,如今他竟色膽包天,敢給戴笠戴綠帽子……


    戴笠鐵青著臉,很久才緩過來,道:“你們下去吧,珍珠港的密電我馬上向委員長匯報。回去轉告魏大銘,要他密切注意日本方麵的電訊。”


    毛人鳳、薑毅英一齊立正道:“是!”


    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戴笠在戴綠帽子的同時,他滿以為可以討得美國人歡心的“珍珠港”密電,並沒有引起美國方麵的重視,這不啻給他當頭澆了盆涼水。


    經蔣介石批準,戴笠立即把消息轉告給軍統局美國站站長蕭勃,令他以戴笠的名義把消息轉告給國民黨駐美國大使武官郭德權。


    郭德權接到這個重要情報後,也以為會引起美國人的重視,急急透露給五角大樓美國海軍司令部,並建議他們早做準備,要珍珠港的海軍部隊高度警惕。


    豈知,美國海軍司令部的將軍們,一聽說這份情報是中國軍統局提供的,竟然捧腹大笑,進而諷刺道:“你們看看,中國人又在胡編瞎說了,上次日本訪美的事給他們猜中,這回又不知天高地厚想進一步破壞日美關係!”


    美國人說此話並非毫無根據,因為日美關係一直都很好,尤其是日本方麵打仗的軍火一直是依靠美國的大力支持,估計不可能如此翻臉。另外,他們對中國的破譯技術也是持懷疑態度的,因此對這份情報不屑一顧。


    戴笠得到蕭勃的轉述,想起美軍將領在五角大樓嘲笑自己的情景,臉上像針紮一般。戴笠十分迷信,相信男人戴綠帽子晦氣之說。因此,他把這件事遷怒於魏大銘。


    恰逢此時福建淪陷,蔣介石打來電話催問日軍在福建的活動情況,在此之前,蔣介石已估計到福建會淪陷,曾多次要戴笠在福建沿海地區多布置潛伏電台,留作後用。


    接電後,戴笠下指令給魏大銘,要他盡快與福建的潛伏台取得聯係。


    時間一分鍾一分鍾地過去了,蔣介石很著急,需要情報作決策,又打來電話催問,這次,戴笠放下電話,心想:“這不是收拾魏大銘的最好機會嗎?”於是,從腰上拔出手槍,將子彈推上膛,領著賈金南大步流星去了譯電處。


    總譯電室裏一片嘈雜聲,魏大銘見戴笠來了,滿頭大汗地迎了過來,道:“報告戴先生,總台正在抓緊尋呼!”


    戴笠一臉殺氣,狠瞪魏大銘一眼,轉身徑奔總台總機。


    見魏大銘還愣著,賈金南道:“魏處長,委員長限戴先生一個小時之內與福建聯係上,否則殺頭,你還傻站著幹嗎!”


    魏大銘嚇了一跳,忙奔過去坐在機上。


    戴笠冷笑道:“魏處長這樣就可以聯係上嗎?”


    魏大銘額上冒出大顆的汗,結巴道:“能……大概能的……”


    戴笠說:“在這關鍵時刻是不存在‘大概’的,隻有絕對,絕對完成任務,要不然就絕對槍決!”說著,把手槍向桌上一拍,臉一沉,凶相畢露,“限你一個小時,聯係不上福建的潛伏台,就對你不客氣了!”


    魏大銘被手槍拍桌子的響聲震得彈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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