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春風被母親牽著去上學,走近私塾快要看見先生的時候,戴春風突然記起村裏的大孩子說,凡是先生都很凶,喜歡用中間開了縫的竹片打學生的手掌心。這玩意兒打在手心的滋味並不好受,打一下夾著肉,痛得流淚。


    一想起自己從此就要挨竹片打,戴春風膽怯了,嚷著不肯進私塾門。


    藍月喜不愧是一位很有魄力的母親,她並不打兒子,隻是板著臉盯了兒子好一陣,然後說道:“風兒,你當真不想讀書嗎?”


    戴春風怯怯地點點頭,道:“嗯,我不要讀書,要回家聽媽媽的話。”


    藍月喜道:“你為什麽不讀,能說出你的理由嗎?”


    戴春風道:“先生很凶,喜歡用竹片打手心。”


    藍月喜長歎一口氣道:“先生並不亂打人,隻有那些調皮搗蛋、讀書不用功的才會被打手心。既然你不聽媽媽的話,不願讀書,我也不勉強,好吧,風兒,我們回去。”


    戴春風以為從此自己真的不用讀書了,蹦跳著隨母親轉身離開。


    走了一陣,戴春風發現不對勁,問道:“媽,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去哪裏?”


    藍月喜淡淡地道:“是的,這不是回家的路,前麵有一個水庫,我就去那裏。”


    戴春風道:“去水庫幹嗎?”


    藍月喜淡淡地道:“我養的兒子,既然連書都不願意讀,我還有什麽麵目做人?不如一死了之。”


    戴春風聽說母親要去尋死,趕緊抱住她的腿,哇哇大哭起來:“媽,你不要死,不要死!”


    藍月喜用力掙脫兒子,道:“你不要攔我,你不是我的兒子,不然,你怎會不聽我的話!”


    戴春風想到一旦母親死了,自己就會舉目無親,無依無靠,不由悲從中來,他越哭越傷心,追上去從前麵抱住母親的雙腿,跪了下去,道:“媽,我聽你的話,我這就去見先生,好好為你爭氣!”


    藍月喜想起自己孤寡一人,前無援手,後無救兵,一個弱女子在艱難的人世間苦苦掙紮,登時淚水漣漣,母子倆抱頭痛哭。


    藍月喜道:“風兒,媽的希望全寄在你的身上了。你要用功讀書,考取功名,為媽爭口氣!”


    戴春風道:“媽,我知道了。走吧,我們去見先生。”


    母子倆揩幹淚,返回私塾。


    已是上午時分,太陽在多雲的天空中時隱時現,不時照著枝頭的新綠,鳥兒唧唧喳喳飛上躥下,地裏間隔地長著碧綠的麥苗和金黃的油菜花。在這萬象更新的季節裏,戴春風呼吸著花香彌漫的空氣,開始了他的學生生涯。


    這是一棟舊而不破的磚房。這種磚房在江山縣隨處可見,極為普通。這座磚房就是戴春風啟蒙的私塾。房子一共分三間,靠西頭的兩間是先生夫妻的臥室和灶房,東頭的一間是教室,裏麵擺放著十幾張經過無數次修檢的課桌。


    戴春風的先生姓毛,名逢乙,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長者,留著一把垂胸的花白胡子,穿一件竹布長衫,全沒有大孩子講的那樣凶煞。


    第一眼相見,戴春風就放心了,不再緊張。


    接下來是一套繁瑣的禮節。戴春風先由毛先生領著去正堂向聖賢先師孔子的牌位行一跪三叩首禮,然後才由母親領著向毛逢乙行拜師禮,最後到先生房裏向師母行禮。


    戴春風向來伶俐、乖巧,加上母親的教誨,這些禮節早已熟記於心,一舉一動恰到好處,給先生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


    毛逢乙知道戴家在仙霞嶺曾是顯赫一時的大戶,在送藍月喜出門的時候,誇道:“你這兒子氣度不凡,是個知書達理的好苗子,將來你們戴家的興旺必靠他無疑。”


    藍月喜道:“謝謝毛先生誇獎。隻是現在還不能期望太高。這孩子雖有天分,但生性頑劣,尤其是他祖上遺留下來的粗暴脾氣,若不嚴加管束,將來必阻礙前程。”


    毛逢乙還是頭一回碰到如此深明道理的鄉下婦女,內心佩服不已。


    戴春風在這所私塾裏的學習,從《三字經》開始。毛逢乙采取的教授方法,仍是千百年來老一套的硬背法。每天開課,毛逢乙就令學生們端坐在座位上,手捧著線裝小冊子,每頁十二行,每行兩句六個字,先生在上麵領讀一句,學生跟著讀一句。


    如此反反複複不下百十遍,待念得差不多了,就領著學生搖頭晃腦地往下背誦:“幼而學,壯而行,上致君,下澤民,揚名聲,顯父母……”


    戴春風天分頗高,一天下來,總是比別人記住得快。但他也僅僅是囫圇吞棗地會背而已,並不知道其中的內涵。


    戴春風天生就有著不安分、喜歡盤根問底的性格。他想:“幼而學”到底是什麽意思呢?可是,怎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突然,戴春風記起在他認識的孩子中有叫劉x學、李x學的,而叫某某成的就更多了,於是便認定“幼而學”“壯而行”肯定是兩個人的名字。


    下課後,戴春風為了炫耀,把幾個認識的同學叫在一起,問道:“喂,我知道‘幼而學’‘壯而行’是什麽東西,你們有誰知道嗎?”


    同學們大多是懵懂的孩子,一律搖頭,瞪著眼睛看著戴春風。


    戴春風見沒有人知道,心裏好不得意,叉著腰,神氣活現道:“我就知道你們都是笨蛋,長個腦袋不想事,聽著,‘幼而學’和‘壯而行’是兩個人的名字!”


    同學們恍然大悟,覺得很有道理。


    戴春風從小就有很強的表現欲,向同學標榜了還嫌不過癮,覺得要是能在先生麵前表現一番,那才神氣。


    下一節課又開始了,毛逢乙一手拿著線裝書,一手拿著“戒尺”走進教室。


    學生見先生進來,一齊站起來道:“先生好—”


    毛逢乙用手勢示意大家坐下,然後問道:“同學們,上一節課讀到哪裏了?”


    學生異口同聲道:“唐劉晏,方七歲,舉神童,作正字……”


    隻有戴春風沒有跟著一起喊。要是以往,全班數他的嗓門最大,學生的聲音剛落,他選準毛逢乙還沒有開口的空隙,舉起手來叫道:“先生,我想提個問題!”


    毛逢乙先是一愣,繼而點頭以示鼓勵。


    戴春風膽子更大了,問道:“先生,‘幼而學’‘壯而行’是不是兩兄弟?”


    毛逢乙聽了,差點失聲笑出來,他極力克製情緒,師道尊嚴,絕不能在學生麵前失態!


    戴春風說完後,一直等著老師的回應,這時候,他心裏一點底也沒有,心想:萬一說錯,當著這麽多同學的麵豈不麵子都丟盡了?


    戴春風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毛逢乙本想簡單地把這兩句解釋一番,當他看出了戴春風的尷尬,立即意識到不妥。於是,他揮著手,示意對方坐下,清了清嗓子,道:“同學們,戴春風讀了書就懂得往更深一層想問題了。這很好,我們讀書的目的就是要讓大家明白書的意思。”


    得到了老師的表揚,戴春風鬆了口氣,左右看看,好不得意。


    毛逢乙道:“一個才七歲的孩子,難得如此。不過,你們若想明白書裏的內容,現在還早了些,以後我會專門‘開講’。”


    “開講”是教蒙館書的最後一道程序,當學生把《大學》《中庸》讀完背熟了,先生再講解裏麵的內容、注釋和典故。


    戴春風雖然得了表揚,但沒有得到先生正麵的解釋,心中一直藏了疑惑。這疑惑直到他背熟了《大學》《中庸》《論語》《孟子》才解除,原來“幼而學”“壯而行”就是少年時要努力學習,到長大了才能功成名就的意思。


    細細想來,他從心底感激先生毛逢乙,如果那時候先生當場取笑他,那他以後的“自我表現性”就可能會受到壓製和打擊,自己有可能變成另外一種性格。


    “開講”以後,戴春風的悟性得到了充分發揮,他舉一反三、觸類旁通的本領,令毛逢乙驚歎不已。為此,戴春風成了他的驕傲,他不時向同行誇耀,斷言戴春風是他所教過的學生中最有出息的。


    戴春風在先生的指點下開始作文。他本來就才思敏捷,加之對《四書》《五經》的融會貫通,一篇篇文章立意深遠,文筆流暢,很快就被譽為保安鄉的“少年才子”。


    為了培養戴春風,毛逢乙可謂傾盡心血,他常常去保安鄉戴家找藍月喜商量教育孩子的具體事宜。


    毛逢乙道:“根據春風的天分,中舉大概不成問題,如果造化好,你們戴家祖上積德,中個進士也不是沒有希望。”


    藍月喜道:“風兒能有今天的成績,全仗毛先生的教誨。隻是現在來討論風兒中舉、中進士的事還為時過早。”說到這裏,她的眼裏閃過一絲憂慮,歎道:“這等事隻能隨緣,水到自然渠成,不能期望過早、過高。早早放出風聲,若到時連秀才都未中,豈不遭人嘲笑?”


    毛逢乙發現自己還沒有一個婦道人家想得深透,紅了臉,忙道:“那是的,那是的。自家人私下說說而已,此風不能放太早,尤其到了關鍵時候不能鬆下來,要一鼓作氣挺過去。”


    藍月喜點點頭,道:“風兒的脾氣性格你很了解,一經表揚就不知天高地厚。這種時候千萬不能表揚他,必要時潑潑冷水也有好處。”


    毛逢乙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但也不能太壓製了,不然會打擊他的積極性。”


    藍月喜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點過火,恐傷了先生的自尊心,點頭表示讚同,不再言語。


    兩人默坐了片刻,隻聽得門後有響動,藍月喜警覺道:“誰呀?”說著起身走了過去。


    原來,戴春風見先生毛逢乙來自己家,想起因自己在學堂頑皮生了不少事端,以為先生是來告狀的,遂躲進草叢。待毛逢乙進了門,才出來經後門進去,趴在門縫裏聽先生和母親說話。


    聽到先生把自己捧得上了天,戴春風心裏十分得意,認為自己必能考取舉人、進士,便忘乎所以起來。


    後來聽到母親說出一番擔憂的話,細細品味,亦覺在理,不宜高興太早。


    當兩位大人都不說話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得很累,脖子酸了,想換一換腳。誰知,一動步,就碰了旁邊的東西,發出響聲被母親聽到。


    戴春風正想逃離現場,但為時已晚,母親敏捷的身影已跨進屋來,把他逮個正著。


    藍月喜見兒子在偷聽,很生氣,罵道:“你要聽大人說話,不能大大方方進來非要這樣鬼鬼祟祟?”


    戴春風正想說:如果我在場,你們就不會說得那麽具體了。轉念一想:若如此說出,非挨揍不可,於是把嘴唇一咬,一言不發。


    毛逢乙見了,也情不自禁地搖頭,道:“這春風什麽都好,偏偏這一點不討人喜歡。為官做宦的人都是堂堂正正、四麵八方的,最忌雞鳴狗盜之行為。”


    藍月喜道:“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養成了這種習氣,氣死我了。”


    毛逢乙還在不停地說:“這樣不妥,不妥。”


    要說戴春風養成這種不良習氣的根源,認真追究起來,毛逢乙也有責任。


    戴春風入私塾一年後,一些學生因為挨了罰,放學後便在回家的路上用歌謠罵先生。毛逢乙聽到了,非常惱火,追上去質問,可誰也不肯承認。為了不使辱罵先生的事再度發生,毛逢乙便采取單獨談話的方式,引誘學生,希望有人能說出領頭罵人者是誰。


    沒想到,幾個學生都守口如瓶。輪到戴春風時,他進門就說:“先生,你不要問我,如果他們知道是我告的密,肯定會聯合起來揍我。”


    毛逢乙靈機一動,立即許諾道:“你盡管告訴我,我自有辦法使他們不會懷疑到你。”然後,對春風耳語一番。


    戴春風聽了,深感薑還是老的辣,當即把領頭罵人者供了出來。


    放學時,毛逢乙把學生留下來,在教室裏當眾宣布道:“今天留下你們,誰說出昨天帶頭罵我的人,我就放學。”


    當然沒有人會說。大約半個多鍾頭過去了,師母扭著腰從窗口探頭進來,道:“今天怎麽啦?還不放學,飯菜涼啦!”


    毛逢乙道:“你先吃吧。昨天放學有人罵我,我沒有看清楚是誰領的頭。要他們招出來才能放學。”


    師母道:“喲,原來是這件小事。昨天我剛好在地裏摘菜,看清楚了,是周念行。”


    周念行登時麵如豬肝,以為真是師母發現了他,根本沒有懷疑自己是被人出賣了。


    周念行和戴春風同年,是江山縣吳村鄉清塘尾人,平時兩人關係很好,調皮搗蛋也和戴春風不相上下。這一回,他自然少不了挨先生一頓“戒尺”,回到家還要挨一頓打。


    這以後,毛逢乙更加信任戴春風,要他在暗地裏注意誰搗蛋,誰在背後罵先生。


    十來歲的孩子大都頑劣,有時,他們趁先生不在,更像是脫了韁的野馬,少不了在教室裏乒乒乓乓一頓亂打,又跑出去在附近的地裏、山坡偷吃人家的瓜菜、水果。更有甚者,還往先生家的鍋裏撒灰。撒起野來,戴春風比誰都要厲害,但每次因為“出賣”有功,總能得到先生的原諒。有時,戴春風因爭強好勝與人打架,毛逢乙也總是袒護他。


    嚐到了甜頭,戴春風開始死心塌地替先生賣力。同學們懷疑有人經常出賣他們,但誰也抓不到證據,隻好收斂,老老實實讀書。


    習慣成自然,戴春風養成了這個習慣,喜歡在暗中偷窺、偷聽,注視著同學的一言一行。


    這一回,窺探母親和先生談論他,當被發現後,戴春風並沒有感到羞愧,在心理上,他已經有了相當大的承受能力。


    母親歎了一口氣,責備幾句,事情就過去了,誰也沒往心裏去。


    然而,先生和母親所談的內容,卻在戴春風幼小的心裏產生了強烈的震動,沒有想到,普普通通的讀書還蘊藏了那麽多複雜、深刻的道理。


    戴春風雖然有一種朦朦朧朧的願望,希望自己將來能考取功名,要使願望變為現實,但是他又比普通的孩子多一個心眼,他發現,周圍讀書的人多如牛毛,但舉人、進士一個鄉都難尋出一人,甚至連秀才都很少。


    聽母親和先生一說,他才明白,用功讀書是成功的主要因素。


    舊時的習俗,一般讀書四年以後就“開講”,學生可以參加鄉試、會試,造化好的可以一舉而中,一般的需要一年又一年地反複吟讀,一年又一年地投考。有的人雖然讀了萬卷書,讀得胡子花白,仍然不得見君王,甚至一生連秀才都沒有考中的也大有人在。


    為了“揚名聲,顯父母”,給戴家祖上爭光,戴春風咬緊牙關,潛心苦讀,準備參加第二年的鄉試。


    在鄉下,能考取功名是一件很風光的事,戴春風自小就耳聞目睹了曆年的鄉試排場。


    一般會考都定在秋天。那些飽讀詩書的學生們由父親或哥哥陪同,背了幹糧、雨傘,穿著新長衫去指定的地點會考。


    一路上,學生們一個個心事重重的樣子。雖然剛從書房出來,難得有機會見到外麵的豔陽高天,穀穗翻浪,但他們都沒有心思細看,隻顧低著頭走路。


    這時候,讀書人往往能惹得村鄰羨慕眼熱,不時有人回頭或從堤岸下抬起頭來看他們,不由自主地用歌調哼道:“家無讀書子,官從何處來……”


    讀書人從考場回來到放榜的這段時間,是最難熬的,他們茶飯無味,坐臥不寧,天地仿佛凝成了塊,世界都在靜止之中。


    這種靜止一直要等到放榜才告一段落,投考者心態不一:考中的歡呼雀躍,仿佛天也亮了,地也寬了,世界在他們麵前呈現出一派色彩斑斕的景色;沒考中的,也舒了一口氣,又開始緊鑼密鼓,把自己關在房中開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為來年的考試做準備。


    在毛逢乙的學生裏,不斷參加考試的就有好幾個,年齡多在二十至四十歲之間。他們雖然都已離開學館在家攻讀,但每當遇到難題,都會抱著書本向毛逢乙請教。


    毛逢乙在江山縣西南的硤口鎮、吳村鄉一帶頗有名氣,他教出的學生,秀才不計其數,甚至還出過一位舉人,如今正在朝廷任職。


    對於一位先生來說,學生有出息是最大的榮耀和資本,有的人教一輩子書,學生連個秀才都沒有考中,也是常有的事。因此,毛逢乙時常抬出他的舉人學生,教導戴春風等學生說:“他呀,根本不是你們這番吊兒郎當的樣子,坐在那像一口鍾,站著如一棵鬆,從《三字經》讀到《中庸》《孟子》,書還像新的一樣!”


    聽毛逢乙說,那位得意學生參加考試的那一年,考官出了一道極為刁鑽古怪的試題,題目就是兩個字《獺也》。


    據說,負責考試的官員看到毛逢乙的得意門生所寫的文章後,拍案叫絕,大稱奇才,當即畫了紅圈,予以錄取。


    自唐代武則天開創科舉考試製度以來,各類試題五花八門,無奇不有,這《獺也》也應算是其中一絕。朝廷需要的是有真才實學的人才,而非死記硬背的人。因此,有《獺也》一類的怪題,一點兒也不奇怪。


    寫文章需要天分,像戴春風的幾位師兄,以他們的水平與文采,再考幾輩子,結局仍可能是名落孫山。


    對學生同題的文章,為了“公正評定”,毛逢乙特請不相識的先生批閱,大家一致對戴春風的文章予以最高評價,認為其餘都是泛泛之輩。


    如此一來,隻要臨場發揮正常,來年秋天的鄉試,戴春風絕對有把握榜上有名。


    接下來的日子,戴春風收了野性,把自己埋在書堆裏。日出日落,不覺來年的秋試迫近了。


    這一年,是戴春風第一次投考,先生、母親都很重視。根據經驗,毛逢乙告訴他:“臨近考試的時候,最好的準備是什麽書也不讀,什麽文章也不作,盡情地玩耍、休息。做學問是日積月累的事,要保持良好的心態進入考場,才能發揮出正常水平來。”


    戴春風照先生的話去做,和村裏的孩子一起上樹掏鳥窩,下河摸魚,盡可能地放鬆自己。


    這是清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秋天。按往年的習慣,是在中秋會考,九九重陽節放榜。在中秋節前幾天,地方團丁打著銅鑼,逐戶宣布會考的時間、地點及有關注意事項。


    中秋節迫近,仍沒有一點動靜,戴春風坐不住了,以為團丁漏了通知他家,跑到鄰居家詢問,沒有得到消息。戴春風隻好去私塾找毛逢乙。


    其時,幾個曆年屢試不中的師兄正眉飛色舞地同先生說著什麽。戴春風估計是好消息,但見毛逢乙一臉憂鬱地坐在太師椅上,又覺得惶恐不安。正茫然無計之時,一位師兄拍著他的肩,道:“戴春風,你的書算是白讀了,還是安心回家種地吧!”


    戴春風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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