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還沒有高考完,我就已經被大學錄取了。當時我唯一的感覺就是,雖然被保送的過程並不順利,但自己依然還是很酷。


    西安交通大學的教改班提前開學,當別的同學還在殫精竭慮地準備高考時,我和幾個同伴已經搭著一列綠皮火車,背著自己家的一床棉被,像個青年難民一樣晃晃悠悠地去西安交大報到了。這是一趟意氣風發的旅行。火車從鄭州開往烏魯木齊,預計到達西安的時間是次日淩晨兩點。在火車上,我們幾個年輕人高聲談笑,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期許,我還和一個陌生的旅客大談特談起自己未來做軟件公司的理想,不管對方是否覺得我在異想天開。那一年,我隻有17歲。


    火車準時靠站,淩晨兩點,我們到達了西安火車站,當時沒有什麽交通工具,我和幾個結伴的同學隻得坐著人力三輪車,吱吱嘎嘎地被拉到了西安交通大學的正門口。西安交通大學的正門對麵是一個公園,裏麵黑洞洞的,樣子稍稍有些嚇人,而交大的校門口也隻有幾盞破敗的路燈發出慘淡的光。這時我們才發現,我們抵達學校的時間失算了,這個時候學校大門是上鎖的,新生根本進不去。我們隻能被迫在學校外麵過夜了。這戲劇化的場景和想象中進大學時被師哥師姐歡天喜地迎進大學校門的場景完全沒有吻合之處。


    5月初的夜晚寒氣逼人。我們穿得都很單薄,冷氣一陣陣往身體裏鑽,即便17歲的年輕身體也消受不了。被迫在學校外麵過夜,我們把行李和棉被往一棵大樹旁一堆,就開始走路取暖了。我們一邊走著,一邊大聲聊著天,希望通過運動獲得幾分熱量。月光清冷,我們的身影又小又弱,讓我們看起來如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為了驅散寒冷,一個同學打開了隨身背來的大錄音機開始播放磁帶。理查德·克萊德曼的名曲——《水邊的阿狄麗娜》開始在夜色裏播放出來,那首優美的鋼琴曲此時此刻竟然顯得非常淒厲,溫婉流暢的旋律像一道道冰冷的聲波將空氣劈開了一道裂縫。這曲子沒有緩解我的寒冷,反而讓我感覺寒氣更加逼人,我的身上打起了一陣陣寒戰。多年以後我才知道,人的記憶也是會有通感的,後來我每次聽到克萊德曼的曲子時,都感覺冷氣上身,多年前被鎖在校門之外的那一幕,仿佛昨日重現了。


    這讓我想起,2003年我在運營自己創辦的公司3721。當時“非典”襲來,已經沒有人敢坐飛機了。而我卻用逆向思維來進行思考,我想,現在沒有人坐飛機,也就是意味著現在沒人做生意了,而這正是我去全國各地推銷產品、搶占市場的大好時機。於是我開始戴著防毒麵具頻繁地坐飛機,到全國各處去見代理商。有意思的是,國航飛機每次一落地,一首熟悉的樂曲也會隨之響起。以後我每次聽見這首曲子,總會想起“非典”時的情形。


    清晨,一群年輕的困獸終於被放進了校園,我的大學生活,就這樣在一幅如同小品的情景中被徐徐拉開了帷幕。


    喬布斯說:“一個人開始熱愛一件事情的時候,就會達到一種非理性的狀態。”憑借我對計算機世界的滿腔熱愛,我也會達到一種非理性的狀態嗎?一個終於實現自己的專業夢,還很懵懂的年輕人,會帶來怎樣的一場演出?


    事實證明,演出一開始,就高潮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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