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宮歲寒被扔在牢房無人過問。因為她算重犯,被單獨關在一間,除了送飯時,就見不到半個人。陰暗的光線,帶著黴味而潮濕的空氣,一切都讓宮歲寒的神經感到緊繃。別看宮歲寒是個樂天的人,她其實很怕呆在這種一點人氣都沒有的地方,不然她就不會總往人堆裏紮。屁股被打了六十大板,都快開花了,隻能趴在地上,聽著偶有老鼠嘰嘰咋咋的聲音,除此之外毫人息,她怕疼,但是更怕這種環境。她有些後悔招了,不然,呆在外麵被打,總比呆這裏強,總能看到人,但是現在……地板冷冰冰的貼著身體,她感到異常的冰冷。


    宮歲寒是個非常沒有安全感的人,非常害怕孤獨,在她看來孤獨比什麽都可怕。她個性中,樂天的性格是先天的,即使再樂天的人,都有些陰暗的部分,雖然不多,但是總會在孤獨時開始蔓延。她不喜歡自己負麵的情緒,所以,從來沒有給這種情緒成長的機會。


    “多一個無妨,少一個無差……”她不知道為何,呆在牢房裏時,總會想起元敏說的這句話,然後,心裏就一陣發寒且疼。這時,她才想明白,她不是心髒有問題,是因為這句話心才疼的,因為她不想,她就不疼。是不是她要死在這裏了,死在這裏,宮平、宮樂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他們也不一定會傷心,他們不僅長得跟娘親像,連性子都像,都是冷情的人,就像爹死時,娘一點都不傷心。她身邊大多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先生是如此、弟弟是如此、妹妹怕是也是如此,當年宮樂走時,自己明明要比她大很多,卻哭得那麽慘,宮樂一滴淚都沒流。


    這些本是宮歲寒平時從來不會去想,但是此時卻開始蔓延,原來自己這麽悲哀,她的存在與否,與他人無關。這個想法,是宮歲寒長到二十歲的生命中最消極的。


    若是元敏不說那句話,宮歲寒或許永遠都不會有這麽消極的時候,元敏說的那句話,太有殺傷力了,讓一向不多想也不會多想的人,開始思考,可見傷有多深。宮歲寒直至很久以後,才明白,為什麽元敏隨意的一句話,會讓她那麽難受。


    哢一聲,大鎖被打開的聲音,有人來送飯了,讓胡思亂想的宮歲寒很快收回思緒,剛才還在自怨自艾的她馬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高興,總算有人來了。


    “起來吃飯了!”送飯的人不客氣的踢了一下宮歲寒。


    宮歲寒並不太在意。隻是找話題跟送飯的人閑扯,希望他能多留一會,沒人的時候實在是太難熬了。


    獄卒想不通的是,他在天牢也幹了不少年,就沒見過這麽話多的人,一來送飯,就嘰嘰咋咋說個不停,一下都不消停。


    ……


    雜七雜八的說了一大堆。宮歲寒要是在現代一定會是一個好的演說家。宮歲寒一向愛說話,隻是最近在元敏身邊不敢說太多,她一多說,元敏臉色一沉,她就不敢再說了。


    “你說皇上現在在做什麽?”應該在批奏折吧,她總是很忙。


    “你管皇上在幹啥!你管好你自己吧!”真搞不清狀況,現在他在坐牢,搞不好,哪天就拖出去斬的,還有空管這些。


    “她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宮歲寒低喃到,其實很大一部分是對自己說的,沒什麽理由,她就是希望元敏空暇時,能稍微想起,但是也知道可能性不大。


    獄卒沒少給她白眼,皇上哪能想到你這號小人物,自己當差幹了這麽多年,都沒見過皇上,就他,皇上能記住,天都塌下來了。


    “皇上日理萬機,能記住你,你做夢吧!”獄卒不客氣的說道,就會做白日夢,遭了,又被他耽擱時間,明明進來打定注意,一句話都不用回他,怎麽又被她繞了進來。“去,不跟你多說了,我的事還多著了,還有好幾個犯人的飯還沒送。”


    “你不多呆一下嗎?”宮歲寒渴求的看著獄卒,現在隻要有人陪她聊聊天就行,而且這個大叔雖然表現得很冷漠,其實也是個不錯的人,宮歲寒的老毛病又發了,隻要對她有點小恩惠,她就覺得他是好人。


    獄卒看著可憐兮兮的宮歲寒,怎麽覺得他像極了自家養的老黃狗,每次吃飯都是這樣看著自己,害他就不由自主的給它添飯。不過,大男人的,擺個可憐相像什麽話呢!獄卒逼自己不能心軟。幹了這麽多年,不能跟犯人有任何感情,那是大忌,同情也不行,不然天天要把這些人送上砍頭台,不是為難自己嘛!這些年,見多了迎來送往的犯人,別說,還真有點麻木了,倒是這個宮歲寒倒是讓自己有些不忍,不是什麽大惡之人,是個簡單的人,就這麽死了有些可惜。


    感情是考溝通出來的,天天跟一個陌生人說上半個時辰的話,即使是陌生人多少都會有些感情的。平常哪個犯人會像宮歲寒那樣拖這獄卒說話呢?


    獄卒雖有些不忍,但是,真的不能再說了,再說下去,要出麻煩了。趕緊落了鎖,出去了。


    宮歲寒看到消失的人,等待她的是無盡的寂寞和孤獨。但是說了一個半個時辰的話,心裏有些舒坦,也不胡思亂想了,感覺有些累,沒多久就昏昏的睡著了,隻是屁股上的疼痛和牢房的濕冷,讓她誰得並不安穩,眉角緊緊皺著。


    閱完卷,林仲文覺得宮歲寒的事有轉機了,但是一聽說,宮歲寒招了,都有些氣得翻白眼,這個白癡,不知道這是多大的罪,隨隨便便就胡亂招。本來他打算閱完卷就去看宮歲寒的,這點權力他還是有點,就怕他在牢裏過得不好,這樣一來,去不成了,還得為她的事到處跑,林仲文覺得這輩子就這陣子最累,而罪魁禍首就是宮歲寒那個白癡。


    林仲文覺得這輩子沒有這麽窩火過,憑什麽他就得為宮歲寒擔心了,但是他覺得當時若是不覺得宮歲寒好玩,就去找蕭常,或許宮歲寒就不會遭受牢獄之災了,自己對他有責任。但是林仲文從來不想若是換個別人,他連管都會不管,即使別人因他而死,對他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他林仲文何其人也,怎會為一個隨隨便便的一個人如此勞心過,即使家人都不曾如此過。


    一定是被宮歲寒那白癡的笑容迷惑,才不忍心,一定是因為宮歲寒平常嘰嘰咋咋的話多到不行,突然一下子這麽安靜,不習慣,絕對是不習慣,林仲文拚命說服自己。


    宮歲寒還在納悶了,皇上不記得自己也就算了,林仲文平常對自己挺好的,怎麽都不來看自己的,看來患難見真情,殊不知,林仲文為她累死累活的。


    如果林仲文去看宮歲寒了,或許宮歲寒、元敏、林仲文三人的命運就改寫了。對於林仲文來說,機會隻有一次,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了。


    “宮……”元敏才剛出口,就意識到現在在旁候著的不是宮歲寒,怎麽就喊到她了,她以為宮歲寒不可能在她心中停留太長時間,真是意外。


    宮歲寒是那種,在的時候,跟空氣似的,不在的時候,她的存在感才出來。


    但是她一想到宮歲寒被打二十大板就招了,就覺得好笑,宮歲寒怕是不知道自己認的罪的嚴重性。那個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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