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躺在榻上,強睜開了眼,有氣無力地道:“知道了!傳令,各寨死守,不得相互支援,以防明軍打援!”


    努爾哈赤說後就閉上了眼。


    自從李景讓他身體受損後,也不知是陽氣大瀉而又加上年紀漸長,所以比不得皇宮裏新入宮的年輕小閹宦,可以迅速恢複健康,反正,他現在已是極度體虛,饒是這樣酷熱的夏季,也裹著絨毛大衣,且比往日更加嗜睡。


    更重要的是,他身邊的一群鶯鶯燕燕的女人,他也不能再碰。


    所以,努爾哈赤自己一想到此就特別煩躁,尤其是現在明軍大軍雲集,趁著他病的時候,攻打他建州。


    “犁庭!”


    努爾哈赤現在特別討厭這個詞。


    但他自己卻總是不自覺地想到這個詞,想罵出口,但罵出來的聲音卻又尖細至極,大失威嚴。


    所以,他隻能把這股悶氣憋在心裏,越憋,身體就被憋的越壞。


    以致於,他現在已經很難再拉弓射箭,也騎不得烈馬。


    “父汗聖明,明軍雖眾,然不過以精騎為主,我建州各屯大寨皆固若金湯,隻要堅守住,明軍一時也難以攻破,即便攻破一二處,也與根基無礙,而且他明軍這次誌在殺我人、毀我田,非奪我寨,所以,不管明軍怎麽挑釁,我們隻要堅守不出,不與之野戰,時間久了後,明軍自會退去!”


    黃台吉這時候說道。


    “堅守不出?我看是龜縮不出吧,不趁著眼下夏季天暖,轉移去寧古塔一帶,非要留在這裏,如今又隻眼睜睜看著農田被毀,散居於城外的我女真農戶被殺,明年春荒,我們吃什麽?光靠漁獵,哪裏夠養我大金勇士,隻會餓得弓的拉不開!”


    莽古爾泰說著就道:“父汗!以兒臣看,要麽與明軍決一死戰,即便不勝,也能轟轟烈烈!要麽就幹脆主動向朝廷請降,要偷生就徹徹底底地偷生。”


    如今努爾哈赤身體質量下降嚴重,個人威望也下降嚴重,滿洲八旗貴族內部的實權派也已開始呈現出分裂之勢,尤其是在這種前途不明朗、作戰節節失利的時候。


    畢竟如果努爾哈赤能像之前一樣帶著他們屢敗明軍、破城劫掠,他們自然團結一心、目標一致,甚至漸漸的有奪天下之誌。


    但現在,無論八旗貴族還是後金普通農戶,日子都不好過、


    所以,莽古爾泰也就在當場直接懟起黃台吉來,且主動建言投降朝廷。


    努爾哈赤不得不睜開酸澀的眼,瞅了莽古爾泰一下,若是換在以前,他鐵定把莽古爾泰圈禁起來,哪怕莽古爾泰是他親兒子,但現在的他也不想加劇內部分裂,隻道:“都退下吧!”


    莽古爾泰和黃台吉等這才離開努爾哈赤這裏。


    努爾哈赤看著莽古爾泰、黃台吉這些人遠去的背影,他能看得出來,這些人已經開始各自抱團,彼此內訌,以至於離開這裏都是各自的一群人走到一起,而對別的一派人視若不見。


    再一想到外麵攻勢甚猛的明軍,一時,努爾哈赤內心開始感到不安,他真擔心自己內部真的也有人開始出現動搖,主動向朝廷投降,進而使得自己內部先崩塌,再被明軍剿滅。


    “報!台吉阿巴泰獻蘇子河寨降,蘇子河寨破!”


    而努爾哈赤擔心什麽來什麽,他的八旗貴族在這種朝廷大軍雲集時,也不是全部信心十足、要與大明頑抗到底,莽古爾泰暗中通明不說,如今同樣不受努爾哈赤喜愛而對父親有怨言甚至未封貝勒隻授台吉的努爾哈赤之子阿巴泰也因為自己的寨子被圍而主動投降。


    努爾哈赤聽後不由得一愣,當即就吐出一口血。


    阿巴泰再怎麽說也是他親兒子。


    如今他兒子竟先向明廷投降,這無疑讓他的心仿佛被人砍上了一刀,既痛也怒。


    “混賬!該死!傳旨,將其母妃處死!”


    努爾哈赤用盡所有力氣大聲喊道,當即下令殺其母。


    ……


    “叛賊之子阿巴泰向大明皇帝陛下請罪!”


    阿巴泰像狗一樣的趴在地上,向朱由校爬了過來,十分諂媚與畏懼。


    朱由校則坐在大堂內看著他。


    而他的皇子們也站在兩旁,看著阿巴泰,臉上滿是好奇。


    朱由校對於努爾哈赤的兒子們背叛他一事,不感到意外,任何一個時代,在外部壓力加劇時,統治階級內部總有投降者。


    如今,朱由校陳兵數十萬出擊建州,建州女真八旗內部的貴族沒有人因為畏懼而主動投降反而是不正常的。


    但對於朱由校而言,如何處置這些投降的八旗貴族,倒是個問題。


    他自然寧願全部殺掉。


    但如果從全局出發,他作為大明皇帝,要想盡快解決東虜的勢,就得肯定褒獎阿巴泰這種棄暗投明行為,這樣才能促使其他八旗貴族主動投降。


    “也罷!未來解決倭國與西洋番還需要人,不如讓他們去海外,用虜攻夷,學沙俄逼迫哥薩克人開疆辟土的例子,既然現在殺這些投降者,是在否認他們棄暗投明,主動否認自己是光明正義的一方,那就讓這些投降者去為大明開疆辟土!至少不能用以前的羈縻政策,讓他們從新領建州官職,留在建州,繼續為女真人首領,這樣將來,會不會再來個‘七大恨’就難說。”


    朱由校一想到此,便一臉威嚴地道:“知道請罪,很好,至少知道大義,但汝現在才知道請降,未免有些晚,還是有罪的!”


    阿巴泰聽後嚇得忙磕頭如搗蒜:“大明皇帝陛下饒命!叛賊之子實在是因為畏懼父威,而不敢歸順朝廷,如今因天威赫赫,才不得不冒死投降,以不使本旗百姓被屠,還請大明皇帝陛下明鑒!”


    “饒命!”


    “饒命啊!”


    阿巴泰卑微地繼續磕著頭。


    “也罷!念在你棄暗投明,朕可以不殺你,還會賞你官職,但是以後若敢再叛,別怪朕將你千刀萬剮或挫骨揚灰,不過,爾父乃反賊,你既欲棄暗投明,當不能再從反賊之姓,也不能再自認為反賊之族,當改漢姓,言官話、寫漢字、習漢俗,而習漢俗首先要做的就算剪辮蓄發,穿袍戴巾。”


    朱由校說著就吩咐道:“傳旨,將他辮子剪掉,跟隨其投降的人全部剪掉辮子,易服,不從者,格殺勿論!”


    “什麽,剪掉辮子?”


    “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不能剪呀!”


    固山額真圖爾格等一些跟隨阿巴泰投降的八旗貴族在聽到大明皇帝對他們的第一條的旨令後,大驚失色,不由得激動地大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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