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公子順著階梯慢慢往下走,傅東一定想不到這半圓球的東西隻是掩飾,在這門裏麵的地下空間幾乎有半個林子那麽大。


    青铩盟每到一個地方必先尋找深山老林,開辟一個入口,然後建造地下空間。幾百號妖就在裏麵修煉和生活,等這個地方再不能用了便換一個地方。


    “菱哥哥,菱哥哥,那個大哥哥醒了!”小羊兒跑過來扯他的袖子。


    菱公子摸了摸小羊兒的頭,小羊兒還太小了,受不了這樣沉悶的生活,所以經常跑出去玩。還好沒闖什麽禍事,他便也隨著他了。說實話,如果有可能,他真不想小羊兒生活在這死沉沉的地方。


    “帶我去看看。”菱公子牽著小羊兒的手,小羊兒拉著他一路奔走。


    四麵都是石牆,一麵開了個門,裏麵簡簡單單的擺放著石床,桌子和椅子,其他的什麽也沒有。


    一個身形高大,麵如刀刻的男子坐在床上,眼裏滿是迷茫,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菱公子皺了皺眉頭,他總覺得這個男子怪異,但是怪在哪裏又說不出來。


    小羊兒搖了搖菱公子的胳膊,說:“菱哥哥,他醒了就坐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問什麽也沒反應。”說完嘟嘟嘴,對他不理自己很是不滿。


    “小羊兒,你先回房去,我跟這個大哥哥談談。”


    小羊兒不舍的看著那男子,可憐巴巴的問道:“菱哥哥,你不會再把他趕出去吧,他很可憐的,大哥哥是小羊兒第一個救的東西啊,我要他陪我玩!”


    菱公子哭笑不得,也沒時間跟他講這個不能叫東西的,隻把他推出去,一再保證不會趕他走。


    床上的男子從頭到尾沒有看這邊,他的眼睛直直的看著前麵,仿佛對任何事情都沒有反應。


    “你叫什麽?”菱公子倚在門邊,輕輕的問。他感受不到男子身上的妖力,如果他是同類,收留他也未嚐不可,但若他別有所圖,那就怪不得他心狠了。


    男子不答話,他總覺得忘了什麽,努力去想,腦子裏卻空白一片。他很苦惱。


    菱公子皺了眉頭,走過去推了推他,還是沒有反應。


    菱公子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男子勉力集中注意力看他,眼中卻仍然一片茫然。


    問了很多問題,男子都不能回答,菱公子最後確定他對外界的感知已經遲鈍,說話可能都不會了。


    歎了口氣,菱公子走出房間,這樣的妖隻能是拖累,留下來又能有什麽用?


    “小公子,盟主找您。”


    “什麽時候的事?”


    “找了一日了,小的一直候著您回來呢。”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菱公子拐了個方向去了盟主的住處,恭恭敬敬的喚了聲:“父親。”


    青铩盟的盟主是高大清瘦的中年人模樣,神情中自有威儀。但若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麵色青白,指骨也十分突出,森白的指甲詭異的染了半截黑色,整個形象帶著一種病態的強勢。


    “襄兒,今日做了什麽,一整天都看不到你影子。”


    菱襄答道:“去街上隨便看了看。”


    盟主點了點頭,道:“明日父親要出一趟遠門,你二哥不是個有心眼兒的,盟裏的事你多費點心。不過想來也沒什麽大事,你也不要緊張。”


    “父親,難道是……”聽父親這麽說,菱襄眼中流露出擔心。


    盟主伸出右手示意菱襄不要往下說了,起身對著屋中的妖火沉默了半晌。青黑的妖火一簇一簇的上跳,從火焰的頂端飄出一絲絲的黑氣,張牙舞爪的撲向房頂。


    “襄兒,你比父親幸運,希望你不要走父親的老路。”


    “父親,您這說的什麽話,如果沒有父親,這整個妖界哪有容得下我們的地方……我們……”菱襄咬了咬嘴唇,在父親麵前,他永遠都是個不想長大的孩子,他無法想象如果沒有父親,自己要如何麵對外麵的風風雨雨。


    盟主當然知道菱襄想說什麽,但是他不允許自己的兒子說出這樣的話來。情勢已經刻不容緩,以後的許多事情都需要菱襄自己去處理。


    “襄兒,青铩盟的未來就是你和你二哥的,怎麽說如此沒出息的話!今日晚了,你且回去吧。”盟主背過身身子,直挺挺的站著,留給菱襄削瘦的肩膀。


    菱襄嘴唇動了動,終於什麽也沒說出來,轉身走了。


    他腦子裏突然出現傅東從容淺笑的模樣。那女子雖然可惡,對他卻沒有絲毫懼怕或是排斥,甚至還任意調笑,似乎完全沒有把他當做不一樣的妖……


    眼眶開始濕潤。菱襄一拳捶在牆上,牆麵上出現一個冒著青煙的黑坑。


    “該死!”他低低咒罵著。


    傅東可憐兮兮的坐在一棵樹上,雙臂緊抱,神經緊張。


    眼看著天就要亮了,這古墓連個鬼影子都沒出現。哎!傅東歎一口氣,覺得守株待兔真的需要勇氣和毅力。


    傅東又困又餓,卻不敢有一瞬將眼神挪往別的地方。當天邊染上第一道霞紅的時候,古墓裏終於出來兩道身影。


    一個是高高瘦瘦的男子,大概四十來歲的相貌;一個正是那藍衣公子。


    傅東精神一振,揉了揉酸澀的眼,使勁盯著前方的兩妖。


    不一會兒,兩妖說話說完了,那高高瘦瘦的男子周身一陣黑風掃過,頓時沒了身影。傅東本想跟過去,可惜腦子轉動的速度跟不上那妖離開的腳步,硬生生的躲在樹上沒挪身子。


    藍衣公子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似乎有些沮喪。他隨意踢了踢地麵,轉身走向古墓。


    這回傅東看清楚了,那藍衣公子先是把手放在上麵,然後手掌慢慢嵌了進去。不一會兒再把手拿開時,那裏滑出一個入口,藍衣公子正是走進那個入口,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裏麵一層一層的台階。


    有台階,說明古墓並不是地麵這般大小,很可能在地下有更加廣闊的空間。傅東一邊看著那入口被重重的石門擋住,一邊猜測著,心想這下很難混進去了。一來不清楚裏麵的結構,二來那入口搞不好是掌印識別。出入門禁如此嚴密,怕是青铩盟外的妖都無法進去。


    傅東是一籌莫展,覺得再這麽看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了,於是喚出小望一飛衝天。


    從高空看地麵,房舍樹木都那麽渺小,一個一個妖就像一隻隻螞蟻一樣,傅東一邊回想藍衣公子進古墓的全過程,一邊尋找破解的辦法,最後發現除非裏麵的妖帶她進去,否則沒有一點突破的辦法。


    她不禁想到妖王。妖王是多麽強悍的存在啊,換做是他,恐怕二話不說,揮一揮手,那古墓就會成為一堆廢墟。如果是妖王麵對神佑城又該如何呢?傅東沒有發現自己已經下意識的把妖王當做標榜一樣的存在,她雖怨他,怕他,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強大。


    這種思想又是什麽時候開始養成的呢?


    是在妖主們的宴會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驚豔和震撼?


    還是在慶陽書院藏書閣被他戲耍的戰栗和恐慌?


    或者是那段知汝山修行過程中,他一派悠然的任她偷懶,卻在自己最得意的時候給她最殘酷打擊時的無所不能?


    還是他一次又一次將她從噩夢中解救出來?


    又或者是在寒潭之中,被他瘋了般任意擺弄,那時的她如此羞怯和憤恨,卻隻能沉淪,隻能卑微的求饒乞憐……


    以為都過去了,以為藏得夠深,以為已經淡忘,卻沒想到,依然如此——刻,骨,銘,心!


    太多太多的回憶一瞬間擠滿了她的意識,傅東手上一緊,這種感覺太過複雜,忍不住逃避,忍不住關注,忍不住欣賞而畏懼,忍不住仰望而模仿,卻又在意識到之後羞憤的想要就此死去。


    傅東胸中各種情緒狂烈的衝擊著,她想大喊,想大叫,想找一個宣泄的出口瘋狂的對待自己。她抓著小望的雙手開始收緊了顫抖。


    小望受痛,忍不住叫了一聲,飛行的高度驟降,嚇得傅東立刻回了神。她怔了一會兒,歉疚的安撫著小望,才發現一頭的冷汗,眼角已然濕潤。


    不能再想了,她該想的是怎樣獲悉青铩盟的秘密,該想的是怎樣破解神佑城的詭異,該想的是怎樣讓雪孜玄冥和玄頌平安出現在她麵前。


    傅東咬牙切齒,狠狠地抹了一把額頭。


    再也不要仰望,再也不要讓你操控我的情緒!


    妖王斜靠在塌上,半撐著身子皺了眉頭,罵了句:“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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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墓中某癡傻男子茫然抬頭:“猜猜我是誰?多砸點票下來我就告訴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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