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東像往常一樣乘著咪咪去了慶陽書院。


    她直接上了二樓按蒙麵教的辦法開啟了通往三樓的密道。


    進去之後,傅東有些傻眼。


    這就是她不能進的三層嗎?


    這是一間空房,沒有書架,沒有書冊,甚至沒有一點擺設。空蕩蕩的牆麵泛著鐵一樣冷清的光,唯一的觀賞物是坐落在八麵牆上的小獸,口中呼呼吐著火焰。


    傅東四下看去,哪裏有什麽裝水的瓶子?


    不是走錯了嗎?傅東滑稽的想。


    幽幽的妖火搖曳著,傅東往前走了兩步。


    “啊!”腳底踩空,如此突然的瞬間給了她無比放大的恐懼。


    等身體終於平穩,傅東發現自己是跪趴在地上的。


    雕刻著鳳融神獸的玉柱在前方左右兩邊矗立著,白玉階上是高高的寶座,寶座之上那人麵貌清冷,鳳目含笑,銀色長發泛著極淡的紫色幽光。他帶著貴族式的悠閑和冷漠,即使是最慵懶的坐姿也生出無雙的威儀,不可言說,不可捉摸,直直攝入人心,沒入寸骨。


    恍惚間,她似乎趴到了他的腳邊,他冰涼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口中吐出的聲音讓她禁不住顫抖。


    “好玩嗎?”


    好玩嗎?什麽好玩嗎?傅東不解。


    傅東心跳得很快。眼前是如此舉世無雙的風華,不能仰視,不能逃脫,隻能卑微的戰栗,戰栗遠遠不能形容她全部的感受。


    他的手撫上傅東的眉眼,然後是額間,那裏猛的疼痛不已,慢慢顯出一個小小的淡紫色圓點。他的手指來回觸摸那個圓點,每觸上一次傅東便更痛幾分。


    “唔……”傅東皺眉,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冰涼的觸感印在我的額頭,“你到那裏去,幹什麽?”


    幹什麽?去拿東西。


    “為什麽要拿那個東西?”


    因為可以回家啊。


    “哦?想回家嗎?你的家是什麽樣呢?”


    什麽樣?那裏的天不算藍,地不算綠,樹不太高,花不太豔。那裏有看不完的車水馬龍,架不完的高橋地隧,做不完的工作瑣事,聽不完的殷殷叮囑……那是她的家,有她的親人和朋友,有她二十多年的情感波動,有她割不斷忘不了深深紮根在骨血裏的思念。


    “是這樣嗎?”


    眼前可不就是她的家鄉嗎?傅東站在天橋之上,灰色的天紛飛著絲絲細雨,行人黑亮的皮鞋早已泥濘不堪,花傘,雨衣,車刷,在她眼底無限放大的點點泥斑。


    多麽熟悉嗬!怎麽會忘記?怎麽能不想念?


    傅東抬腳剛要走,腳下的橋卻慢慢消融,她慌張四顧,哪裏還有天,還有雨,還有車和人?她眼前隻有這個絕代風華的男子,以絕對尊貴的姿態公然嘲笑我內心最深的溫暖。


    憤怒!無窮無盡的憤怒!傅東揮開他的手,跌坐在地。


    “你幹什麽!”傅東直挺著身子,雙拳緊握,再華麗的美也抵不過她心裏的傷。


    他的憐憫像尖銳的刺,刺得她鮮血淋漓。“你回不去的。沒有人來過,也沒有人能回去。”


    傅東麵目猙獰地撲了上去,不能忍受他赤裸裸的篤定。


    他柔柔地笑,緩緩地抬手,錦衣翻飛,暗香浮動——她狠狠的撞到牆上,冰冷,堅硬。


    “不信嗎?不信你問問那人他的家鄉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聲音漸漸遠去,傅東攥緊了拳頭相揮過去,卻霍然發現了攥緊的是一個小小的白玉瓶。


    依然是那間空房,依然是那個傅東,八方牆麵上依然是那搖曳的妖火。


    傅東,迷茫了。


    “拿到了嗎?”


    “是這個嗎?”傅東伸手。


    蒙麵仔細辨認,左右看了幾遍,才將玉瓶收進懷裏。


    “走吧,找個地方我送你回去。”


    傅東停住了。聲音忍不住開始發抖。


    “你……送我去哪裏?”


    蒙麵轉身,很奇怪的看她:“人間。”


    “人間……什麽樣子的?”傅東害怕了,她居然在那個奇怪男子篤定的嘲笑之下害怕了,她害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蒙麵不清楚傅東在想什麽。“你覺得是什麽樣子的?”


    傅東深吸一口氣,“你知道中國的主席是誰嗎?”


    “什麽?”蒙麵有些懵了。


    “那你知道聯合國現在誰值班嗎?”


    “你在說什麽?”


    “你知道……什麽是internet嗎?”


    蒙麵確定傅東在無理取鬧,他開始不耐煩了。


    “你不要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你到底回不回去?”


    淚,突然滑落,傅東絕望了。


    “你……”蒙麵皺眉。


    “東西被偷了,快,抓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蒙麵不敢置信的看著傅東,“你敢出賣我?!”


    傅東慌張的搖頭,“不是我……”


    蒙麵一腳踢過來,迅速離開了。


    傅東覺得身子一沉,胸口湧上來一股熱血。


    狐狸從後麵扶住傅東,皺起眉頭看著她身前的血跡斑斑。


    傅東轉頭,覺得無比疲累。


    傅東開始做夢。她一個人靜靜的走在路上,整一條街都沒有行人,隻有幽暗不明的路燈。


    傅東走得很急,她很快就走到了家門口。


    她推門進去大聲宣布:“我回來啦!”


    可是沒有人理她。


    他麵前的是父親憔悴疲憊的臉龐,是母親淚水浸透的雙眼,是鋪滿塵土無人打掃的房間,是灰白發黃的照片,是那空插著香火的暗黑扁壇,是陰冷透骨的牌位,傅東卒於……


    不!傅東嚇得拚命後退,這時父母無神的雙眼開始四下張望。我在這裏啊!我就在這裏啊!可是為什麽沒有看到我?這裏!這裏!


    不!不!!


    那是誰?場境突然一變,那是個縮在街頭一角的瘦小老嫗,她穿著肮髒破爛的衣服,花白的頭發雜草一般攪在一起,她那樣虛弱的蜷縮在那裏,都無法站起身來。傅東感覺到她漸漸冰冷的體溫和饑餓的脾胃,老人內心深處的麻木和絕望如魔鬼罪惡的觸手狠狠抓著她的心髒,她全身無力,隻能任痛苦在一瞬間席卷了所有的意誌。


    幾十年都過去了,她身邊走來走去的人還如同初見時那般青春俏麗,可是她卻垂垂老矣。那些披著人皮的妖取笑她,欺淩她,還要變化著模樣恐嚇她,她那樣慌張的捂住雙眼,可是骨瘦如柴的手指怎麽掩得住她驚恐的雙眼?那雙眼在縫隙中死死地盯著傅東,仿佛在說:我是你,我是你!我就是你啊……


    不……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傅東幾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不!”她大喊一聲坐起身來,全身上下貼著內衣透著涼涼的濕意。


    “做噩夢了嗎?”狐狸眼中閃著難測的幽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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