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著,本來就不對付的世家官吏和新政官吏之間無疑會相互掣肘和監督。


    隻不過杜英給監察機構的是監督檢舉權,並不是行政權,又決定了這些世家官吏不可能撼動新政的實行,頂多就是監察結黨和貪汙,再加上他們的同僚又有支持新政的官吏,所以他們定然也不敢如同後世禦史風聞奏事那麽誇張。


    否則旁邊虎視眈眈的同僚,保不齊會想辦法把他們給收拾下去。


    相互掣肘、相互監督,你以為是螳螂捕蟬,他以為是黃雀在後,殊不知每個人都是那螳螂,前麵有蟬,後麵有黃雀,形成循環。


    而現在的秦王、未來的陛下,隻要負責在這背後操控每個人的位置就可以了。


    基於這樣相互監督的體係,杜英身邊的官吏日漸減少,可是秦王府依舊在高速運轉,大量的公文從這裏發出,指揮著從河北到嶺南、從會稽到巴蜀的偌大天下。


    當然,在此缺乏人才、青黃不接的時候,杜英不得不承認新安公主指揮的秘書監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江左的世家小姐,多半都知書達禮、通曉文墨,平日裏無論讀書多少、文章多少,都免不了嫁為人婦、相夫教子,從此默默無聞的一生。


    但是現在無疑女官製度給了她們能夠施展抱負的機會,而且家族那邊對此也並不是非常反對,一方麵反對的人多半都已經被丟到北方去了,對於自家女兒還能留在秦王府、留在秦王的身邊,還能有什麽意見?


    另一方麵,這些家族們在意識到自己估計很難在有生之年撼動杜英的統治之後,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都隻能慢慢開始適應在秦王的統治下生存。


    人總是要吃飯的,不能因為之前自己所熟悉的製度被摧毀了,日子就不過了。


    不過秦王對於世家到底是什麽態度,現在隻是養著、等著需要錢的時候再趕盡殺絕,還是就此放過他們,世家上下仍然惴惴不安,諸如顧家這種已經被杜英委以重任的畢竟還是少數。


    可是現在用熱臉去貼杜英的冷屁股,大家又放不下架子,而且也擔心會被杜英敲竹杠,所以還不如讓自家女兒去試探一下虛實,若是能和秦王有進一步的發展,那就再好不過了,到時候不管如何驚濤駭浪,整個家族還不是能全身而退?


    看看人家司馬昱,不也活蹦亂跳的,據說還要在書院之中開設課程,不少人都想聽一聽這位朝廷的會稽王,治國思想和心路曆程。


    因此漸漸的開始有一些女官往杜英的身邊湊。


    杜英不得不讓新安公主安排好工作內容、確定這幫女官和自己之間的“安全距離”,否則保不齊什麽時候就鬧出事情來。


    同時杜英也讓新安公主約束下屬、強調設立女官真正的目的可不是給杜英充實後宮,若是不好好幹活,一天到晚隻想著貼近秦王,以此作為上升的捷徑,那趁早滾蛋。


    杜英這樣做,也是為了保持整個女官隊伍的純潔性,若是女官都是為了未來和自己有什麽關係的話,那名為女官,實際上就是秀女了。到時候被塞入這個隊伍的,並不是什麽真正聰慧有能力的,而是一群好看的花瓶。


    杜英是要讓女官隊伍補充人才的不足,不是養著她們當花瓶的。


    不過好在這樣的情況還隻是少數,大部分的女官都是大家閨秀出身,哪怕家族明示暗示,她們又怎麽可能厚著臉皮跑到杜英這裏來拋媚眼?


    比如已經被家族明示過的何法倪,每次見到杜英都躲得遠遠的,那畏畏縮縮的目光搞得杜英都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把小姑娘吃抹幹淨還不認賬一樣。


    所以明知道自己真的招招手就能吃到這之前內定的皇後,杜英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總是搶別人的未婚妻,我這身後名隻怕要和魏武差不多了!


    秋雨下個不停,但是該走的流程不能耽擱。


    朝廷頒布旨意,祭拜建康府的先皇陵寢,準備還都,與此同時,為慶祝還都這夙願的實現,朝廷大赦天下。


    杜英通過翻修建康府的屋舍街道,以及投資興建工坊和書院,穩住了建康府的人心,同時通過大赦天下,安撫了整個江左的人心。


    且也等於在傳遞出一個信號:


    之前朝廷的律法所判的那些罪過,全部都不算數了,未來要遵循的,是新的律法,是杜英的律法。


    當然,翻看了經過整理後的卷宗,杜英也發現在之前世家主宰下的江左,冤假錯案和從重從嚴的確不少,當然受苦的多半都是百姓。


    世家也是通過這種方式樹立自己的權威,並且在族人和百姓之間畫出來一道界線,讓百姓知道朝廷的武力和律法所保護的,永遠都是界線那邊的人。


    所以這些冤假錯案,正好趁著這個機會一筆勾銷。


    連綿秋雨中,小皇帝在一眾甲士的護衛下,亦步亦趨,向著前方的祖廟走去,麵無表情。


    不遠處觀禮的太後,滿是愧色。


    而一眾不能缺席的司馬氏皇族,神色則更為複雜,或是感慨萬千,或是掩麵而泣,又或者喟然長歎。


    明明祭拜祖先,告知還都的消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是當這一切都已經為別人所操控的時候,卻是何顏見列祖列宗?


    不過即使是哭泣者,也隻是抹了抹眼淚,甚至必須抓緊掛上嚴肅的神情,因為說不定什麽時候,秦王的目光就會掃過來。皇族子弟們可是知道,武陵王司馬晞此時還在牢房之中。


    雖然杜英最後應該不會殺他,但是受的折磨肯定不少,哪一個養尊處優的皇族子弟願意受這個罪?


    所以該配合秦王的就配合,隻要還能苟且活著,秦王願意要什麽就給什麽吧,大部分皇族子弟早就已經躺平擺爛了,諸如司馬晞和司馬昱這種還銳意進取的反倒是少數——其實司馬昱早年也是清談縱玄的擺爛典型,後來屬於被趕鴨子上架罷了。


    “車架和沿途的州郡都安排妥當了?”杜英問負責沿途禮儀、接待的阮寧。


    阮寧本來就是禮儀部門出身,所以當初才會隨王羲之出使關中,後來又幹過一段時間的禮曹,最後轉入了通事館,加上名門背景,對於禮製的熟悉自然勝過秦王府中不少大老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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