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石的潛台詞,自然是王洽或是為國盡忠了,或是直接淪為階下囚了,又或是很可能直接乖乖投降。


    其實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就不覺得王洽會有為國盡忠的覺悟。


    青州,徐州,他有的是盡忠的機會,可是跑的比誰都快,現在也就是被謝石出於大局的考慮小小的坑了一把,否則謝石都不一定比他先回來。


    所以這意味著,王洽很有可能會為關中都督府所用。


    “隻期望王伯父能夠保全晚節吧,餘會把這個消息上奏朝中,避免王伯父被無辜利用。”桓秀沉聲說道,“王伯父麾下的萬人已經抵達洛澗,那說明大司馬的兵馬也已經到了洛澗周邊,謝玄在洛澗遊蕩,會不會繼續威脅到大司馬?”


    說罷,桓秀看向謝石,謝石領走的任務就是阻擊謝玄,結果現在好端端的帶著王洽的部眾回來了,那誰去阻攔謝玄?


    謝石歎道:


    “餘所為此,也是艱難取舍之後。想必大司馬自有齊人之福。”


    旁邊的孫無終皺了皺眉,顯然對謝石的行為很不滿,正想要開口說什麽,桓秀悄然邁出一步,擋住了孫無終的身形,微微頷首:


    “辛苦叔父了。”


    謝石告辭離去,孫無終沉聲說道:


    “很明顯,他······”


    “謝石奴能夠認認真真的把王洽的部眾帶回來,餘等就應該心滿意足,總比其直接卷甲倒戈來的好。”桓秀感慨道,“隻不過其麵對謝玄,隻想著如何避戰、遊走,最後察覺到再不出手就交待不過去了,方才姍姍有所行動,看來之後也信不過他了。”


    孫無終似乎這才“艱難”的把這件事放下,繼而說道:


    “等大司馬發起進攻,一切都會好的。”


    桓秀看了他一眼,說句實話,他都沒有這般信心,但是孫無終說的言之鑿鑿,桓秀自然也不可能往孫無終的頭上潑冷水,隻好點了點頭。


    承你吉言吧。


    ——————


    桓溫對於自己能不能在壽春之戰中取勝,並不關心,因為現在的他很煩躁。


    他雖然親自斷後,但當然不可能真的最後一個走。


    部將戴施帶領兩千兵馬死守馬頭要塞,為桓溫斷後,桓溫離開的時候,戴施顯然已經做好了訣別的準備,這讓桓溫心裏沉甸甸的,又莫名焦躁。


    戴施顯然是擋住了謝奕,所以迄今為止桓溫的背後隻有一些零零星星的關中斥候,但是他所需要麵對的關中軍隊,卻也不隻是謝奕,謝玄帶領的兩千騎兵就像是交接班一樣出現,延續著他爹在淮北給桓溫帶來的困擾。


    相比於之前對付王洽時的意欲畢其功於一役,謝玄在對付桓溫的時候顯然直接換了一種打法,把兩千騎兵分成多則兩百人、少則數十人的隊伍,輪番上陣,或是用騎射遠遠招呼,或是直接趁著敵軍前頭、後尾沒有防備,一頭紮過去,硬生生的刺穿軍陣之後,施施然兜住戰馬,就差把“爾等無用之人”幾個字寫在臉上。


    如此囂張而且不勝其煩的行為,顯然惹得整個桓溫軍隊上下義憤填膺,恨不得直接全軍散開、搜山檢海的去找謝玄的蹤跡。


    但是桓溫還是硬生生的阻止了軍中士卒的這種衝動行為,一直約束部眾。


    顯然桓溫的思路就是,謝玄想要讓他做什麽,他就偏不做什麽,既然謝玄是想方設法的拖延時間,那就說明關中軍隊的援兵肯定還在路上,否則杜仲淵大概也不會舍得把兩千騎兵甩出來當誘餌,而且是現在這樣風險和收獲並存的徹底分散行動。


    所以桓溫要做的,自然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前往八公山,搶在關中援兵抵達之前,進占壽春。


    桓溫的這般冷靜,讓此時遠遠在林子間觀望的謝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王洽作為謝玄的獵物,在這行軍途中,自然不可能放任他亂跑。謝玄索性就直接把王洽帶在身邊,既然這位王叔父有戴罪立功的想法,那謝玄說什麽也得給他一個機會。


    誰讓謝家和王家,本來也算得上世交呢?


    此時看到謝玄明明屢次進攻,卻一直沒有打破桓溫的陣型,甚至連阻撓和延緩桓溫進兵都沒有做到,王洽自然是覺得謝玄應該著急才對,然而這位大侄子看上去頗為高興是怎麽回事?


    “叔父覺得桓溫還能維持多久不亂?”謝玄卻主動來問王洽。


    王洽愣了愣,認真的觀察了一下謝玄的神情,那溫和的笑容、盡在掌握的自信,不似作假,這讓他心中覺得怪異,也隻好硬著頭皮說道:


    “真的按照這樣晝夜不停的襲擾,應該還能堅持一日到兩日,否則大······桓賊一定需要給士卒們一個交代了。”


    這家夥的稱呼變得還挺快······謝玄對於王洽的識相不置可否,實際上杜英對於這些稱呼之類的一向都沒有什麽要求,有時候出於對桓溫的尊重,杜英都還會用“大司馬”稱呼之。


    “估計這段時間,夠他跑到八公山的了。”謝玄若有所思。


    王洽下意識的揉了揉耳朵:


    謝玄竟然巴不得桓溫跑到八公山,是我聽錯了麽?


    察覺到王洽的疑惑,謝玄笑著說道:


    “叔父現在也跑不掉了,所以餘也不瞞著叔父,我家姊夫已經在壽春雲集重兵、嚴陣以待,沒有什麽援兵還在路上的困擾,否則姊夫第一時間應該將家父的兵馬調集到壽春才對,而家父現在還在不疾不徐的進攻馬頭要塞。


    如今所做的這一切,自然就是為了讓桓溫認為我軍空虛,從而強攻壽春,則正落入我軍陷阱中。”


    王洽愣了愣,旋即瞪大眼睛:


    “這,這······”


    他旋即看向遠處那一支前行的隊伍,或許他們還在堅定的認為著隻要抵達壽春、隻要大司馬向著淝水和八公山發起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殊不知······


    “那······”王洽震驚之餘,已經很難組織語言。


    謝玄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餘率軍出擊,任務就是,能抓住破綻則進攻之、絞殺之,若是抓不住破綻,那麽索性直接不斷的襲擾,營造假象,也消磨敵兵。現在正在做的就是第二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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