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扶著腰緩緩起身,坐在她對麵的梁夫人登時著急忙慌的想要勸阻,但謝道韞搖了搖頭:


    “無妨的,女兒也不能總坐著。”


    梁夫人也隻好改為伸手攙扶:


    “外麵還冷,多穿一件衣服出去。”


    此時,站在凳子上的新安公主不滿的說道:


    “娘親,厚此薄彼,方才我出來的時候你就沒有這麽說。”


    最初的時候,梁夫人對於這位當朝公主還是心存敬畏的,但是這樣的後果就是兩個人每次見麵的時候都頗為不自在,鬧得新安公主也束手束腳的,不知道應該秉持怎樣的禮節了。


    後來梁夫人也意識到這根本就是個跳脫的半大姑娘,哪裏有什麽公主的架子?漸漸的也就放的開了,此時聽到新安公主佯裝抱怨,梁夫人本來下意識的想說“阿元知道冷暖不假,可是肚子裏還有一個呢。”,但是說出來又擔心給新安公主壓力,她和郗道茂也盼著能夠有個孩子,不是什麽秘密。


    梁夫人把這句話咽回去,也毫不客氣的回答:


    “相比於殿下,老婦更擔心的還是房子。”


    隻要不把房子拆了就好······


    新安公主愣了愣,旋即訕訕一笑。


    這就誇張了啊。


    謝道韞也掩唇笑道:


    “想起來剛剛見到殿下的時候,殿下時而高傲冷漠,似乎是想要和妾身一決高下,時而溫柔淡雅,似乎真的與世無爭,結果現在竟然如此頑皮,想來應該本性如此,之前都是遮遮掩掩了。”


    新安公主臉上稍稍有點兒掛不住,當初剛剛和杜英獨處小樓成一統的時候,被那家夥天天想方設法的占便宜——雖然他每次都有各種借口,振振有詞,但是現在老夫老妻了,新安公主還不知道枕邊人的性情?


    若真的是看不上眼的女子,不管是鄉村野婦還是當朝公主,他才不會輕易就有肌膚接觸了。


    當時的新安公主可不知道這些,隻道是自己被杜英給霸占了,而且好像還是可有可無的那種,因此還挺想給自己爭地位。


    嗯,奇怪的好勝心增加了。


    所以麵對謝道韞的時候,自然像是好鬥的公雞。


    可是謝道韞是何人?謝家才女,詠雪傳千古。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哪怕是皇家貴女都不能幸免。


    童年陰影、父王口中的榜樣,妥妥的大魔王。


    所以新安公主麵對這樣的大婦,半點兒爭鬥的鬥誌都沒有,甚至還得當乖寶寶。


    後來發現頭頂上還有一個郗道茂,弱柳扶風,看上去很好欺負的樣子,但是她本來就不是恃強淩弱的性子,平日裏頂多和茂兒姊姊開幾句玩笑話罷了,反而沒有和茂兒姊姊鬥一鬥的意思——就茂兒姊姊那身子骨,日常對上夫君都得搖援兵,所以有什麽好爭搶的?


    於是發現家裏的兩個對手,一個根本鬥不過,一個也沒有欺負的必要,新安公主也就沒必要裝清高或者裝乖寶寶,本性暴露。


    但這個心路曆程,是她自己自以為無人知曉,是藏在心中羞於拿出來的小秘密,結果現在被謝道韞直接說了出來,登時羞得無地自容,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兩步想要直接開溜,卻忘了自己還站在椅子上,登時猝不及防、向後仰過去。


    “殿下!”梁夫人和謝道韞都是一驚。


    不過一隻手臂恰到好處的從門後探出來,摟住了少女的纖腰,旋即將她打橫抱起。


    “夫君,娘親還看著呢!”新安公主忙不迭的想要下來。


    伸手的還能是誰,自然是杜英,也不知道已經站在她的身後靜靜看了多久,因為有半掩的門擋著,所以梁夫人她們並沒有看到。


    “哦,那咱們把門關上。”杜英回答。


    “我錯了。”


    “錯哪兒了?”


    “不知道,但是錯了。”新安公主的回答格外堅決。


    屋裏,梁夫人和謝道韞鬆了一口氣,相視而笑。


    當家裏的混世小魔王遇到了混世大魔王,自然就是一物降一物。


    不過母親當麵,杜英也不好一直抱著媳婦,他不在意,媳婦的臉上都快紅透了,所以小心放下來新安公主,向著梁夫人行了一禮。


    “今日的事情都忙完了?”


    “忙裏偷閑,回來看看。”杜英笑道,“荊州那邊還有戰報沒有處理。”


    前半句是回答梁夫人,後半句卻是對謝道韞說的。


    梁夫人也知道杜英有軍政事務要和謝道韞商議,笑眯眯的說道:


    “今天晚上燉了雞湯,老身先去廚房看看。”


    自然是找了個理由不打擾他們,不過臨出門,又不放心的回頭說道:


    “仲淵,阿元,勞逸結合,莫要過於勞神。”


    “娘放心便是。”杜英擺了擺手。


    梁夫人卻根本沒搭理他,見謝道韞亦然應諾,這才離開。


    杜英:······


    到底你是我媽還是她媽?


    旋即,他咳嗽一聲:


    “娘親越來越絮叨了。”


    “總歸是不放心孩子,情理之中,你我也應當不讓其擔心。”謝道韞柔柔說道。


    杜英坐下來,喝了杯茶水,看著新安公主在門口探頭探腦的模樣,招了招手,她立刻乖巧的湊到杜英身邊坐下。


    杜英緩緩說道:


    “雖然戰事已經暫時停歇,但荊州那邊的斥候戰卻一直沒停,南陽、江夏等地都報告荊州世家正在招兵買馬、訓練新兵,同時擁戴大司馬長子桓熙為主帥,坐鎮江陵城,以咱們的老朋友桓濟為副帥,率軍平定襄陽城中的雍州世家。”


    原本襄陽城中的荊州世家和雍州世家各自占據半邊城池,因為中原戰事的波譎雲詭而暫時停止了爭鬥,都在觀望風向。


    尤其是大司馬的兵敗,導致荊州世家明顯士氣受挫,甚至開始傾向於和雍州世家談和,爭取雍州世家的中立,畢竟杜英在收拾其餘各地世家的時候從來沒有心慈手軟過,所以荊州世家覺得並非沒有把這些雍州人拉攏過來的可能。


    但是現在大司馬沒有死的消息傳來,再加上朝廷、江左世家和大司馬府在兩淮的殘部明擺都已經同氣連枝,荊州世家這邊頓時也沒有了荊南為朝廷掌控、腹背受敵的危險,一下子又硬氣了起來。


    雍州世家?


    一群外來戶,占據著半邊襄陽城,根本就是杜仲淵的馬前卒,當除之而後快!


    荊州世家一動,雍州世家自然也坐不住了。


    以前是小打小鬧,大家都在望風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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