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傳,這是隨著關中報紙的作用逐漸凸現而為人所重視的一個領域,桓家之中少有的更擅長筆墨文章而不是征戰殺伐的桓秀自然最適合這個方麵,一直以來讓關中這邊也感到頭疼的荊州和青州等地的報紙,就是出自桓秀之手。


    桓溫拿出了桓雲和桓秀的組合,顯然既是因為這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也是能夠兼顧文武,且或許還期望桓秀走到哪裏都能夠及時發動輿論作戰、收買人心,趁著都督府在河北立足未穩,抓緊搶占道義陣地。


    隻不過桓溫還是有點兒低估這些年頻繁不斷的戰事給河北造成的巨大破壞了,尤其是之前慕容儁的十萬大軍南下,更是壓垮了河北經濟民生的最後一根稻草。


    河北實在是赤地千裏、一窮二白,所以當初關中六扇門才會那麽容易的就滲透進入河北,各地都需要丁壯耕作、維持生計,哪裏還管你這外地人什麽來路?


    而後來王猛帶著關中王師和慕容氏會獵於滏水,其實等於是帶著關中、河東的士卒和慕容垂所帶領的清河、渤海地區的士卒以及慕容德帶領的幽州士卒開戰,等於一群外地人在鄴城打了一頓,本地人根本沒有參與其中,也無力參與其中了。


    再後來,王猛主政河北,但是也沒有什麽建樹,一方麵是因為群敵環伺,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王景略想要治理好一地知民政,難道就不需要人手麽?


    河北自然是找不到那麽多人為他所用的。


    因此桓溫幻想著能夠在河北收攏一些本地人心,著實是想多了,這裏除了嗷嗷待哺的饑民之外,哪裏還有什麽民心啊。


    “河北之慘狀,青州不可比,餘行走在這焦土之上方才知道連兩淮都算得上繁華了。”桓秀這幾日帶著一隊騎兵往來奔走,最終回見桓雲的時候,給出了這樣的結論。


    桓雲此時正坐在中軍大營的輿圖前,身邊的親衛和幕僚們都在挽起袖子抓緊修葺沙盤。


    沙盤這東西,古來有之,隻不過有時候行軍打仗匆匆,再加上地形地勢本就不清楚,所以很少有行軍駐紮在何處都要堆砌沙盤的傳統。


    關中王師在杜英的帶動甚至是命令下,算是第一個把這種傳統發揚光大的。


    一開始的時候,關中王師的敵人們還會肆無忌憚的嘲諷,等到沙盤修築好了,又該開拔了,豈不是做無用功?


    一直到看著關中王師在行軍打仗的時候往往對地形地勢頗為熟悉,無論進攻還是撤退,甚至作為外來軍都能展現出比駐紮本地的敵軍更加嫻熟的流程,穿梭在山野之間,仿佛他們才是這裏的主人。


    這就讓大司馬府也提高了對沙盤的重視,桓溫和杜英一樣下了死命令,所以桓雲也不會違背。


    至於幕僚們都要卷起袖子參與其中,則是因為······桓雲沒有回答侄子的感慨,掃了一眼沙盤,頓時不滿的站起身,抽出腰間的馬鞭,虛空揮動了兩下,鞭子發出陣陣破空聲,格外刺耳:


    “抓緊,別磨磨蹭蹭的!”


    桓秀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桓溫兄弟五個,的確是集各種性情,甚至可以說集各種奇葩性格。


    桓溫本人自不用說,野心、陰險狡詐、善於用兵等等特點雲集一身,最後用“梟雄”兩個字來概括顯然是最合適的。


    老三桓豁,行事穩重,而且文武兼修,算是一員儒將,桓秀的性情愛好頗有乃父之風。也因為穩重且能夠平衡文武,桓溫才讓他外鎮淮西。


    老四桓秘,年少成名過於張狂,所以桓溫一直對他多有打壓,希望弟弟能夠意識到這天下還不是他桓家的天下呢。


    結果桓秘一直陽奉陰違,經常有衝撞桓溫的舉動。而今正是用人之際,桓溫對他再不滿也無可奈何,隻能留其鎮守荊州,算是守著荊州老本。桓秀聽聞四叔私下裏好像和荊州世家有所勾連,不知道在圖謀什麽,大伯大概心裏清楚,也不知道是否有防範。


    老幺桓衝,自不用說了,其誌在天下清平,不忍見引為知己的杜英和兄長桓溫陷入內鬥,索性直接屯敦煌而謀西域。


    或許在後人看來桓衝這種鴕鳥行徑有點兒難以理解,但是在時人眼中,講友情、講親情,還思為國戍輪台,這就是完人和楷模啊!


    對於五叔的逃避行為,桓秀可以理解但不是很讚同,但對於二伯,桓秀那就是徹頭徹尾的擔憂了,因為二伯······性子實在是太過急躁。


    幾乎在渡過大河之後,桓秀每天都要聽到二伯催促進軍的聲音。


    仿佛稍微慢一步,就拿不下枋頭城了。


    明明是枋頭的守軍在以逸待勞,青州兵馬這麽要死要活的幾百裏地跑過去,那不是送獵物上門麽?


    但是二伯似乎並不在乎這些,他每天坐在馬背上,桓秀甚至懷疑他並不知道士卒們有多疲憊。


    畢竟每次安營紮寨之後,他都直接往中軍營帳裏麵一坐,便指著麾下的將領們大罵,或是行軍太慢,或是今日斥候戰中吃了虧,又或是沒有能夠摸清北方清河郡的底細,不一而足。


    整日裏把將領們弄得灰頭土臉,也就隻有桓秀還能夠勸上兩句。


    這樣的將領,放在戰場上的確是一員悍將,畢竟哪個猛將不是火爆脾氣呢?


    但是顯然隻適合擔當一方將領,根本不適合為帥。


    每每見到二伯這般,桓秀就一陣傷神,甚至都懷疑,會不會大伯的本意是讓二伯坐在上麵當傀儡,關鍵時候帶著親衛衝鋒,而真正屬意的主帥是自己。


    畢竟自己給二伯查缺補漏當助手,二伯他也不聽啊!


    除了桓秘和三個兄長關係稍稍疏遠、桓衝則年紀小一向屬於被慣著的那個之外,桓家的年長三兄弟平日裏關係還不錯,所以桓雲罵完下屬,看向三弟子侄的時候,沒有露出笑容,但怒氣衝衝的神情也緩和了許多:


    “阿秀,方才所言何事?”


    桓秀無奈,隻能換了一種說法:


    “啟稟將······”


    “你這孩子,說了多少次,你是老三的孩子,跟著兩個伯伯、遠離父兄,伯伯們字應該照顧提攜你,喊什麽將軍,豈不是顯得生疏!”桓雲不悅的擺了擺手。


    啊這······桓秀哭笑不得。


    別人都是不想讓子侄在軍中因為血脈關係高人一等,養成高傲的性子,結果二伯怎麽反其道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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