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信任歸信任,這些新訓練的涼州騎兵,終究沒有多少戰場經驗,所以杜英也不舍得直接把他們丟在殘酷的河北戰場上。


    那裏是天下最精銳的騎兵角逐和廝殺的主戰場。


    在那裏,關中騎兵每日裏都要麵對鮮卑這出生在馬背上的民族,想要在密集的斥候戰和遊騎兵戰鬥中不落下風,儼然這些新編騎兵還不夠格。


    但是正所謂田忌賽馬,誰說我要上馬對上馬?


    杜英把這些新兵調到蜀中來,對上毛穆之的步騎,自然是碾壓。


    方才他讓陸唐率領數百騎兵在北,自己則帶著千餘騎兵在南,以鉗形攻勢一舉扭轉戰局,這砍瓜切菜一樣的突進就足以證明涼州騎兵在巴蜀這一畝三分地上的強悍。


    杜英的將旗轉眼功夫就已經飄到了河邊,而杜英本人提著橫刀,帶著親衛們左衝右突,衣甲鮮明,周圍的王師將士俱是看在眼裏,霎時間,歡呼聲此起彼伏:


    “萬勝!”


    當然這其中還夾雜著其餘更加激動的呼聲:


    “萬歲!”


    今日一戰,關中王師直接把寧州兵馬這唯一一支真正能夠威脅到自己在蜀中立足的對手擊敗,至此,放眼整個巴蜀,誰人還能阻擋既有火炮,又有騎兵在手的關中王師?


    一手締造這樣的優勢,並且此時還親自衝鋒陷陣的杜都督,儼然當得起這樣的讚譽。


    這樣的想法,並不僅僅是在關中將士們的心頭浮現。


    已經撤退到水中、帶領親衛部曲親自斷後的毛穆之,能夠清晰地聽到關中王師的吼聲,他放眼望去,可以透過在壕溝、在河灘、在淺水處廝殺惡戰的人群,看到那個馬背上的年輕主帥,其一手橫槊,一手持刀,縱馬馳騁,好不威風!


    所到之處,關中王師更是如同打了雞血一般。


    原本還在壕溝中鏖戰的,轉眼便宰殺了敵人,渾然不顧身上還有傷口,惡狠狠的撲向下一個寧州士卒;


    仍然在河灘上與手持盾牌的寧州士卒僵持對峙的,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道,大吼著向前推進,硬生生的將對手撞翻在地,而靴子毫不留情的從那人身上碾過去,竟是連抽刀取了他的性命都來不及,目標直指已經逃遁下河的前方背影;


    至於那些已經在河水中撲騰、捉對廝殺的關中士卒,本就是關中王師之中個人勇武的佼佼者,否則也不會在這追擊戰裏脫穎而出、衝的最前,所以他們直接張開雙臂,摟抱著寧州士卒直接向河水湍流中衝,要以一敵二,也要去追那些腳步更快的敵人。


    似乎每一個關中士卒,都認為自己解決不了當麵的敵人,是一種恥辱,所以哪怕是以傷換傷,他們也願意,隻為了把刀子插入敵人的胸口,快一點,再快一點!


    他們隻是不想在都督麵前丟人,為此,他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同歸於盡的案例,轉眼功夫毛穆之就已經看到了好幾個,看的毛穆之嘴角微微抽搐。


    當然,這種瘋狂的打法,對付此時早就亂了陣腳、沒了建製、四處亂竄的南中土兵們,非常有效,就像是狗追兔子一樣,一時間整個壽水翻騰滾動。


    無數方才還不敢下水的南中土兵,此時在水中拚命的奔跑,便是被石頭絆倒、滑了一跤,都混不在乎,磕的鼻青臉腫也要先跑到對岸再說,當真恨不得爹媽沒有多生兩條腿。


    這讓毛穆之也有些無奈,原本以為方才在南岸受到關中騎兵的刺激,嗷嗷叫著要求戰的南中土兵,就已經拿出了十分鬥誌,卻萬萬沒有料到,在逃命的時候,他們還能拿出來十二分努力。


    倒是小覷他們了。


    毛穆之心中半是無奈,半是感慨,回頭望去,曾經還站在自己之前,手持佩刀意氣風發的習鑿齒早就沒有了蹤影,倒是南岸還有習鑿齒的旗幟飄揚,甚至還更出眾一些,搖來晃去,似乎是在吸引著士卒向此處匯聚。


    “豎子不足與謀。”毛穆之冷哼一聲。


    眼前的戰局,是習鑿齒一手促成的,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跑得這麽快,不過毛穆之環顧一圈,心中大致有數,也沒有覺得局勢完全糜爛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杜仲淵的出現,誠然讓這個關中士卒都跟打了雞血一樣,但是這些士卒的瘋狂儼然也帶來了一個新的問題,那就是他們原本還算齊整的隊形已經鬆散,並且涼州騎兵們就算是在岸上再如何叱吒風雲,下了水,其靈活程度可就和步卒沒有什麽差距了。


    而事實上,關中騎兵根本就沒有下水的意思,他們一直在之前就已經被刻意平整過的灘頭徘徊。


    下水的隻是那些關中步卒,並且正逐漸的相互拉開距離。


    正是切割、各個擊破的好時候!


    當麵對敵人這樣瘋狂的進攻,大概正常人都會選擇避其鋒芒、權且忍讓,可是毛穆之被桓溫丟在寧州、孤軍扼守,早就已經做好了獨自麵對強敵的心理準備,也正是因為有這方麵的經驗才會被選中。


    此時的他,眼睛灼灼有光,因為他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失敗,而是難得的機遇,是一個翻盤的機會!


    毛穆之的身邊還有幾十人,這些都是隨他百戰餘生的老卒,也是真正的撒手鐧。


    當即,毛穆之提刀、越眾而出,直接殺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一隊關中王師。


    這支關中王師隊伍向前衝的很凶,十幾個人對著上百號南中土兵砍殺,而一些散亂的寧州步卒想要救援,也都被擊敗,因此此時人數不多,但橫衝直撞甚是威風。


    毛穆之的驟然出現,有如迎頭棒喝,十幾人立刻陷入重重包圍之中。


    那些奔逃的南中土兵,早就被嚇破了膽,便是順風仗也不會、更不願意打了,自顧自的向著南岸逃竄,饒是毛穆之用南中本地土話高聲呼喊也無人回頭。


    好在毛穆之一開始就沒有寄希望在他們的身上,隨著毛穆之的旗號豎起來,周圍很多沒了建製的寧州士卒都向此處靠攏。


    這些來自荊州的寧州將士,本來就在蜀中無依無靠,與其相信自己能夠逃出生天,他們更願意追隨毛穆之,所以追隨毛穆之繼續抵抗是理所當然的選擇。


    因此,就當關中騎兵趕鴨子一樣將南中土兵連帶著散亂的寧州士卒向水中趕的時候,毛穆之帶著糾集起來的人手,不斷消滅突進的關中王師,悍然再次發動搶灘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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