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桃葉,那時和她一起的王家仆從侍女,那時和她一樣命運的江左百姓奴婢,隻能隨波逐流,隻能任由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肆意的決定她們的命運。


    正因為見到了太多同輩中人被肆意贈送、無從決定自己命運的悲劇,也經曆了太多離別,有的姊妹離別更是一生難再見,所以桃葉才會更加珍視現在自己的生活。


    至少是她願意和喜歡的生活。


    並且她們現在在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能夠在未來不再出現和自己有著一樣經曆的人。


    因此,此時新安公主發出了提議,桃葉卻一時沉默。


    公主殿下本來就是心思敏感的人,自然也敏銳的察覺到了桃葉的“不對勁”,當即秀眉微蹙,握住她的手:


    “怎麽了,可是有心事?”


    桃葉看著她,搖了搖頭,柔聲說道:


    “殿下,我們去看看吧。”


    “這就對了嘛!”新安公主笑道,“這世上哪有什麽過不了的坎?隻要快快樂樂的,悲傷就不能打敗我們!”


    說著,她對著杜英努了努嘴:


    “本宮還是被這家夥搶來的呢,雖然曆經風雨摧折,現在不也是堅韌不拔?”


    桃葉:······


    我是半點兒沒見到公子怎麽摧折你。


    都快寵上天了。


    大概自己也覺得這個比喻不是很合適,新安公主訕訕一笑:


    “好吧好吧,隻要能笑出來就行。人生多艱,可要多笑一笑才可以呢!”


    “好呀。”桃葉應諾,微微笑道,“而且······現在的桃葉,很開心的,喜歡這樣的生活,所以也要更多的笑。”


    新安公主感受到了桃葉的心態變化,也能看出來,她臉上流露出的笑容甜甜的,明顯發自內心。


    甜甜的少女,惹人憐愛。


    這讓新安公主忍不住想到,在家中,有才學卓然、果毅穩重的謝姊姊,有溫柔如水、不爭不搶的茂兒姊姊,還有日常搞怪卻從不耽誤正事的歸雁,有武藝高強而且任勞任怨的疏雨,另外還有桃葉和桃根兩個乖巧懂事的姊妹······


    她霍然回首,看向杜英。


    “怎麽?”杜英被她挑釁似的目光一看,眉毛一挑。


    “這麽多好姊妹,夫君何德何能啊。”新安公主哼了一聲。


    杜英哂笑:


    “餘憑本事搶的,有意見?”


    新安公主稍稍怔了怔,接著就不可遏抑的泛酸水。


    好霸氣的宣言······


    從人品上來說,夫君疼愛女子,也重視女子,且為人一向和善——杜英在戰場上、在那些被鎮壓的世家們麵前核善的模樣,新安公主也沒有怎麽見過。


    從才華上來說,夫君不但文武雙全,戰可百戰百勝,治可牧民一方,而且在詩詞歌賦上別有所長,惹得從關中到江左,人人都稱“杜七言”。


    天下想要掃榻相迎的騷狐狸,不知道有多少呢。


    真羨慕幾位姊姊······


    等等,好像本宮也是被這家夥搶來的來著?


    那沒事了。


    新安公主悻悻的向前走。


    杜英不知道這丫頭又在胡思亂想什麽,他們司馬家的人在這方麵還是有特長的,大概是當傀儡當久了吧?


    所以想象力比較豐富。


    ————————————


    小姑娘的悶悶不樂,來得快,去得也快。


    新安公主很快就帶著桃葉逛街去了。


    杜英卻沒有再跟著她們一起,因為疏雨找到了他,表示有一個人要求見杜英,已經到距離長安城不足十裏的地方。


    桓衝,桓幼子。


    所以杜英急匆匆的返回都督府。


    桓衝,在關中的整個軍隊體係之中,顯然是很特殊的存在。


    身為桓溫的弟弟,他率軍守著敦煌,眼巴巴望著西域,也為關中守著西大門,按理說大家應當感念他的“棄暗投明”,可是偏偏桓衝這人,在此之前就是非常有主見的,桓溫的命令他也不見的能聽,因此大家也難免擔心,都督的命令又能約束他多少呢?


    更何況昔日桓衝往鎮敦煌,可不是投降杜英,而是和杜英約定好,他在敦煌,全力西向,並不會聽從杜英的調令率軍前往中原,所以不管關中前線吃緊與否,和他桓衝都沒有什麽幹係。


    但是杜英想要讓桓衝老老實實蹲在敦煌、不在背後捅刀子,還得保證對桓衝的糧草、兵刃等供應,且在大戰略上支持桓衝對於西域的攻伐。


    因而在都督府上下看來,這簡直就是一份喪權辱國的條約。


    桓衝霸占著敦煌,聽調不聽宣,豈不是在敦煌就和土皇帝一樣?


    不過桓衝的一些舉措還是打消了都督府上下一部分的疑惑,他在敦煌大力推行關中新政、開放貿易、開設書院,並且幾次三番請關中派遣官吏前往敦煌,協助管理民政。


    都督府這邊自然是就坡下驢,從涼州就近抽調官吏前往。


    涼州官吏,其出身兩極分化嚴重,一部分是因陳守舊的本地世家,對關中新政屬於是捏著鼻子承認的態度,另一部分自然是和杜家關係好的世家,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從龍之臣,管他新政對世家製度有沒有好處的,以後大家就是勳貴了,這豈不是比世家更金貴的鐵飯碗?


    所以後者對於都督府是堅決支持態度,自然也是抽調這部分的人前往敦煌,徹底接管了敦煌民政。


    而桓衝在敦煌,隻是厲兵秣馬,對本地民政不加幹涉,反而主動把兵營挪出城池,還親自帶兵前去修繕玉門關和陽關,令這兩個已經荒廢久矣的漢代涼州門戶重新有了漢家旗幟。


    桓衝的這般作為,漸漸地讓都督府上下對他調低了戒備。


    這家夥······當真是個妙人兒啊!


    這句話,就是王猛哭笑不得之中,最終下的定論。


    這一次桓衝前來關中,卻是其移鎮敦煌之後的第一次。


    帶著百餘名騎兵,一路風馳電掣,幾乎跑出了六百裏加急的速度,讓杜英都懷疑河西走廊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麽難走了。


    至於桓衝來的目的,杜英當然也很清楚,其在敦煌窺探西域久矣,顯然覺得已經到了出兵的時候。


    真正要出兵西域、翻越戈壁大漠,少不得還得關中提供糧草支持,所以桓衝需要杜英點頭。


    馬停在都督府門口,桓衝打量著都督府門前矗立的一對辟邪,又看著並不算富麗堂皇的都督府大門,深吸了一口氣,翻身下馬。


    恰在此時,杜英帶著張玄之、閻負等都督府要員,大步走出來。手機用戶看晉末多少事請瀏覽,更優質的用戶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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