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咬著筆的新安公主昏昏欲睡。


    在半夢半醒之間,她掙紮著環顧一圈。


    疏雨正在仔細的擦拭著橫刀,刀光如雪,也不知斬下了多少人的首級,隻是在這搖晃的馬車上,猶然還能被主人平端、紋絲不動,足可見主人功底之強悍。


    杜英則盤膝而坐,端詳著掛在馬車壁上的輿圖,新安公主的一縷秀發被顛簸的車晃動開來,拂在杜英的身上,若換作往常,恐怕早就勾的他心猿意馬,然而現在的他,卻紋絲未動,似乎真的在深思之中。


    折騰了一晚上的兩個人竟然這般有精神,這讓新安公主簡直不能理解,明明她這個重在參與的都已經困得要死了。


    這讓新安公主無可奈何的收攏秀發,快成了磕頭蟲。


    “好的不學,就學壞毛病。”杜英在此時伸手抽了她口中咬的筆杆,溫聲說道,“睡會吧。”


    “要枕在夫君腿上。”新安公主湊過來,軟糯糯的說道。


    杜英應了一聲,接著便感覺腿上一沉,佳人橫臥,逐漸蜷縮,真的睡了過去。


    疏雨默默地收起來橫刀,跪坐在杜英身側,不滿的看了一眼變相爭寵的小妖精,不過還是拿起來桌子上新安公主還沒有整理完的公文,按照上麵的內容,將敵我形勢一一標注在輿圖上。


    在輿圖上,整個中原的局勢已經逐漸明朗。


    在東部,按照杜英和荀羨的商議,謝奕麾下兵馬分為兩部,大部分兵馬在謝萬以及謝奕麾下諸將的帶領下,隨同荀羨向西行進,配合彭城兵馬,進攻睢陽。


    而謝奕本人則直接帶著一小部分部曲,直接前往琅琊,他手持荀羨的手令,實際上已經相當於代替荀羨行事了。


    換而言之,這一次等於謝奕和荀羨互換了部眾。


    這也是荀羨最終接受這個條件的原因,青州千瘡百孔,而謝奕麾下的兵馬卻是兵強馬壯,荀羨的確不虧。


    隻不過有暴露自己底牌的嫌疑,畢竟謝奕到了琅琊之後,看到了青徐滿地瘡痍,就能夠意識到荀羨有時候就是在硬撐罷了,如果關中的支援再不能趕到的話,那荀羨就要直接帶著兵馬退回兩淮了,畢竟本地的糧草和兵員都已經不足以維持他的軍隊了。


    但現在的荀羨,既然已經打算上了關中這輛車,他也沒得選,大家相互交根交底本來也就是必然的,否則又如何能讓關中盡心盡力的重振青徐之民生呢?


    有謝奕坐鎮青州,的確兩全其美,既避免了謝奕當先上陣、有冒矢石之風險,又避免了謝奕留在後方,自己天天心癢難耐。


    也能夠給阿元一個合適的交代了。


    而在睢陽方向上,杜英也等於擺出了荀羨、謝萬再加上北府諸將的豪華陣容。


    不過這還隻是整個中原戰局的一部分。


    因為在西側,苻黃眉掛帥、權翼為軍師,而王猛坐鎮洛陽,這也是能夠橫掃一國的夢幻陣容。


    至於在戰場的北側,鄧羌也已經蓄勢待發。


    王坦之的公文則直接送上了杜英的案頭,在公文之中,王坦之簡明扼要的闡述了自己的想法,以上黨之軍直撲枋頭。


    王猛那邊顯然也是相同的意見,兩個人的公文擺在一起,除了字跡不同——師兄字體瀟灑飄逸,王坦之則穩重端正——簡直就像是出自一人之口。


    同時,王坦之還明確地表示,如今雁門戰事已經徹底平息,鮮卑人退回雲中,沈勁肩負了雁門防務,所以太原也不再是前線,再加之有野心的本地世家都已經被掃蕩一空,讓麻思獨自坐鎮太原也並不是什麽難事,隻要蕭規曹隨就好。


    因而王坦之也申請前往軍中。


    鄧羌行事過於莽撞,的確需要有一個人限製其過度發揮。


    王坦之儼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如此一來,在北方的這一路偏師,也形成了鄧羌為將、王坦之監軍的局麵,雖然他二人指揮大規模軍團作戰的經驗遜於苻黃眉和權翼這樣的組合,主要也是由於鄧羌算鬥將,而王坦之之前也沒有什麽從軍經驗,但是他們率領一路偏師、出其不意,倒也足夠了。


    畢竟偏師打的就是一個對手預料不到。


    一個莽夫加上聰明但是沒有什麽臨陣經驗的人組成的組合,說不定真的能夠打出來跳出常理和定性思維的戰術,這也讓杜英多了幾分期待。


    疏雨將如今關中各路兵馬都標注在輿圖上之後,端詳著輿圖,自己也難免露出驚詫的神色,蓋因現在的關中竟然在無聲無息之中凝聚出來這麽多力量,也超乎她的想象:


    “公子也可以號稱帶甲百萬、良將千員了。”


    杜英對此也不謙虛:


    “平地起驚雷,當驚世界殊。


    之前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搞了這麽久,現在正是豐收時節。”


    頓了一下,杜英伸手,作勢要把輿圖上的中原,盡數掌握在手中:


    “風低削碎中原路,如今為了拿下這剩下的中原,餘準備了利刃千萬把,甚至還借來了兩把刀,隻期望慕容恪和慕容儁,能夠引頸受戮吧。”


    “何來兩把刀?”疏雨問道,“荀都督是一把,而另一把在何處?”


    杜英指了指淮北:


    “大司馬也。”


    ——————————-


    風低削碎中原路。


    這風,在有人看來,是東風浩蕩,而在有人看來,則是風霜環逼,也有人看來,則是妖風陣陣。


    淮上,劉建正在水師大營之中來回踱步,他幾乎直接把自己的焦慮寫在臉上,也讓周圍的幕僚們大氣不敢多喘一聲,生怕將軍一怒之下直接怪罪於他們。


    畢竟現在的形勢,對於兩淮水師來說並不算好。


    劉建這個征虜將軍,之前在兩淮軍隊之中還是頗有威望的,但是隨著桓溫和杜英陸續插手兩淮,在兩方強大的軍力以及深厚的家底麵前,兩淮軍隊當然隻是個弟弟,這也導致劉建對於兩淮軍隊的掌控和影響日趨下降。


    正是因為預料到了無論是杜英還是桓溫,都不可能讓自己繼續獨掌兩淮,所以劉建在最初就支持劉牢之帶著其麾下的一部分水師投效杜英。


    畢竟把全家放在一個籃子裏等著被蠶食殆盡,還不如直接擺明車馬的當牆頭草。


    手中的兵力擺在這裏,就算是如何打壓也不可能真的完全無視這一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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