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馭馬之人,一直衝到碼頭上的人群前,方才勒住戰馬。


    駿馬長嘶,不等其停穩,杜英矯捷的翻身下馬,直跨上碼頭。


    江風呼嘯,鼓動著他的赤紅色披風,獵獵作響。


    而杜英也看到,正前方站著的兩名俏麗佳人,一樣的江風吹著她們的衣裙,帶著的幕籬也被掀起來了一些,露出紅潤櫻唇。


    謝道韞和郗道茂挽手站在那裏,前者身著青裙,後者身著白裙,外麵裹著一層裘衣,壓住了隨著風就要起飛的裙角,也遮住了衣裙迎著風必然會勾勒出的曼妙身姿,隻留給人無限的遐想。


    恍如,不,正是一對玉人。


    “冷不冷?”杜英問大小老婆。


    “夫君來的及時。”謝道韞微笑道。


    “走,上車。”杜英旁若無人的直接上去牽住謝道韞和郗道茂的手,“兩位夫人遠來辛苦了。”


    “公子,公子!”


    還不等杜英拉著老婆們要走,一道身影就撞入他的懷中。


    “歸雁也來了呀。”杜英鬆開手,熟稔的揉著她的小腦袋。


    “別揉了,再揉就不長了。”歸雁氣鼓鼓的說道。


    杜英的目光則越過謝道韞,看到了跟在她身後的一對姊妹花。


    桃葉和桃根也來了。


    桃葉是跟著郗道茂留在許昌的,顯然謝道韞南下把她們兩個都帶上了。


    不過兩個小丫頭還小,和杜英也沒有那麽親密,此時隻是躬身行禮。


    “怎麽把一家子人都帶來了?”杜英收回目光。


    謝道韞柔聲道:


    “年關將近,來陪夫君過年。”


    杜英一怔,旋即露出慚愧之色。


    當時說要過年回家的的確是自己。


    在信中信誓旦旦的向阿元保證。


    結果萬萬沒有想到,淮東戰局竟然會最終轉變成這般模樣,甚至杜英都從許昌跑到了京口。


    遠隔千萬裏,卻隻有兩三天就是年關。


    家,是肯定回不去了。


    所以······阿元索性就帶著家來找自己。


    我不就山,則山來就我。


    得妻如此,何德何能······


    杜英凝視著謝道韞,一時癡了。


    他灼灼的目光,透過薄薄的幕籬,給謝道韞一種今天晚上就要變成被生吞活剝的小白羊的感覺,無奈嗔道:


    “夫君,碼頭風大,早些進城吧。”


    “是了,是了!”杜英反應過來,拍了拍歸雁的背。


    歸雁委屈巴巴的挪開,身為丫鬟裏的老大,現在當然得有眼色。


    杜英再一次擠入謝道韞和郗道茂之間。


    “夫君,好多人看著呢。”郗道茂向往後縮手。


    “怕甚。”杜英哈哈大笑,“此為真情流露也。”


    “無妨的。”旁邊的謝道韞也附和道,“恐怕他們還更樂意於看到呢。”


    郗道茂忍不住看了一眼郗愔,郗愔麵帶笑容,好像還真的是很高興的樣子。


    至於其餘聞訊而來的世家子弟們,此時也都乖乖巧巧的站在不遠處,沒有想要上前搭話的意思,但是心情看上去都不錯,渾然沒有因為自己來到京口兩三天,都沒有見到一次杜都督,現在神龍不見首尾的杜都督第一次露麵竟然隻是為了迎接家眷而感到憤怒。


    她也反應過來。


    謝道韞出身王謝會稽世家,而自己則出身京口青徐世家,謝家和郗家都是各自小團體的領頭羊。


    如今大家看到杜英和兩位夫人恩愛,自然也是覺得這就代表著自己的團體和關中本來就有著牢不可破的姻親聯盟。


    都督也不吝嗇於在他們麵前展示這些,更是說明都督本來就是想要借助此舉向他們示好。


    既然如此······郗道茂看著旁邊目不斜視的杜英和謝道韞,怎麽有一種你們兩個在演戲的感覺?


    接著,她便感受到,自己的手心被一隻手指輕輕刮了刮。


    杜英依舊目不斜視,但好似正通過這個小動作在告訴郗道茂,根本不是什麽演戲。


    而且我知道你心裏有這個想法了,今天晚上等著。


    ——————


    上了馬車,杜英扶著兩位夫人坐下。


    謝道韞接下來幕籬,聲音之中略帶著些怨念:


    “妾身等又沒有懷孕,夫君不用這般小心翼翼。”


    明麵上是這個意思,但是顯然潛台詞則是,遲遲未有所出,謝道韞自己也有壓力了,顯然梁夫人和謝家這兩邊,乃至於整個關中,也都對都督的後人翹首以待。


    說句難聽的,都督雖然年輕,但是意外總是會在不經意間發生。且杜家子嗣一直單薄,甚至在杜英的上一代都到了一脈單傳的地步,再加之現在杜英長兄杜葳的身體很差,也不指望他能夠誕下後人了。


    因而大家也都期望都督能盡快有個長子來兜底,尤其是謝道韞的手腕和能力擺在這裏,即使是這個長子年幼,也能夠輔佐他坐穩都督留下來的位置。


    這些壓力,自然都落在了謝道韞的肩上。


    奈何杜英一年來基本都征戰在外,夫妻兩人聚少離多。


    這讓謝道韞心有餘而力不足也。


    杜英也聽明白了,自信的說道:


    “夫人既然已經來了,那定然讓夫人滿載而歸。”


    “好好的詞,都被你說的奇奇怪怪了!”謝道韞微紅著臉,嗔了一聲,但旋即就被杜英攬住腰在臉頰上香了一口。


    他深吸了一口氣,笑嘻嘻的任由謝道韞嫌棄的把臉頰推開:


    “還是熟悉的味道。”


    “什麽味道?”謝道韞被旁邊的郗道茂和歸雁用揶揄的目光看著,也有點兒掛不住臉麵,沒好氣的問道。


    “佳人芳香也,沁人心脾。”杜英含笑,“當然了,也和之前有了稍許的不同,多了些威風凜凜,多了些舉重若輕,少了些少女懷春罷了。”


    謝道韞歎道:


    “伶牙俐齒,無外乎夫君者。看來夫君孤軍南下,一路上卻也聞了不少味道呀,竟然能這般如數家珍。”


    本來是誇謝道韞坐鎮關中,任務完成的不錯,結果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讓杜英隻能訕訕賠笑。


    沒辦法,誰讓咱心裏有鬼呢?


    “公子也有今天呢。”歸雁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什麽今天明天的!”杜英頓時回頭瞪了她一眼,也不過幾月未打,果然還是那個黑心小棉襖,“餘和夫人結發,舉案齊眉,廝守此生。餘尊重夫人,不在今天、明天也。”


    歸雁感覺公子的目光之中充滿著威脅,所以果斷的閉上了嘴,縮到郗道茂身後。


    就好像杜英要是收拾她的話,郗道茂柔柔弱弱就能護得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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