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戲班子之中,自然也不乏好逸惡勞的,不過河東的書院和報紙,都掌握在張彤雲的手中,甚至還有足夠的實力影響到商賈,所以當河東的筆杆子和喉舌以及掏錢的一並認為一個戲班子忘本的話,那麽這個戲班子哪裏還有活路?


    因而張彤雲號召戲班子們去前線,哪個戲班子不是搶著來的?


    韓胤在軍中,習慣了廝殺,自然不是很能把自己的思維帶入到後方的勾心鬥角之中,還以為這是多麽難的一件事。


    不過張彤雲點到為止,之後就看韓胤能不能自己悟出來了。


    把自己手頭上的事一股腦甩給韓胤之後,張彤雲便蹦蹦跳跳的去尋王猛了。


    韓胤看著活潑的小姑娘,不由得無奈笑了笑。


    他本來也沒有指望著張彤雲會辦這些事,大家對這位小姑奶奶的一致要求,便是她能夠陪好刺史,隻要刺史開開心心的,心思能正常轉起來,那麽王師就可以穩穩立於不敗之地。


    對王猛的這份信任,出身關中盟的韓胤,還是有的。


    畢竟這天下,已經開始有人說都督和刺史是名副其實的關中雙璧。


    張彤雲很快就在一處背風的小山坳裏找到了王猛。


    王猛正挽著袖子,小心翼翼的用木棍撥開眼前的灰燼。


    “刺史!”她直接跳到王猛身側,對著他耳朵喊了一聲。


    王猛嚇得一哆嗦,手中的木棍直接揚起來,帶著一些灰,飄飄灑灑落在張彤雲白色的錦裙上。


    她渾不在意的蹲下身,淡黃色的長裙大裘如同寒梅綻放在雪地上,小姑娘左顧右盼一陣,發現親衛們都保持一定距離,大概聽不見她的聲音,方才鼓起勇氣問道:


    “王郎,在做什麽?”


    王猛將一個黑黢黢的土疙瘩從灰燼裏刨出來,用刀子敲出裂縫,顧不得髒,伸手剝開外麵裹著的泥炭,一股濃鬱的香氣直接湧上鼻腔。


    張彤雲頓時露出驚喜的神色,看著黑泥之下嫩白的雞肉,咽了咽口水。


    眼見得王猛就要伸手去扯雞腿,她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把他的手拽了過來,用自己的手帕認認真真的把王猛的手擦幹淨。


    “仲淵說過,炭雖然黑了些,但是其實不算髒,隻要不吸到嘴裏去,無妨的,甚至還有淨水的作用,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讓關中工坊研究出來。”王猛有些迫不及待了。


    張彤雲把擦幹淨的爪子甩出去,嘟囔道:


    “這裏隻有張彤雲,沒有都督。”


    “好好好,那就聽張都督的!”王猛笑道。


    “別瞎說,妾身可不是都督。”


    “在咱們關中這一畝三分地上,天高皇帝遠,能夠管得到刺史的,可不就隻有都督了麽?”王猛一本正經的說道。


    張彤雲哼了一聲:


    “那現在再加一個,民女張彤雲!”


    “行!”王猛鄭重說道,“比都督的命令還重要的民女,張彤雲!”


    他咬字很重,擺明了是在笑話張彤雲。


    張彤雲鼓起嘴,想要說什麽,就愣住了。


    因為一隻香噴噴、熱乎乎、冒著油光的雞腿,橫在了她的嘴邊。


    張彤雲直接泄了氣,一口咬了下去。


    然後果斷的鬆口,張著嘴大口吸涼氣,眼淚都快冒出來了:


    “好燙啊!”


    “剛烤好······”


    “剛烤好為什麽就直接塞給我?”


    “那風一吹就涼了。”


    “你還有理了?”民女張彤雲表示很不理解堂堂刺史大人竟然還狡辯。


    王猛想了想,果斷說道:


    “我錯了。”


    接著,他吹了吹雞腿,又遞到張彤雲嘴邊。


    張彤雲咬了一小口:“王郎,你也吃。”


    看王猛扯下來一塊肉,大口啃著,張彤雲也吃的更香了,笑眯了眼:


    “明明就隻是用泥巴裹著烤的一隻雞,為什麽如此好吃?”


    王猛伸手指了指天:


    “天降大雪,四肢百骸都發寒,所以想要吃點熱乎的,此天時也。”


    他又指了指周邊:


    “而此地背風,卻也還有徐徐輕風吹來,所以火燒的旺,卻不會直接被吹滅,且用泥巴裹著能夠鎖住雞肉的汁水,是這裏的地勢好,水土好,此地利也。”


    接著,王猛指了指周圍在扒拉其餘叫花雞的親衛們,又指了指自己和張彤雲:


    “美食,也得看是誰做的,又和誰一起吃。這些年啊,餘在山裏和仲淵抓的野雞,沒有一百也有幾十了,所以這叫花雞的做法,爐火純青。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有佳人在側,吃著就是香!”


    張彤雲笑得更甜了,而蹲著大口吃雞肉的那些親衛們,看著自己手裏的雞,頓時感覺不香了。


    “此天時地利人和也。”王猛悠悠然總結,扯下來另外一隻雞腿,和張彤雲碰了一下,“幹杯!”


    “這又是為何?”


    “儀式感。”王猛吐出來這麽一個張彤雲沒聽過的詞。


    “也是都督說的?”張彤雲對於冒出來的任何千奇百怪的說法和詞匯,都已經習慣性的認為是杜英所說了。


    “不錯。”


    “也不知道都督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這麽多奇思妙想······”張彤雲喃喃說道。


    王猛則笑了笑:


    “這人比人啊,氣死人。仲淵本就有經天緯地之才,不亞於吾,偏生在這吃喝玩樂上,遠勝人一籌,當真令人不解。大概,這就是天賜的吧。


    不過至少咱們能跟在後麵享受,不是麽?”


    張彤雲也點了點頭,好奇的問道:


    “所以刺史就每天在這裏吃烤雞麽?”


    “不香麽?”王猛反問。


    張彤雲很難昧著良心說“不香”,猶豫之間,王猛伸手指了指那些大快朵頤的將士們,又指了指遠處的雁門關:


    “如今我家將士不需要餓肚子,就是每天在雪地裏比較受罪而已,但是比那關上餓著肚子的鮮卑人,豈不是好多了?


    因而餘完全不需要著急,就慢慢和他們耗著,耗到他們乖乖開城投降,或者連關城都懶得修補為止。


    你且看,現在這關城,被霹靂車砸出來了十二個缺口,可是鮮卑人隻修補了八個,有四個是這兩天新出來的,可是他們已經不想修補了,可想而知,城上的士氣已經低落到了什麽地步。


    所以大概用不了半個月,餘就能蹲在城頭上啃雞腿了。”


    看王猛信心滿滿、得意洋洋的神情,張彤雲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蹲在城頭上啃雞腿就是很值得期待而驕傲的事情麽?


    那邊風大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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