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私下裏,杜英從不掩飾自己對於司馬家的態度,郗道茂也幽幽歎了一聲:


    “被燒了的,終歸是回不來了。


    而且正因為回不來,所以才給了夫君大刀闊斧改革一切的機會,否則這些既是經驗和教訓,也有可能會成為夫君的桎梏。


    縱然夫君不會被限製在其中,也還是有人會走不出這桎梏的。”


    “這倒也是,事物總是相對的嘛!”杜英露出些笑容,他放下公文,又去摸另一本,“但,隻要我們走的路是對的,雖然會有一些循環往複,但是從整體上而言,永遠是在螺旋上升的。”


    郗道茂有些疑惑的看著他,這個觀點,之前也聽杜英提過,但還真沒往心裏去。


    “這就牽扯到很多前因後果了······以後有機會慢慢說吧。”杜英緩緩說道,說這話的時候,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


    求生欲還是有的。


    郗道茂“哦”了一聲,倒也沒有放在心裏,畢竟她早就已經習慣了從夫君的口中冒出來各種自己聽都沒有聽過,更不要說想辦法去理解的詞匯。


    事實證明,目前夫君可以做到:說出來和規劃好。


    這就意味著,其實留給郗道茂的任務,就是幫襯著把這些規劃好的事落實下去就好。


    按圖索驥,也不見得就需要知道為什麽是這個道理。


    郗道茂的小腦瓜裏也裝不下那麽多知識。


    相比於凡事都想要問一個前因後果,把自己代入其中的謝道韞,郗道茂顯然並沒有太高的求知欲。


    不過,能完成杜英交代的任務,而且還能夠讓杜英舒服,杜英就知足了,畢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野心勃勃,甚至就連自己後宅之中也一個兩個的都是女強人。


    那以後這家這國,都難治啊!


    門被推開。


    能夠不經稟報直接走進來的,也就隻有疏雨了。


    疏雨正想要說什麽,看清屋內光景,頓時愣住了。


    軟榻上,杜英和郗道茂相對而坐,隻不過······


    在兩人之間,蓋著一層西域來的毛毯,最是暖和。


    可以看得出來,杜英是盤膝而坐的,至於郗道茂,兩條小腿兒伸到毯子裏,裙擺則直接掛在了膝蓋上。


    郗道茂僵在那裏,訕訕一笑,小臉兒上泛起些紅暈,活像是偷腥結果被現場逮住了的小貓。


    杜英則就當沒看到疏雨一樣,反而自己伸手按了按毯子,示意郗道茂,說話歸說話,動作不能停。


    “雨兒妹妹來了。”郗道茂著急忙慌的就想要往外抽。


    奈何纖腿雪足剛剛抽出來一些,就被杜英握住,重新塞了回去。


    杜英無奈的說道:


    “你們兩個相互之間,啥沒有見過?昨天晚上還蝴蝶上下飛呢,現在開始羞澀了?”


    “這不是桃葉還跟在後麵呢麽!”郗道茂也略略來了脾氣,不滿的說道,羞惱之下自然是難得在自家男人麵前硬氣一回。


    可是杜英仍舊微微用力按著郗道茂的腳踝。


    郗道茂還是沒有敢再動。


    她頂多也就是動動嘴的,哪裏敢有什麽實際行動反抗這個大魔頭?


    “桃葉別看。”疏雨回頭吩咐。


    身後探頭探腦的小丫頭,頓時自覺捂住了眼睛。


    郗道茂此次南下,當然也不可能是孤身一人前來。


    而且她自己本來還帶著在許昌興辦書院和工坊的任務前來的,不是單純來給杜英當秘書的。


    所以謝道韞便把桃葉和桃根姊妹之中的姊姊派來隨著她。


    姊妹兩個自入了杜家府邸,一直都是謝道韞手把手教她們做事,說是杜家的丫鬟,但是實際上已經是謝道韞身邊的得力助手了。


    姊妹兩人就像是一張白紙一樣,謝道韞稍加渲染提點,自然就提升得很快,尤其是年長一些的桃葉,雖然也不過豆蔻梢頭的年歲,可是在長安府中,也是手下好幾個人團團轉的吏員了。


    自姊妹兩人入府之後,其實和杜英相處的時間並不長,而她們也知道,自己這輩子顯然是要落在這個男人手裏了,所以對杜英本就多幾分好奇,卻又顧著女兒家的矜持,知道杜英在和茂兒姊姊做見不得人的事之後,自然是想看又不敢看。


    疏雨看了一眼捂著眼,但是手指縫兒打的都能塞下一隻眼睛的小丫頭,無奈的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頭,卻也沒有強行讓桃葉閉眼。


    反正早晚也得便宜自家公子,看到了也沒啥損失。


    她徑直走上前,打量著兩個人。


    杜英一臉淡然的看了她一眼,施施然說道:


    “又出什麽事了?”


    而郗道茂則默默地捂住了臉,捂得比桃葉結實多了。


    但是動作也沒停。


    既害怕疏雨笑話,又害怕杜英凶她。


    疏雨看郗家姊姊一副沒骨氣的樣子,也有些無奈,瞥了杜英一眼。


    杜英回敬挑釁的眼神。


    疏雨也氣餒了幾分,但還是嘴硬的說道:


    “若是也沒啥見不得人的,為什麽遮遮掩掩的?”


    “你郗姊姊怕冷。”杜英理所當然,“不然你摸摸,涼滋滋的,就像是那美玉溫涼一般。”


    疏雨徹底沒了脾氣。


    本來想要笑罵一聲,你不是吹噓······好吧,實際上也真的是火熱如鐵麽,怎麽還怕這個?


    不過杜英不在乎旁邊小丫頭偷眼看著,疏雨還是要臉麵的。


    她也隻好轉上正題:


    “剛剛傳來的消息,鮮卑兵馬已經開始進攻八公山。”


    杜英頓時瞪大眼睛:


    “為何剛剛不說?”


    疏雨無奈:


    “山遙水長,消息傳到我們這裏的時候,八公山那邊都打了好幾天了,若是順利的話,鮮卑人可能已放棄進攻,若是不順的話,恐怕戰事就要延伸到壽春城下了。


    所以還在乎這一小會兒麽?”


    “言之有理。”杜英點頭,拍了拍身邊的軟榻,疏雨也踢了鞋子鑽上來,本來想要順勢就靠到杜英懷裏去,不過想到還有個小丫頭在紅著臉、背著身整理公文,還是頓住了動作,規規矩矩的也學著杜英盤膝而坐。


    “桃葉,別忙活了,也過來坐,這榻上有暖爐在呢,暖和。”


    桃葉眼瞅著榻上就三個人,哪兒來的暖爐?


    “來吧,公子倒是沒有騙你。”疏雨喚道,“是沒有真的暖爐,但是他自己就是個大暖爐,靠著他最是暖和不過了。”


    看著羞澀低著頭、抱著膝的郗道茂,秀眉微蹙、在擔憂戰事的疏雨,還有略有些拘束的桃葉,三個佳人,百態風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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