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嘎吱嘎吱”聲中,早就等候多時的荊州士卒,打開沉重的城門。


    原本緊閉的城門,露出了一道縫隙,也投射出了城內的火光。


    護城河裏的士卒們正相互攙扶著走上河堤,他們的衣甲泡過水之後鬆鬆垮垮,他們的身上也沾滿了淤泥,以至於甚至看不清容貌。


    但是那一雙雙眼睛抬起來,眼眸裏倒映著城內的光。


    走出城門、迎向他們的荊州士卒們,也一個個對上了這些眼眸,他們覺得有些奇怪。


    自己明明是來接應的,為什麽在這目光之中,他們感受不到喜悅,反而感受到了絲絲冰涼陰冷?


    “他們想殺人······”一名老卒喃喃說道,下意識的按住刀柄。


    然而還不等他話音落下,對麵的那看上去頗為狼狽的士卒,便驟然向他撲來。


    這一刻,沒有什麽狼狽,沒有什麽拖泥帶水。


    鬆垮垮的衣甲,不少都直接掉了下去,顯然他們早就解開了衣甲的係帶,隻是披在身上作為自己“可憐”形象的偽裝。


    銀光乍現,一把把利刃從他們的腰間亮出,當他們的身形已經穿過一名名荊州士卒的時候,刀也跟著揚起又落下。


    血濺三尺,人行五步。


    馬蹄聲碎,原本小踏步前進的關中輕騎,此時如狂風暴雨一般席卷而來。


    剛剛走到城門口的桓濟,就正好看到這一幕。


    甚至還有一滴鮮血,越過兩排士卒,迸濺到他的臉上。


    這讓原本打算越眾而出、攙扶那些將士,以安撫人心的他,硬生生頓住了步伐。


    他震驚的看著那些人在肆意的揮刀砍殺、橫衝直撞。


    荊州士卒們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的餘地,恍如待宰的羔羊。


    甚至就連那一聲“敵襲”,都是在十多個人都變成刀下亡魂之後才有人喊出來的。


    而此時,城門已經完全打開。


    而此時,關中輕騎已經飛掠上南陽護城河上破敗的石橋。


    而此時,狀若瘋虎的那些關中士卒飛速撲向桓濟,他們已經看到了這個衣甲招搖的年輕將領,自然也猜測到他的身份。


    桓豁沒有那麽年輕,而桓豁若真的在城中的話,也不可能等到現在才打開城門。


    守軍反應的遲鈍以及所體現出來的猶豫,足以證明謝玄所做出的判斷是正確的。


    城中兵馬必然沒有很多。


    殺聲不隻是從城南響起,城東、城西兩個防線,元貝黑暗的天空也瞬間被撕裂,躍動的火光代表著那個地方有不知凡幾的士卒正在奔跑、向著南陽城的方向狂奔。


    城頭上的士卒拚命的擂鼓呼叫增援,可是城中一處處偌大的營寨,卻幾乎沒有任何響應。


    此時,不少荊州將領們看著城外的光亮和黑壓壓的人影,霎時間都有一種昨日重現的感覺。


    隻不過當時,他們在城外,而這些關中士卒們在城中。


    當時的他們,兵馬雖多,但是畏手畏腳,要盡可能避免和關中的直接衝突,所以說也隻好盡可能虛張聲勢,把兵馬的數量再“擴大”一倍。


    而如今的他們,一時間也難以判斷,城外的敵人到底有多少。


    會不會和他們一樣隻是虛張聲勢?


    可若真的有這麽多兵馬的話,那或許他們現在更應該做的,是盡快突圍。


    似乎就是為了回答他們的這個疑惑一樣,從黑暗中顯露出身影的關中士卒彎弓射箭,密集的箭矢,足以說明這是一支人數在數百乃至於上千的弓弩手隊伍。


    而配備了這麽多的弓弩手,步卒的數量隻會更多。


    關中王師,這一次是真的大舉進攻!


    “我就說謝無奕那個家夥,豈是吃虧的主兒?便是他不來尋仇,那杜仲淵也會為他老泰山張目!”


    “且走,且走,速速突圍,否則怕是無路可走矣!”


    將領們驚慌失措的招呼兵馬,與此同時,他們意識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三麵都有鼓聲響起,還有畫角聲此起彼伏,可是城南最開始亂起的那邊,為什麽一點兒音訊都沒有?


    甚至他們都沒有用鼓聲來傳達對敵情的知曉。


    當這些城中其餘城門上的將領麵麵相覷的時候,有能力為他們傳遞訊息的城南士卒們,已經抱著頭蹲在地上。


    入城的關中輕騎,看也不看他們,甚至連馬速都沒有放下來,直接衝入城中,但凡有站起來的,便是一刀劈過去,以至於前方的荊州士卒們也都老老實實的蹲了下來。


    這些荊州士卒,本就是桓豁沒打算帶走的老弱,留下來當個花架子,所以也不能指望他們有多少鬥誌,再加上入城的王師士卒不斷在喊:


    “都是王師,莫動刀兵!”


    “放下兵刃,仍是兄弟!”


    “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在這些口號的精神勸說以及關中士卒們手中明晃晃兵刃的物理勸說之下,荊州士卒們都老老實實的選擇了最好走的那條路。


    沒必要和自己人過不去。


    “速速控製郡守府以及三處城門,放我軍入城!”一名騎兵勒住戰馬,朗聲喊道。


    在他的身側,不斷傳來應諾聲,一隊隊步騎衝入城中,再分散各處。


    那騎士鬆了一口氣,拿起來水囊“噸噸噸”喝了一大口水,用袖子一抹嘴,這才打量著人群中被重點看押的那道身影,不由得大笑道:


    “仲道兄,沒想到咱們又見麵了,長安一別,甚是思念啊!”


    桓濟借助火光,已經看清了來人,頓時憤怒掙紮:


    “謝玄,謝阿羯!你這無恥小賊,騙開城門!有本事你我擺開陣仗,好好地較量較量!來啊,你有沒有膽量?!”


    不等謝玄回答,桓濟猛然醒悟過來:


    “來的是你,既然來的是你,那就說明城外的那些人影,大概也都不是真的,是你在虛張聲勢!”


    他趕忙提高聲音:


    “弟兄們,都被騙了,他們隻有幾百號人,不要怕!反抗,都給我反抗,啊!”


    最後一聲,有所停頓才發出來。


    是因為那是看押他的關中士卒忍無可忍,一刀柄敲在了他的腦袋上。


    人沒打暈,但是已經疼得暈頭轉向,又接著齜牙咧嘴。


    謝玄無奈的向下壓了壓馬鞭:


    “行了,別自欺欺人了,如果我隻有幾百號人,還真打不下整個南陽城,便是桓豁走了,這城裏也有兩千人吧?


    兩千人擋不住我幾百人,怎麽可能?莫非你們都是吃幹飯的?”手機用戶看晉末多少事請瀏覽,更優質的用戶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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