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奇怪的比喻,不許說了!”郗道茂急忙捂住杜英的嘴。


    杜英笑嘻嘻的在她的手掌心上吻了一下。


    郗道茂觸電一般拿開:


    “寫完稿子都沒有擦手,不嫌髒麽?”


    上麵還有點墨痕和碳粉。


    杜英眉毛一挑:


    “可是剛剛你直接捂上來了,你不嫌髒麽?”


    當時給忘了嘛······郗道茂心中說了一句,唇角微微翹起:


    “是啊,妾身怎麽會嫌夫君髒呢?”


    茂兒,你也越來越調皮了哦······


    杜英腹誹一聲,抓過她的手,用手帕沾著旁邊臉盆中的水,好生擦拭。


    看著輕柔擦拭自己手掌的杜英,郗道茂一時有些恍惚。


    旋即,郗道茂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怎麽了?”杜英好奇的問道。


    突然就笑了。


    “沒事。”郗道茂搖了搖頭。


    “真沒事?”


    “能有什麽事。”郗道茂矢口否認。


    她怎好意思說,自己是單純的開心,單純的願意享受這靜謐的、仿佛停止了的時光?


    ————————————


    距離涼州千裏之外。


    關中,武關。


    出了武關,便也就出了關中地界。


    武關守將周隆出關送別謝奕。


    “往前穿過淅水,便是南陽了。”周隆向前眺望。


    謝奕笑道:


    “王師北伐關中,就是從這條路來的,我熟得很。”


    周隆自失的一笑:


    “倒是忘了這一茬,讓司馬見笑了。”


    說罷,他難免露出遺憾的神情。


    謝奕看了看這個出身關中盟的漢子,笑道:


    “怎麽,覺得在此處太無聊了?”


    周隆想了想,還是點頭承認:


    “實不相瞞,的確如此。自盟主變成都督之後,原本還和我們互相提防的南陽守軍,好似也放鬆了戒備一般,原本屯駐在武關以東、淅水穀地中的王師都已經退回南陽,甚至南陽的不少水軍舟師也都返回襄陽了。”


    當時桓溫北伐,便是率領水師直插淅水,出武關邀戰的苻生差點兒被截斷後路。


    至此,王師水師一直駐紮淅水。


    如今撤退,自然也表明荊蜀傾向於和關中合作,而不是劍拔弩張的態度。


    之後,南北商賈,往來不絕,武關更是成為了連接關中和荊州的主要通道,因此周隆這個被杜英派遣過來,承擔防備荊州強敵任務的親信重將,現在竟然變成收來往商稅的了。


    怎能不覺得無聊,乃至於憋屈?


    謝奕笑道:


    “放心,這裏也安穩不了太久了。”


    周隆不由得挑了挑眉,當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和謝奕一起走到遠處樹下,方才拱手:


    “願聞其詳。”


    謝奕指了指武關關城:


    “這裏,終歸是麵向荊州的隘口,一旦現在關中和荊州的默契被打破,那麽你剛剛說離開的那些兵馬,十有八九又會出現。武關如今的太平場景,怕也支撐不了多久。”


    “但······”周隆欲言又止。


    都督現在就打算和朝廷翻臉麽?


    “有時候,形勢逼人,沒得選擇,所以務必不能鬆懈。”謝奕緩聲說道,“而且餘此次······若真的成功,大概荊州也會對我們的貿然行動有意見,到時候可能還少不了需要你接應。


    如今武關城中的守軍不過兩三千之數,還是太少了。都督可有不準你再招募兵馬?”


    周隆頓時有些慚愧地搖了搖頭。


    來到武關之後,他難免也有些鬆懈了。


    當然,也是因為當時王師北伐,和氐人在武關、商洛等地連續大戰,雙方傷亡慘重不說,而且此地百姓也幾乎被摧殘殆盡。


    不過現在,已經開始陸陸續續有流民在此定居,整個商洛道上,雖然遠不能說人煙稠密,但是也比周隆初來乍到的時候好了很多。


    主要也是和荊州通商的帶動作用。


    “按照現在商洛郡的人丁數目,再招募三千到四千兵馬,應該還是可行的。”周隆斟酌說道。


    “具體怎麽做,仲淵既然讓爾坐鎮武關,自然就是對你的信任,全權托付給你了。”謝奕擺了擺手,“就不用讓我知曉了,你看著辦吧。餘隻期望,到時候萬一需要武關守軍接應,莫要隻拿出來一點兒兵馬,可能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周隆的心裏一沉:


    “局勢竟有可能惡化到如此地步?”


    謝奕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個問題,你大概應該去問你家都督,因為現在餘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說罷,謝奕徑直向隊伍走去。


    周隆愣在那裏,良久之後,才恍然回過神來,趕忙跟上。


    謝奕此時已經翻身上馬,問充當行軍主簿的家臣謝湖:


    “南陽守軍,可有知會?”


    “昨日就已派人前去聯絡,但是現在還沒有回複。”


    “不管他們了,我們繼續前進,另外,許昌那邊的六扇門可有什麽消息傳來?”


    早在謝奕率領本部兵馬,以護送桓濟南下為理由出發的時候,六扇門就已經同步派遣斥候,混入氐人流民之中,前往許昌。


    “暫時也沒有。”謝湖搖了搖頭。


    “那還真是奇怪了。”


    “姚襄治軍雖不算嚴整,但是帳中匯集了不少有治理民政經驗的人。”謝湖解釋道,“大概許昌的消息管控、間諜排查也十分嚴密,因此很難尋覓到機會。”


    “那也隻能先如此了,沒有消息,我們也要前往許昌。”謝奕沉聲說道。


    而他身後,突然想起弱弱的聲音:


    “那個······叔父,為何是許昌?咱們,路不對吧?”


    坐在馬背上的年輕人,臉色蒼白,眼眶深陷,搖搖晃晃的,好像隨時都能從馬背上摔下來。


    正是曾經代表大司馬府留守長安、意氣風發,乃至於桀驁不馴的桓濟。


    可憐其被杜英所敗,軟禁於關中書院,後來又得知自己已經成為家族的棄子,要負責和司馬氏聯姻,桓濟已經失去了所有的雄心壯誌,整日沉迷於酒色。


    鎮守長安的王猛,也有刻意放縱他之嫌,乃至於最後軟禁都名存實亡了,任由桓濟流連於長安青樓楚館之中,為長安的經濟建設添磚加瓦。


    以至於後來桓濟離開長安的時候,都是坐在馬車上的。


    現在一路上搖搖晃晃,馬車做的不舒坦,再加上謝奕不會給他飲酒作樂的機會,因此身體反倒是恢複了一些,總算是能騎馬了。


    謝奕回頭看向桓濟,事已至此,也沒必要瞞著他:


    “不錯,本軍出武關,護送你去江陵,隻是名義上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奇襲許昌,切斷潼關氐人的後援,為我軍強攻潼關創造戰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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