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惡則奴凶。”郗道茂淺笑道,“所以妾身剛剛所說,其實也沒有錯。”


    杜英翻了翻白眼:


    “那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郗道茂果斷選擇沉默。


    這種讓他變本加厲索取的借口,是萬萬不能給的。


    柔柔的夜風中,郗道茂轉過身,給杜英整了整衣襟:


    “今天晚上還回去麽?”


    “不用整了,等會兒這衣服就從身上消失了。”杜英握住她的手,也等於變相回答了她的問題。


    郗道茂搖了搖頭:


    “隻要現在還在妾身眼前,就還是要規整的。幫著夫君整理衣襟,也讓妾身真的覺得,要嫁為人婦了。”


    杜英察覺到她的俏臉上流露出一些茫然,甚至是恐慌,頓時明白過來。


    郗道茂上一次成親,渾渾噩噩的拜堂,然後便是杜英拿刀挑開了她的蓋頭,成親的夫君變成了階下囚,甚至父兄也成了杜英的俘虜。


    那場婚禮,儼然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以至於現在哪怕是麵對自己喜歡的人,也有些猶豫和躊躇。


    其實她今天很想說,不辦婚禮也行,就這樣直接跟在杜英的身邊,也不會有任何人否認郗道茂的身份。


    但梁夫人顯然並不知道這些,而且錯過了杜英和謝道韞的婚事,梁夫人引以為憾,自然也想要在杜英和郗道茂的婚事上找補回來。


    看著梁夫人熱切的模樣,郗道茂總不能拒絕。


    “嫁過來之後,隻是名正言順了。”杜英撫著她的秀發,“而且餘也一定要讓涼州見證我們的婚事,還要讓雍涼和天下人都知道,郗家的女兒,為我杜家之婦。


    否則我們一直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外人固然不敢在你我麵前露出半點兒哂笑之意,但是背地裏還不知道會怎麽嚼舌根呢。餘自然是不期望茂兒被指指點點,哪怕是在背後。”


    眼眸中的星河,霎時間化作溢彩流光、柔情似水。


    她主動的踮著腳,吻了一下杜英的臉頰。


    這是內向和矜持的少女很少做出的主動動作。


    “早些休息吧。”杜英嗅著她的發香。


    “夫君真的不忙麽?”郗道茂還是擔心的問道。


    她自然知道,杜英為她所付出的時間,也總歸是要在以後用加班熬夜找補回來的。


    杜英當即笑著說道:


    “餘是大都督,又不是涼州刺史、姑臧太守,總不能事必躬親,否則雍涼兩州就夠我跑斷腿了。


    更重要的是,杜某都要結婚娶親了,人生大事在即,誰不長眼的還把諸多事宜往我這裏堆?”


    郗道茂這才放下心來,唇角上揚,充盈著怎麽收都收不住的笑容:


    “如此甚好,那夫君給妾身再講幾個故事好不好?”


    杜英搖頭:


    “本都督是來做正事的。”


    “什麽正事?”郗道茂秀眉微蹙,還有公務?


    “當然是周公之······唔!”


    杜英的嘴被郗道茂捂住了,白了他一眼。


    就知道這家夥說不出來什麽好話。


    自己今天答應了梁夫人,安心等著出閣,而且杜英也答應了梁夫人,兩人不見麵。


    因此現在的所作所為,給郗道茂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與此同時,郗道茂微微低下頭:


    “說得好像隻是那樣,就能,就能生孩子似的。”


    杜英愣了愣,那個曾經瑟瑟縮縮、臉皮薄的好像一戳就透的小姑娘,也敢說心裏話了:


    “夫人此言差矣,所謂交融和合,是為了讓雙方都感到愉快,從而消弭心中的怨怒、哀傷等等不好的情緒,和生孩子又有什麽關係?因而陰陽交融、道法自然、萬物和諧也。”


    郗道茂若有所思,好像真是這個道理?


    她當即撅起嘴:


    “妾身說不過夫君,但妾身就是想要聽故事。之前的故事都已經寫下來了,夫君總不能讓妾身這幾天無所事事。”


    說不過就耍賴,茂兒這麽好的姑娘,也學壞了啊······


    杜英無奈的看著她。


    嚶嚶嚶的小妹子,打一拳應該能哭好久。


    不過他也隻是在心裏吐槽一聲。


    真正的鋼鐵直男,麵對這樣的柔意,百煉鋼也要化作繞指柔了。


    “好,那就講故事。不過我們的故事,是有酬勞的哦。”杜英拖長了聲音。


    郗道茂想了想,鄭重的點頭:


    “講故事,是為了能夠讓更多的故事傳播人間,為我關中文化之昌盛添磚加瓦。至於,至於給酬勞,雖然這故事的傳播,能夠有助於夫君穩定關中,但確實是妾身找夫君索要、先睹為快的不假······”


    說著,郗道茂湊到杜英的耳邊,聲音已經低的如同蚊蚋一樣:


    “現在麽?”


    杜英的心肝兒都在這近在咫尺的吐息之中顫抖了一下。


    他一下子抱起來郗道茂:


    “夫人說的對,報酬是要給的,不過夫人所做,功在社稷,所以餘必須要代表關中百姓好生感謝。咱們先收報酬,再還以感謝,怎麽樣?”


    “但這不是兩兩相衝,抵消了麽?”郗道茂似笑非笑的問道,同時伸手勾住杜英的脖子,這個動作她已經愈發嫻熟了。


    “那不一樣,夫人感謝我,是為天下文學之發展傳承,而我感謝夫人,是為關中百姓之娛樂享受。”杜英搖頭說道。


    說得好像這些故事改編成戲劇之後,就不是促進文學發展一般······郗道茂腹誹一句,不過也知道杜英臨時找借口,要求不能太高:


    “有幾分道理,那這一次夫君打算要什麽報酬?”


    杜英將她放在榻上,低頭看了一眼:


    “當然是······”


    郗道茂乖巧跪坐,和他的目光一起,交匯在某處。


    杜英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嘴唇,揶揄的笑了笑。


    郗道茂會意,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不過旋即想到了什麽:


    “雖不能相抵,但是可以相似,所以妾身給什麽報酬,夫君就要還什麽報酬。”


    杜英頓時大喜:


    “這是自然!”


    郗道茂看著興致勃勃的這家夥,一時無語。


    好像還是自己吃虧了?


    ————————————


    西北的夜,深得晚,而西北的清晨,自然也來的晚。


    雞鳴三聲的時候,外麵的天都是黑漆漆的。


    郗道茂睡得迷迷糊糊的推杜英,讓他抓緊趁著天還沒亮,趕緊離開。


    可是勞累的牛,自然是不想起床的,直接把郗道茂抱在懷裏,握住了團兒,讓她不要亂動,又睡了過去。


    郗道茂本來就是慵懶的性子,若是換做謝道韞在這兒,恐怕就直接幹脆利落的一腳把這家夥踹下去了。


    但郗道茂既不願也不敢,睡得暈暈乎乎的也沒有這個衝動,所以索性縮在杜英懷裏,也跟著睡了過去,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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