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此以往,關中,自然是杜英的關中,和大司馬府還有什麽關係?


    甚至和朝廷,怕是都沒有什麽幹係了。


    杜英這一層層的布局,讓張湛心灰意冷。


    因為他不得不承認,憑借自己,就算是得到了江左的臂助,恐怕也很難挑戰杜英。


    王坦之來到關中的時日也不短了,可是一直蟄伏,沒有什麽動作,每日老老實實的上下班,為太守府做貢獻。


    豈不也是沒有找到可乘之機麽?


    而且就算是之前王坦之保持蟄伏,老老實實的,還有理由,可是現在呢?


    兩家聯姻,按理說王坦之也應該會忍不住想要給杜英找點兒麻煩了才對。


    結果至今為止,王坦之甚至一次都沒有派人傳話來。


    要麽是王坦之並不想參與到這件事之中,要麽就是王坦之在靜靜等著桓濟來找他,從而掌握主動權。


    但是後者的可能性似乎也不是很大,因為隻要稍微了解桓濟的人,就知道這位桓家公子最是心高氣傲,又怎麽可能願意低下頭來去主動聯絡王坦之呢?


    顯然在他的心裏,王坦之還不夠資格。


    能和他直接對話的,少說也得是王右軍這種人物,再不濟也得是郗曇這種朝廷之中有要職在身的。


    想到這兒,張湛忍不住瞥了一眼猶自興奮,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有多麽難纏的桓濟。


    這個豬隊友······


    因此麵對桓濟,張湛隻想保持沉默,這件事,他並不想參與其中。


    桓濟嚷嚷了半天,結果發現議事堂上唯一的聽眾根本沒有搭理他的意思,甚至小口小口的喝茶,一副樂淘淘的神情,頓時忍不住皺了皺眉,有些不滿的說道:


    “處度(張湛表字),你倒是說一說,接下來應當如何是好?”


    張湛忍不住腹誹一聲,敢情你在這裏轉了半天,看得我頭暈眼花的,實際上心裏一點兒主見都沒有?


    他當下緩聲說道:


    “少主不妨先試探一下江左的想法。王叔平北上,定然是帶著江左之厚望前來的,所以少主先和王叔平談一談,免得有所誤解。”


    “誤解,這還能有什麽誤解?”桓濟撇了撇嘴,對於張湛的謹慎頗為不屑。


    王凝之北上,要不是為了對付杜英,還來做什麽?


    難道還能是來旅遊的不成。


    桓濟知道,張湛最近一直在研究佛經。


    關中靠近西域,佛教在這裏的影響明顯高於江左,所以這讓本來就對佛學頗感興趣的張湛如魚得水。


    所以桓濟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也不知道這家夥是不是看佛經看的入迷了,逐漸分不清現實和虛幻,所以變得這樣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


    現在這偌大的大司馬府,在外征戰的桓衝,一向是不聽從於自己的命令的,甚至自己讓桓衝不要總是太配合杜英,把一場又一場的勝利拱手送給杜英,還被桓衝訓斥了一頓。


    而主內的張湛,現在又是這般,這讓桓濟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為什麽你們都不能清楚的意識到杜英的威脅?


    為什麽你們都不願意配合我?


    “餘且先去召集人手,府中部曲,再加上這些時日收攏的市井人士,至少要都先做好準備!”桓濟一揮袖子,大踏步的出門了。


    若不是這議事堂的門本來就是敞開的,他大概會忍不住狠狠一摔門。


    目送桓濟離開,張湛冷笑一聲:


    “輕敵焦躁,難成大事!”


    ————————-


    長安太守府內。


    書房之中,同樣是兩個人,一個在背著手轉圈,一個靜靜坐著翻閱公文。


    “阿元,你就這麽淡定麽?”謝奕頓住腳步,他都已經轉了好幾圈了,謝道韞都一直沒有開口。


    謝奕原本以為女兒是在思索,但是現在他突然意識到,大概女兒隻是單純的不想理他。


    謝道韞這才抬頭看了一眼頗為焦急的自家爹爹,柔聲說道:


    “阿爹不用這般擔心,要相信夫君。”


    “可是眼前的局勢,如何能解?”謝奕一攤手,無奈的說道。


    他們剛剛收到了涼州戰事的消息,王師以朱序、陸唐為前鋒,已經向姑臧城進發。


    杜英更是明確表示要率領主力綴在後麵。


    杜英一去涼州,距離長安更是有千裏之遙。


    長安這邊發生什麽,杜英得到消息,甚至都已經是很多天,乃至於半個月之後了,更不要說再做出什麽補救措施。


    這等於直接把現在這暗流湧動的長安丟給了他們這些人。


    尤其是今天謝奕親眼看著閻負和袁宏兩個人都差點吵起來,好在兩人最終還是能分清輕重緩急,達成了一致。


    但是這內部矛盾,也終究是隱患。


    並且杜英之前為了盡快穩定天水、安定和新平等地,還抽調了太守府不少經驗豐富或者出身關中盟、忠心能夠保證的吏員,甚至就連謝奕認為關鍵時候能夠獨當一麵的自家小兒子謝玄,也都被杜英抽調走了,現在太守府為了治理長安,就已經在連軸轉。


    想要應對外部形成的壓迫,哪裏是那麽容易的?


    一旦王坦之、韓伯等人陸續從自己的位置上離開,那麽太守府的工作就將很難推動下去。


    如此內憂外患,讓謝奕也難以保持鎮定了。


    相信杜英不假,可是杜英畢竟不在長安。


    他可知道,長安正在發生著什麽?


    謝道韞微笑著說道:


    “至少現在使團還沒有到,我們還沒有見到郗家和王家的人,根據六扇門的消息,他們也沒有主動聯絡大司馬府,說明對方的聯手也還沒有達成一致,還有時間。”


    謝奕一擺手:


    “那隻是一兩天的功夫罷了!頂不了什麽用,照我看來,還不如隨便找個名頭,直接把使團給扣下來,這樣兩邊碰不了麵,想要聯手又能如何?!”


    謝道韞搖了搖頭:


    “那樣隻會讓世人都說阿爹是個不折不扣的莽夫,甚至還會讓人質疑阿爹是不是合格的謝家家主,迫於輿論之下,三叔他們恐怕都得盤算是不是要找人替換阿爹了,若是這般,得不償失。”


    謝奕的謝家家主身份,是他能夠在江左眾人之中橫行霸道,而王坦之等人都不得不禮讓三分的依靠。


    若他被拿下了家主的名號,就變相等於謝家放棄了對謝奕的支持和保護。


    江左眾人,誰還會把謝奕放在眼裏?


    關中也就失去了壓江左眾人一頭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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