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濤,本公待你不薄,為何要行謀亂之舉?!”張祚一邊貼著牆後退,一邊說道。


    張濤看著臉色陰晴不定的張祚:


    “那就讓涼公死得明白。或許涼公不知道,杜氏,也隻是一把被利用的刀而已。真正想要擁戴涼武侯上位的,另有其人,他們給的,可比涼公給的更多。”


    宋家!


    話已至此,張祚又怎麽可能還不明白。


    真正在背後操控這一切的,是宋家。


    相互提防的杜明和張祚,顯然都忽略了一個問題,宋家為什麽一直這麽平靜。


    杜明認為宋家還在觀望風向、不知道應該投靠哪一邊,而張祚甚至認為宋家仍然是自己可以尋覓的依靠,隻要他給宋家足夠的許諾。


    但是沒有想到,宋家,早就已經下場,並且一心想要當那隻黃雀!


    杜明和張祚現在的爭鬥,更像是在為宋家掃清一切上位的障礙。


    “張玄靚,這是在引狼入室!”張祚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句話拋下,張祚並沒有引頸受戮,而是果斷的轉身,直接撞入一座門半掩的院子之中。


    顯然張祚早就已經看到了這道門沒有關上,所以他一直貼著牆緩緩挪動,就是為了尋覓到這最有可能的逃生機會。


    張濤麾下的士卒們頓時都驚詫的想要追擊,張濤卻伸手攔住了他們,聽著張祚“嘎吱嘎吱”的腳步聲逐漸被風雪所掩蓋,他轉身:


    “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去前殿,收攏涼公親衛,平定杜氏暴亂!”


    士卒們麵麵相覷,其中一名校尉還是忍不住問道:


    “將軍,就這麽放涼······張祚離開?”


    張濤回頭看了一眼安靜,甚至寂靜的後院,淡淡說道:


    “張祚······他跑不掉的。這黑暗之中,有的是想要殺他的人。而我們的任務,本來就不是和張祚在這他或許更熟悉的地方捉迷藏。


    宋混說過,如果能夠活捉杜明或者其餘世家嫡脈子弟,封賞更高於抓住了張祚,當然,必須是活捉!”


    宋家行事,還是有底線的。


    他們顯然並不想輕易招惹率軍連破氐秦的杜英,但是又不想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或者說家族已經蟄伏等待了太久的機會。


    所以他們要盡可能在保證杜明的安全之下,解決這場戰鬥。


    因此杜明,比張祚來得更重要。


    士卒們聽聞,士氣大振,跟著張濤向前殿走去。


    此時,就在距離這些士卒不遠的地方。


    涼公府後院假山上,萬秋閣。


    這處閣樓是張祚秋天裏觀賞姑臧風景的地方,也是和無數佳人嬉鬧玩樂、展示他身為涼公的權柄和錢財的地方,堆滿了張祚的不少藏品。


    當然,在閣樓下,還有一條地道,通往涼公府外。


    以張祚多疑的性格,又怎麽可能隻給自己準備一條活路呢?


    他不知道張濤等人為什麽沒有追來,但既然如此,那麽他就有機會跑出去。


    踉踉蹌蹌走到萬秋閣下的張祚,怔住了。


    假山下,一道道身影,在風雪之中顯得模糊。


    張祚的嘴唇顫抖一下。


    難怪整個後院空無一人······


    都在此處了。


    後院中被他擄來的女子,還有住在涼公府兩側廂房之中,生活和仆人都沒有什麽區別的不少張氏子弟,分成兩片,靜靜看著他,而每個人的手中,或多或少都拿著家夥。


    很多人的肩膀上、頭發上都落滿了積雪。


    等他多時了。


    “你們,你們也要造反麽?!”張祚厲聲叫道,轉身要走。


    刀光一閃,一名壯漢從他身側掠過。


    一把菜刀,直接削掉了張祚的首級。


    是張祚的廚子,徐黑。


    手起刀落,動作利落的就像是殺豬一樣。


    以至於張祚最後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來。


    血灑在雪地上、假山上、冰封的湖麵和殘枝敗葉上。


    涼公張祚,或許在他把侄子趕下涼王之位、或許在他將姑臧城中的世家們壓服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在那些飽受欺淩的人們注視下,被自己的廚子殺死。


    他的眼睛仍然瞪得很大,滿臉的驚恐和不可思議。


    被這些都不是士卒的人逼到絕境,大概這就是宋家對張祚最大的羞辱了。


    殺你,菜刀和木棍就可以了。


    甚至都不需要動兵刃。


    ————————-


    涼公府前殿。


    一片慌亂。


    宋家兵馬入城,張濤則率軍從後門進入涼公府,直殺上前殿。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杜明正走上前殿的台階。


    迎著風雪,他以一個征服者的身份前來,所以意氣風發。


    轉眼送到的消息,讓杜明驚詫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甚至有些懷疑這是假消息。


    然而前殿後傳來的殺聲,是那麽的真實,自然也在告訴杜明,一切都是真的。


    張祚是蟬,他是螳螂,宋家是黃雀。


    螳螂還沒抓到蟬,黃雀就已經撲了下來。


    “張玄靚在何處?!”杜明驚慌之下,飛快跑下台階。


    下台階的速度,是剛剛上台階的兩倍。


    方才有多麽意氣風發,現在就有多麽狼狽。


    杜明還是比張祚更快反應了過來,這裏麵肯定有鬼。


    張玄靚定然和進入涼公府的張濤兵馬脫不開幹係!


    “不見了!”有人喊道。


    風雪之中,前殿下寬闊的廣場上,一片混亂。


    哪裏還有剛剛那個謙卑恭敬、引著杜氏部曲進入涼公府的年輕人的身影。


    “張玄靚!”杜明咬牙切齒。


    杜家,這是被人當槍使了!


    可想而知,造反的罪名,會一股腦的甩在杜家頭上,宋氏可以趁機清算杜氏以及其附庸,並且再擁護張玄靚上位。


    張玄靚甚至都不需要背負任何造反的罵名,就可以和宋氏一起,拿到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涼州大權。


    “家主,宋修和宋混引兵入城,家主速速出城,謝氏部曲還在城北,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陸鵬飛也似的衝進來,他的臉上、身上滿是鮮血,顯然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


    “家眷,家中老小怎麽辦?!”杜明一時間六神無主,甚至想要繼續罵張玄靚,都沒有這個心情了。


    偌大的家業,怎能說丟就丟?


    “家中老小顧不上了,家主萬萬不能為宋氏所獲!”陸鵬死死抓著杜明的手腕,連拉帶拽的拖著他向外跑,“宋氏絕對不敢真的將各家趕盡殺絕,但若家主落在宋氏手中,他們就能夠威逼二少主了!所以這杜家上下,誰都可以死,家主必須要活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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