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何家子弟?”謝奕伸手隨便指了一個人。


    那年輕的士人受寵若驚,又驚詫萬分:


    “司馬怎麽知道鄙人出身南陽何氏?”


    謝奕怔了怔,難免有些尷尬,畢竟他說的“何”,不是姓氏那個“何”,沒想到還真的誤打誤撞就點到了南陽何氏的人。


    謝奕的這番舉動,讓這些士人中登時響起“嗡嗡”聲。


    他能夠在這麽多人中輕而易舉的認出來何家的人,這說明什麽?


    說明謝奕對在場的眾人都是什麽出身了如指掌啊。


    “南陽何氏,便是如此教導子弟的?”謝奕順勢皺眉,冷聲說道,“南陽何氏,自漢末崛起、位列朝堂,後又有何叔平(作者按:何晏)這般清談顯貴,不知是誰告訴你,可以擾亂市井秩序、聚眾鬧事?”


    那士人喏喏不敢言。


    其實他隻是何氏的旁支,而且不知道旁到哪裏去的旁支罷了,南陽何氏本來就在魏晉之初,因為高平陵之亂而被徹底打壓下去,他們這些旁支子弟更是除了蹭一蹭名頭之外,沒有得到家中任何好處。


    主家南渡,自然也沒有他們這些旁支什麽事。


    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在亂世之中選擇西來。


    但是至少南陽何氏的名銜,還能讓他勉強算是一個世家子弟,不至於泯然眾人矣。


    所以哪怕被主家拋棄,哪怕沒有從家族之中得到任何實質性的好處,他也是非常珍重這個名銜的。


    現在被謝奕這麽一說,他自然臉上掛不住。


    而謝奕這句話,說的隻是南陽何氏,卻仿佛在打周圍所有人的臉。


    世家子弟們麵麵相覷,無從反駁。


    “謝司馬所言在理,但是謝司馬身為謝家家主,怎麽能眼睜睜的看著太守府有此倒施逆行之舉?”


    “太守府這是要摧折世家、亂國之根本!杜太守定然是受到了小人的蒙蔽,否則的話定然不會做出這般舉動!”


    人群之中再一次響起呼喊聲。


    謝奕的臉色頓時陰冷下來。


    他大步向前走,一撩衣袍,露出腰間的刀柄。


    而六扇門士卒也從周圍的街巷之中湧出來,直撲向人群。


    士人們頓時響起哄鬧聲。


    不過沒有人真的敢阻攔謝奕。


    這家夥雖然擺出來的是世家家主、江左名流的姿態,但是誰敢真的把他隻當做一個名士?


    戰場上殺的人頭滾滾的凶名,可是久有耳聞。


    所以這些士人們眼睜睜看著謝奕過來,不再喊叫,一個個都保持沉默,甚至目光躲躲閃閃。


    謝奕哂笑一聲,直接伸手撥開眼前的兩個人,把縮在他們兩個後麵的一個瘦小的士人一把拽了出來。


    “你,你做什麽?!謝司馬,你,你雖然貴為謝家家主,但也不能當眾行凶!”那瘦小士人驚慌失措的喊道,同時手舞足蹈,“大家快來看啊,謝······謝!”


    “啪”一聲脆響。


    謝奕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臉上。


    隻剩下最後兩個“謝”的字節還回蕩在周圍緊張而凝重的空氣中。


    “謝就不用了。”謝奕獰笑道,“你受到了什麽人指示,你自己心裏應該比誰都清楚。”


    那士人愣了愣,剛想要再喊什麽,謝奕直接將他一甩,他“撲通”一聲趴倒在地,滑出去好幾步。


    謝奕接著在一眾士人的驚呼聲中,霍然抽出刀。


    雪亮的刀光一閃,刀直接架在了那士人的脖子上。


    刀刃堪堪頓住,在脖子上都留下了一絲血線。


    力道把握的剛剛好。


    謝奕蹲下,但是刀的位置一動也不動:


    “這裏畢竟是長安城,我手中的刀並不是天,晉律才是天,所以餘不會當街殺人,不過你最好還是把幕後主使說出來,不然的話······天下之大,總還有刀子比晉律更加管用的地方。”


    那瘦小士人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刀刃寒意,立刻從被摔得七葷八素的混亂之中清醒過來,連著拍了拍地:


    “司馬饒命,司馬饒命啊,我說,我全說,是有人給了我兩百銅錢,讓我混入人群之中,煽動鬧事!”


    周圍更是一片嘩然。


    這些世家子弟們此時才幡然意識到,自己這是被人當槍使了!


    謝奕起身,自有兩名六扇門士卒撲上來,一左一右壓住這瘦小士人,而六扇門也又鑽入人群之中,把另外的三名煽動鬧事的家夥給揪了出來,一並壓服在地。


    謝奕這才拍了拍手,微笑著看向眾人:


    “所以說,就你們這點兒城府,還想著能夠直接主持一方政務,還想著能夠進入參謀司,直接為杜太守出謀劃策?


    怕是什麽時候被人拉出來針對杜太守,反而做出來一些真正擾亂秩序、背叛杜太守、背叛朝廷以及這長安乃至關中百姓的事,都不知道吧?!”


    說到這裏,謝奕扭頭,呸了一聲:


    “兩百銅錢就能違背良心、煽動混亂,你可真有骨氣。是個愚民也就算了,還好意思說自己出身世家?有何顏麵去見列祖列宗?!”


    被抓出來的這幾個人,自是連連叩首請求饒命,好一陣淒淒慘慘。


    謝奕哼了哼,懶得搭理這些人,會有六扇門負責讓他們把該說的都說出來。


    “司馬,被人所蠱惑,是我等的過錯。”之前那何家子弟站出來說道,“還請司馬告知,到底是誰如此膽大包天?”


    接著大家都看向謝奕和那些被抓住的人。


    他們的滿腔怒意,自然是不敢宣泄在謝奕身上的,但總要有一個宣泄口。


    謝奕擺了擺手:


    “這些人若是知道是誰,那恐怕就不會傻乎乎的前來了。諸位想想也知道,定然是氐人餘孽,以及潼關羌人餘孽,還有河西、仇池等等各方,都不想看到長安之安寧,意欲擾亂我軍軍心而所為。


    至於最後到底是哪一方敵人,還需要六扇門再加探查和審問,到時候定然會給諸位一個滿意的答複。”


    頓了一下,謝奕拾階而上。


    他走得很快,龍行虎步,盡數彰顯武將之剛強。


    走到書院門口,謝奕看著那兩個這才放鬆下來的六扇門士卒,微笑著說:


    “辛苦了。”


    “職責所係,分內之事。”兩名老卒一起拱手。


    謝奕這才回身,看向台階下的眾人:


    “謝某既然能明辨忠奸,自然也能為諸位主持公道。杜太守雖然不在,但是太守府的所有政策,皆為太守所同意,乃至所主導,所以絕無太守被欺騙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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