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生狂妄自大,以為有匹夫之勇就可以改變一切。


    杜英已經很了解苻生。


    他的勇武優點,也是他最致命的弱點。


    而最後,果然也是他身死的原因。


    “還好我是相信科學的,又不是不死之身,非得要浪。”杜英下了定論。


    疏雨奇怪的看向杜英。


    公子今天嘟嘟囔囔的說了不少不知所雲的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刀距離他也已經很近了,所以心裏其實也非常的緊張?


    杜英策馬行到苻生屍首旁。


    朱序已經切下來苻生的腦袋,扔到杜英馬下。


    而那兩張漁網則丟在苻生的旁邊,似乎是在嘲弄苻生,還不如乖乖束手就擒。


    那麵色猙獰的首級上,僅有的一隻眼睛血絲遍布,另外的空洞像是無底的深淵。


    所見者,都難免不寒而栗。


    不過就是這樣的氐人萬人敵,本來有可能的氐人下一代皇帝,屍首分離。


    “苻生伏誅!”


    王師將士的呼喊聲響徹整個戰場。


    而再沒有了鬥誌、四散奔逃的氐人,就是對他們所說之話的最好注釋。


    這一次,王師的旗幟沒有任何阻礙,直接向著新平郡城下移動。


    “東岸戰況如何?”杜英這才算有心情關心一下另外一邊的戰事。


    房曠早在苻生伏誅之後,就派人去打探,此時也正巧回來,朗聲說道:


    “啟稟盟主,氐蠻毛貴和梁楞意欲渡過涇水,遭到桓將軍攔截,雙方大戰於涇水岸邊,傷亡慘重。


    隗將軍本來奉命留守東岸營寨,隨時支援盟主,但是見苻生將旗已倒,所以果斷率軍前去支援桓將軍。


    我軍既擊半渡,而又扼守河灘,現在還有援軍趕到,擊敗氐人應該很快。”


    杜英微微頷首,他倒是沒有想到,桓衝竟然會把隗粹的兵馬留下來以期能夠在自己扛不住的時候拉一把。


    如此一來,桓衝雖然可能打的會艱苦一些,但是至少擋住毛貴等人應該能做到,而能避免杜英真的被苻生打得一敗塗地。


    桓幼子,當真是一切都從大局考慮的。


    隻可惜這等人物,是桓溫的親弟弟。


    總歸是有一些利益糾葛和權力鬥爭,是躲不開的。


    不等杜英繼續下達命令,前方驟然傳來了士卒們的喊聲:


    “城門開了!”


    杜英定睛看去,新平郡的城頭已經豎起了白旗。


    “現在知道開城了。”杜英哼了一聲,“走,咱們看看是誰突然間明白,氐人不足為憑。”


    ————————--


    涇水東岸。


    氐人已經占據了東岸的灘頭。


    苻生是真的做好了一口吞掉王師東岸駐軍的打算,所以毛貴的進攻也格外的淩厲,甚至即使是苻生自己不在軍中,氐人也一樣不要命似的往岸上衝鋒,前仆後繼。


    似乎他們隻要肯犧牲,那麽就一定能夠打開道路,刺入王師的防線之後,完成他們的切割包圍。


    劉波叼著枯草草莖,站在距離氐人衝在最前麵的士卒不過幾十步的位置,隨著他的手不斷地揮動,周圍的王師將士們次第補充到各處防線上,依舊堅守著河灘之後的山塬和溝壑。


    梁楞的將旗從河灘上挪動到了兵鋒第一線。


    他親自投入到了戰鬥之中。


    氐人士氣大振,爆發出陣陣歡呼。


    吐掉了嘴裏叼著的枯草草莖,劉波也提起刀:


    “還真是一群硬骨頭啊,所有還能喘氣的,隨我上陣!”


    “還頂得住嗎?”身邊突然傳來一聲詢問。


    劉波詫異的撇過頭:“隗司馬?”


    隗粹部下還有多半數兵馬留在營寨之中準備馳援杜英,怎麽又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邊了?


    隗粹笑道:


    “杜太守已經斬殺苻生,新平郡上豎起了降旗,你且看,看呐!”


    劉波驚訝的看向新平郡城。


    他所能看到的,是城東麵,並沒有白旗,但是上麵原本屬於氐人的旗幟都落了下來,似乎也在證明隗粹所言非虛。


    真的······殺了苻生?!


    劉波有一種不可置信的感覺。


    那個帶給王師無數夢魘的人,甚至在王師將領們心中,警惕程度更超過苻健和苻堅,大概僅次於苻雄的人,就這麽死了?


    自從開戰以來,杜英先殺苻雄,再殺苻生,直接砍斷了氐人的兩根擎天之柱,順便中間還殺了一個司馬勳,將梁州也收入囊中。


    這不久之前還隻是一群塢堡,也就是烏合之眾湊起來的關中盟盟主的杜英,怎麽突然間變得這麽猛了?


    這可是多少人可遇而不可求、想做而做不到的。


    “苻生已死,爾等速降!”新趕來的王師將士們在齊聲高呼。


    聲音壓過氐人的吼聲,一浪又一浪,雖然並不能算多麽慷慨,但是話音之中時時刻刻傳遞著絕望。


    讓氐人心底發寒的絕望。


    對手連淮南王都能殺,那他們哪裏夠人家下酒的?


    再想一想丞相也是死在杜英的手中,淮南王被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謠言,都是謠言!”梁楞就站在氐人們的最前麵,他聲嘶力竭的喊著,“不要被狡猾的南蠻蠱惑了軍心!”


    他的喊聲還是發揮了作用的,很快就讓不少氐人士卒定下心來,繼續拚命劈砍廝殺。


    畢竟都是苻生帶著南北轉戰的精銳,自然不可能輕易的認為苻生會被一群南蠻這麽輕易的殺死。


    在王師將士們的心中,苻生的陰影有多大,那麽在這些氐人的心中,苻生的形象就有多高。


    “不用跟他們硬碰硬了,苻生的首級馬上就會送過來。”隗粹伸手拉住正要往前衝的劉波,“收攏兵馬,減少損失。”


    劉波也會意,他正求之不得呢。


    陣斬苻生,這一戰的大功勞不用說也是落在了杜英的手中,和他們又沒有什麽關係了。


    要是再付出更多的犧牲,完全不值當。


    王師鳴金,兵馬井然有序的後退。


    梁楞和毛貴也知道,氐人士卒們同樣在透支著體力,所以並沒有下令追擊,以避免王師反殺回來——隗粹的將旗正和劉波的旗幟並肩飄揚,說明王師的援軍也到了,他們真的有反殺的能力。


    而且王師援軍抵達,說明新平郡那邊的戰事已經解決。


    再結合新平郡城頭旗幟落下,苻生就算是沒死,也是凶多吉少。


    梁楞和毛貴心中了然,必須要為下一步做打算了,絕對不能被王師糾纏住。


    然而還不等他們下令兵馬向戰場北側匯聚,一隊王師已經出現在新平郡北,並且開始進攻留守在岸邊的少部分未來得及渡河的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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