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經放棄了戰鬥推進的陣型,甚至連長蛇陣都懶得布設的氐人,正埋頭推進,結果遭到了韓胤和袁方平的悍然阻擊。


    這讓氐人在短暫的驚詫之後,也隻能老老實實的列陣。


    然後以堂堂之陣,正麵碾碎這些不知死活的南蠻!


    率軍前來扶風支援司馬勳,本來是韓胤和殷舉的任務,後來殷舉被抽調回去組建六扇門,原本空缺下來的位置被袁方平填補。


    當時韓胤他們來晚了一步,這扶風城早就被司馬勳占下,即使是司馬勳的兵馬都沒有辦法匯聚於一城之中,因此韓胤他們也隻能順勢在城東下寨,無法入城。


    而今細細品味,當時魚遵果斷的放棄扶風,也不見得就是單純的打算保存實力。


    或許引誘貪婪的司馬勳入駐扶風、放鬆戒備,而且還迫使司馬勳不得不將兵馬拆分布置在多處,這才是魚遵的主要目的。


    相比於從南方一路殺過來的桓溫和橫空出世的杜英,顯然氐人對於司馬勳這個老對手更加熟悉,也知道如何拿捏住司馬勳的所求,然後將他穩穩的引入這個圈套。


    司馬勳還真的就中招了······


    後果,自然是沒有人能夠阻擋氐蠻越過扶風前進,直往長安。


    除了韓胤和袁方平。


    總共兩千兵馬。


    沒有心情再去細細品味這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的,韓胤已經一馬當先,殺入氐人軍陣之中。


    氐人的兵馬陣線拖得很長,從城東的這兩處營寨,到南側的渭水、北側的扶風城下,魚遵麾下的上萬大軍以及苻雄所率領的數千氐蠻精銳已經完全展開。


    即使是現在正麵迎來的氐蠻軍隊,也就是五六千人的樣子。


    所以韓胤並不打算直接死守營寨。


    唯有此時,逆流而上,先勝後戰,方能挫敵銳氣。


    尤其是他剛剛已經用亂箭給了氐人迎頭痛擊,這更是麾下的兒郎們士氣高昂的時候。


    關中盟的將士,從不相信什麽人多人少。


    自從關中盟成立以來,他們也經曆過大小苦戰,其中也不乏以少勝多。


    他們隻是堅信,關中,本就是關中漢人的關中。


    胡塵若來,我等吹散之便是!


    王師將士迎頭而戰,韓胤的馬槊直刺入當先的那名氐人騎兵的胸膛。


    氐人士卒剛剛就吃了虧,此時也有防備。


    他們驚詫於對方的膽大,但也有信心把這些螳臂當車的家夥直接碾碎。


    “殺!”韓胤抽出馬槊之後,看著五六個氐人士卒齊齊撲上來,登時不再挨個的戳刺,而是掄起馬槊,一通亂掄。


    氐人士卒短暫的後退,與此同時,兩支長刀從人群之中竄出,貼地揮動,交叉之間,如同合並的剪刀,直接砍斷了韓胤的戰馬馬腿。


    韓胤猝不及防下,隨著戰馬一起摔倒,不過他還是及時把腿抽了出來,此時雖然狼狽的就地一滾,馬槊也脫手而出,但是韓胤仍然精準的躲開了幾支戳過來的長矛,腰間佩刀已經出鞘。


    寒光閃動,直接劃破了幾名氐人士卒的腿。


    趁著那幾個氐人慘叫的功夫,韓胤翻身而起,他的親衛們也都簇擁上來,將他護在中間。


    幾乎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韓胤也忍不住倒吸兩口涼氣。


    玩命這種事,往往是一時熱血,憑借的都是長久以來的經驗和身體的潛意識反應。


    而等到玩命之後,回想之前種種,也難免有所心悸。


    與此同時,韓胤也大概看清楚了眼前的局勢。


    王師的第一次衝擊,還是讓氐人有些驚詫的。


    不過這些氐人儼然都是訓練有素之徒,很快就結陣發起反擊,此時王師已經難以再前進半步。


    旗幟翻滾處,更多的氐人兵馬顯然也正向著這個方向湧過來。


    “這幫家夥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苻雄的手下也不是這個打法啊。”韓胤倒吸一口涼氣。


    要說烏合之眾,氐人的兵馬其實也好不到哪裏去,多半都是臨時拉起來的丁壯。


    這是之前長安攻防戰中已經證明了的,氐人的精銳都在藍田等地消耗殆盡,剩下的兵馬不應該有這樣的戰鬥意誌和應變能力。


    若是苻雄當時有這樣一路能戰之兵扼守在灞橋,那麽桓溫恐怕很難越過灞橋了。


    來不及想答案,韓胤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鳴金!”


    氐人已經開始從左右兩翼包抄。


    此時再悍然逆戰,就是在找死了。


    不遠處的袁方平也聽到了韓胤所部鳴金的聲音,但是他顯然並無退意,而是率軍向南側移動,意圖掩護韓胤的側翼。


    雖然這樣意味著北側的道路直接讓了出來,可是現在韓胤也好,袁方平也罷,都已經清楚,憑借他們這點兒人馬,是擋不住氐人直接東進了,所以還不如死死守住一邊,讓氐人如鯁在喉。


    這也是關中盟從當初阻擊苻雄南下支援子午穀的時候就總結出來的戰法。


    韓胤對此也很熟悉了,因此同樣做出決斷,率軍向北移動。


    鳴金聲既起,氐人士卒們顯然也是鬆了一口氣。


    眼前的這些南蠻,還是沒有發瘋嘛!


    不過旋即,他們就發現自己想錯了。


    兩路王師向中間匯聚,甚至再一次主動進攻,逼迫著氐人不得不再一次結陣向前傾軋。


    至此,韓胤和袁方平發現努力無果,隻好退入韓胤的營寨中。


    另一處營寨不要也罷,分兵把守危險更大。


    “哪兒來的氐蠻?!”這是袁方平見到韓胤之後的第一句話


    “並非苻雄舊部,十有八九是氐蠻各部抽調出來的精銳,不然的話,梁州刺史麾下就算再不堪,也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


    從方才的交手失利中,韓胤已經大概揣測到了答案,解釋道。


    袁方平皺了皺眉:


    “這是打算奔襲長安啊。”


    “消息送出去了麽?”


    “早就送走了。”袁方平苦笑道。


    此時的氐人已經通過他的營寨繼續東進,隻留下大概半數兵馬向韓胤他們發起進攻。


    所以他們實際上起到阻攔效果的時間也就是頂多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恐怕都不夠渭水王師回援的。


    不過他們現在來不及掛念長安,因為氐人的進攻已再一次展開。


    驚天駭浪已經湧起,營寨中的他們就像是抱住了大海上的最後一塊礁石。


    危在旦夕。


    黑壓壓的兵馬逼迫上來,密集的盾牌、雲梯乃至於衝車更能說明氐人完全是有備而來。


    此情此景,讓袁方平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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