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句話已經說了很多次了,從沒見到過真做什麽。”王猛翻了翻白眼,不屑的說道。


    “那師兄是著急了?”杜英抓住破綻,“原來師兄真的期待能夠成家立業啊!”


    “滾吧,滾吧,去找你的阿元去,別來煩我!”王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不然的話,等會兒謝掾史怕是要找上門來問我要她的好情郎了!”


    急了,師兄他急了。


    杜英露出笑容,從容拱了拱手:“定早日讓師兄如願以償!”


    說罷,杜英根本不給王猛揍他的機會,一溜煙兒已經沒影子了。


    王猛歎息一聲,看了一眼桌子上還攤開的公文。


    這家夥,有自己在的時候,當甩手掌櫃都是那麽的幹脆。


    這些公文還得自己來批。


    今天晚上怕是一個不眠之夜嘍!


    當王猛唉聲歎氣的時候,杜英已經繞到後院。


    議事堂上人來人往,頗為喧雜,謝道韞也就沒有從正門走,而是轉從側門過來。


    杜英腳步如飛,衝到側門的時候,馬車才剛剛在門口挺穩。


    候在門口的疏雨拱手行禮,杜英從衣袖中變戲法一樣掏出來一份賬本:


    “這是氐人少府內庫近三個月的收支,去查驗一下。少府所留資財不多,明日正午前,不管用什麽手段,都要清點明白。”


    疏雨一愣,看了一眼馬車,不知道該接還是不該接。


    “現在你是餘的親衛,還是小管家,又不是阿元的婢女了,讓你去做什麽就做什麽。”杜英佯裝惱怒,“更何況這事著急著呢。”


    疏雨一聽,頓時不敢怠慢,連連應諾,還沒有離開,就聽見背後傳來溫柔的聲音:


    “還在車上,便聽見杜郎欺負我家疏雨。”


    一隻纖手掀開車簾,杜英趕忙迎上去,嘿嘿笑道:


    “這丫頭傻乎乎的矗在這裏,影響咱們的心情。”


    疏雨登時攥緊了手中的賬本,恨不得直接把賬本招呼在杜英的後腦勺上。


    我隻是有點兒直罷了,可不是憨!


    當著我的麵罵我,過分啊,公子!


    “公子,那我呢?”車簾揚起,探出頭的並不是杜英朝思暮想的人兒,而是他家的小丫鬟,歸雁。


    “其實也挺多餘的。”杜英無奈的說道。


    歸雁頓時撅起嘴,滿臉不高興。


    杜英當即張開手臂。


    歸雁又露出笑容,縱身一躍,直接撲到杜英懷裏。


    杜英沒想到這丫頭真的直接躍了下來,腳步微微後撤,方才支撐住,差點兒直接摔倒,嚇得疏雨和其餘親衛紛紛圍上來。


    “無妨,無妨!”杜英又抱著歸雁轉了一圈,這才依依不舍的將小丫鬟放下。


    比剛剛見麵的時候長了點肉,小腰上軟軟的,摸著很舒服。


    小臉兒宜嗔宜喜,又泛起絲絲紅暈。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和自家公子親近,歸雁也有些不好意思,羞澀的縮到疏雨身邊。


    杜英則接著看向走出來的謝道韞。


    青裙素雅,上身額外披了一層不及腰身的雲肩,以抵禦深秋夜裏的風寒。


    佳人俏立,身後是宮牆,裙角斂起如水月色,目光充盈著柔情,卻仍清澈明亮,仿佛倒映著星河。


    杜英又一次張開手臂。


    謝道韞嗔道:“若是不小心摔到了怎麽辦,餘自不會如歸雁那小丫頭不知輕重。”


    聽聞此話,歸雁不由得吐了吐舌頭。


    她敢打包票,謝姊姊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若不是有這麽多人看著,她保準第一個往杜英懷裏鑽。


    “這小丫頭是靠不住,也不知道扶著。”杜英笑道,走上前,攙扶謝道韞下來。


    歸雁更是小臉兒一沉,那還不是給你們親密的機會?


    這兩個人,見麵不道一道相思,怎麽都拿自己開涮?


    “辛苦阿元了。”杜英微笑著握住謝道韞的手,引著她入院。


    “杜郎曆經苦戰,終得頭籌,成潑天之功。”謝道韞柔聲說道,“個中辛苦,遠勝於妾身。”


    “那更是都得好好休息了。”杜英笑道,看向周圍的人,“都散了吧,還打算看看怎麽郎情妾意?”


    親衛們本來就目不斜視,此時自然也紛紛告退。


    歸雁則先入內指揮仆人和婢女灑掃庭除,至於疏雨,一時竟不知道應該怎麽什麽,杵在那裏看向謝道韞。


    謝道韞來了,她自然不願意繼續承受杜英的壓榨。


    “傻丫頭,不是讓你去核對一下少府賬本麽?不過也別太累了,連番征戰,先沐浴休息也好。”謝道韞看過來。


    疏雨欲哭無淚,大娘子也變了。


    變得和公子一樣都喜歡壓榨自己這個小護衛了。


    ——————————


    淮南王府占據著長安皇城之中不錯的地段,而且占地麵積不小。


    隻不過苻生尚武,所以一個武庫、一個小小的校場,就已經充斥了府邸中多半地盤,把屋舍擠壓在一起,不過饒是如此,後院之中還是有一個小小的池塘。


    回廊環繞,水榭懸出,假山倒映,自有玲瓏之美。


    “理水疊山、移步換景。”杜英攜著謝道韞穿過回廊,微笑著說道,“沒想到這粗鄙之人的院子中還別有一番風味。”


    謝道韞握著杜英的手,傳來的力量總是溫暖而堅定,讓她一直以來慌亂的心可以找到避風之處。


    聽聞杜英所言,謝道韞微笑道:


    “人心向善,則萬物美矣。這是因為杜郎的心裏是光明一片的,所以看什麽都取其所長。


    若是換做苻生在此處,或許隻會說這山水狹窄,施展不開拳腳,不如拆去,拆去!”


    謝道韞盡可能誇張的模仿苻生的動作和語調,惹得杜英大笑:


    “名動江左的謝才女,怎地就這般浮誇?”


    “杜郎!”謝道韞嗔道,“還不是為了讓杜郎開心?杜郎笑出來了,那就好。”


    兩人說話之間,已經走到水榭旁,相依而坐,皓月清輝,披散在肩上。


    “沒有去看謝伯父?傷口倒是不重,傍晚見他的時候還很高興呢。”杜英好奇的問道。


    謝道韞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來時就已派人問過阿爹,阿爹不願讓餘待在謝家府上。因為江左世家必然會在今晚或者明早入城。


    可想而知,王右軍和五叔他們也會盡快拜訪阿爹,一言不合便是唇槍舌劍,還不知道會起什麽爭端呢,所以索性先躲一躲。”


    謝奕這是不想讓謝道韞初來乍到、還沒有和情郎見一麵,就直接卷入到紛爭之中。


    可憐天下父母心。


    杜英點了點頭,反正謝伯父看上去也活蹦亂跳,自己就負責“照顧”阿元一晚上,理所應當的。


    “也好。”握緊了謝道韞的手,杜英柔聲說道,“不管明日有何風雨,至少今夜還是風平浪靜,還能好好地休息。”


    孰不料,謝道韞卻主動往杜英懷裏一靠,昂首看著他,輕輕咬唇:


    “真的是風平浪靜麽?”


    杜英隻覺得腦袋裏“轟”一下炸開了。


    他一下子把謝道韞橫抱起來,大步向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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