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盟主當分化對手。謝司馬既然沒有怪罪於盟主,那就說明司馬還是欣賞盟主的,屆時,這就是很好的一塊擋箭牌。”王猛接著說道。


    “這是自然。”杜英無奈。


    雖然謝伯父對他是真的很不錯,但是需要謝伯父幫著他承擔一些壓力的時候,杜英也沒辦法心慈手軟。


    謝奕平時的表現或許看上去是個憨憨,但是他好歹是謝家嫡脈、一家之主。


    放眼江南,這也是“世家江湖”上地位數一數二的。


    不管江左來的是誰,見到謝奕,總歸矮一頭。


    所以謝奕的確是杜英能夠依靠的最大靠山。


    王猛說完,端起來茶杯一飲而盡,長舒了一口氣。


    杜英無奈的笑了笑,隻要有自己在,師兄對於他自己的定位就很清楚,隻是一個出謀劃策的幕僚而已。


    杜英需要計策,他就籌謀一番,至於最後杜英聽不聽、用不用,甚至怎麽用,王猛懶得去管。


    我的師弟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師弟了,早就學會了怎麽自己去完成這些事,並不需要我的進一步指點。


    關中盟裏的其餘人,可都沒有這種待遇。


    能夠被師兄認可,真的是我的榮幸啊。杜英心中吐槽一句,忍不住開口打趣道:


    “計出有三,是否分為上中下三策,而餘隻需要擇其一行之?”


    王猛登時瞪大眼睛,要不是林叢和鄧羌還在旁邊細細琢磨著王猛的意圖以及這些計策的可行性,恐怕王猛會直接一口水噴在杜英臉上,並且大罵一句:


    “爾敢!”


    竟然沒有嗆到師兄······杜英遺憾的搖了搖頭。


    看來師兄的養氣功夫還算到位。


    報複失敗,杜英也就不在這件事上多糾結,不過還不等他說話,王猛隨手放下杯子:


    “師弟,這一次既然回來了,可要回少陵去?戰火暫時應該不會燒到關中盟了,所以原本南下的婦孺老弱,都已經逐漸北歸。


    想來少陵又熱鬧了,而且應當還有良人,在盼君歸來。”


    林叢和鄧羌亦然是會心一笑,盟主和謝才女,也算是才子佳人、一段美話了。


    越是在這渾濁不堪的亂世之中,人們越是向往能夠見到這樣的美好,所以盟主既然來了,去見一見現在就已經對關中盟有著直接作用,未來這種作用隻會更多的謝才女,也是應該的。


    依照王猛三策,其中有兩策可能都離不開謝才女的鼎力相助。


    杜英卻搖了搖頭:


    “餘匆匆丟下大軍,前來林氏塢堡,是為了和師兄討論接下來盟中應行之舉,而不是為了兒女私情。


    長安未下,天下未定,餘自當以關中盟為先。眾多將士還等待著餘這盟主去看望和鼓舞,餘如何能獨自返回少陵?”


    王猛不由得一怔,似乎他也沒有料到杜英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不過很快,王猛就露出來笑容。


    大局為重,這樣的師弟,才能承擔起來更重的責任。


    自己從來沒有後悔來攘助師弟逐鹿天下,而師弟的一舉一動,也從來沒有讓王猛失望過。


    “還請師兄帶路,去看一下此戰中為保衛林氏塢堡而受傷的將士們。”杜英徑直起身。


    不過王猛答應,議事堂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眾人皆是錯愕,林氏塢堡中的高層皆在此處,還有誰有資格來打擾?


    外麵響起陸唐的聲音:


    “盟主,謝掾史來了。”


    “什麽?”杜英皺了皺眉。


    王猛則撫掌大笑道:“我不就山,則山來就我。師弟啊,這倒是遂了你的心意。且先去吧,如此一來,什麽都不耽誤了。”


    似乎又想到了一些場麵,王猛揶揄笑道:“不過也別耽擱太久,師兄在此處候著。”


    杜英翻了翻白眼,此時的師兄,活像是大學時候送室友出去約會的單身狗,臉上的笑容,三分蔫兒壞,三分打趣,還有三分單身狗的淒苦,剩下的一分,大概是對自己的另一半不知道在哪裏的感慨吧。


    謝道韞送來的家書裏已經說了任群和周家姑娘的情事。


    也不知道師兄的情事,又要落在何處。


    不過師父已經快要到了,應該也快有著落了。


    “自然不會讓師兄久等。這戰火未平的,女兒家亂跑什麽。”杜英嘴上這麽說著,卻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王猛等人相視,皆是大笑。


    在這一刻,他們察覺到,盟主好像害羞了。


    熱戀中的狗男女喲。


    ——————-


    秋日的陽光明媚而溫暖,沒有夏日的酷烈和冬日的慘淡。


    謝道韞一身幹練的男裝,身上還披著一層軟甲,好在她的身形還算高挑,可以撐起來,不然鬆垮垮的會很滑稽。


    而青絲秀發也挽成發髻,做婦人裝扮。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樣是為了行動方便,但是一個還未出閣的女兒家願意做出這樣的裝束,本來就已經足夠說明很多。


    要知道在此之前,謝道韞雖然也曾做男裝打扮,但是秀發隻是束起來,從未挽過婦人發髻。


    謝才女的心思,已經毋庸言說。


    此時她就站在門口:“辛苦你了。”


    這是對疏雨說的。


    隨從杜英一路廝殺,疏雨從來沒有掉隊拖後腿,甚至還幾次救杜英於危難之中,一隻手上還裹著繃帶。


    疏雨搖頭:“奉命而為,婢子應該的。”


    謝道韞輕輕握住她的另一隻手,溫聲說道:


    “你我主仆如今在外,患難與共,非是姊妹,也勝似姊妹,妹妹護衛杜郎,姊姊自然應該惦掛。你們每一個人每一次,都要平平安安的回來才是。


    杜郎年輕氣盛,總難免有意氣用事的時候,妹妹能攔住則攔著,能護著則護著。阿姊的武藝不好,不能同你們並肩,但是也會打點好家中後方。”


    相比於謝道韞,疏雨顯然更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更像是悶葫蘆一般,平時跟在杜英身側,亦然是問什麽回答什麽,一向不會主動開口。


    顯然她一直把自己定位為一個護衛。


    而今天謝道韞溫潤的聲音,直觸疏雨心底。


    疏雨雖然有些不適應,不過還是鄭重的點了點頭。


    “說完了麽?”


    旁邊突然想起男子的聲音。


    謝道韞的動作一頓,霍然回首。


    杜英就站在不遠處,衣甲猶然未脫,微笑著看向她。


    內心揚起悸動,謝道韞突然泛起來一種直接撲到這個男人懷裏,什麽都不管不顧的衝動。


    雖然分別不過幾日,但是中間跨越了一場灞橋之戰。


    仿佛遠隔生死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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