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謝奕掛在杜英身上的動作,他對旁邊的兩名親衛倒是顯得陌生了。


    謝道韞愈發無奈,卻又叫不醒醉漢。


    走到營帳門口,杜英招呼親衛:“去為司馬準備些醒酒湯,還有弄好熱水,先給司馬抹把臉。”


    親衛們忙不迭的去了,對此,謝道韞本來還想說什麽,不過發現杜英已經考慮到了方方麵麵,自己說什麽都有點兒多餘,隻能自失的一笑。


    也不怪謝道韞反應不及時。


    畢竟謝奕很少在她麵前露出這副模樣,所以謝道韞都有點兒不知所措了。


    恍惚之間,謝道韞看著杜英親自攙扶著謝奕走進去。


    “有勞杜兄了,讓我來吧。”


    她當然不可能都到這個時候了,還眼睜睜的看著杜英一個人伺候謝奕,幫著一起解開謝奕的甲衣還有靴子。


    兩個人好一陣忙乎之後,終於成功把謝奕放倒在床上,這才對視一眼,齊齊苦笑。


    接著,呼嚕聲炸天一樣響起來。


    謝道韞輕輕哼了一聲。


    雖然是親爹,但還是想說真的跟死豬一樣沉。


    真是一點兒節製都沒有。


    要是以後自己的夫君也是這幅德行,那房門都不讓他進。


    旁邊的杜英心中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寒顫。


    距離謝奕稍微遠了一點兒,他也聞到了從自己身上而不是謝奕身上散播出來的酒味。


    這是謝奕剛剛灑在他身上的酒水。


    “杜兄快些去換一件衣服吧,這裏自然有我來照顧。今日當真是麻煩杜兄了。”謝道韞也注意到了杜英半身都濕淋淋的,剛剛在路上火光昏暗,看不甚清楚。


    一邊說著,她一邊忙著翻箱倒櫃,好在謝奕的衣服擺放的還算是整齊:


    “外麵風寒,杜兄是否先換上阿爹的衣衫再走?”


    杜英本來想要直接拒絕的。


    但是想到剛才沒來由的寒顫,難道自己真的受涼了?


    在這個時代,受個風寒也是挺難受的事,尤其是大軍這兩天必然要開拔,正是應該要議定接下來作戰計劃的時候,杜英不能容許自己有什麽意外。


    “那······”杜英環顧四周。


    謝道韞頓時明白:“我,我回避一下。”


    目送她出去,杜英快速的換了外衣。而親衛們也已經把熱水和醒酒湯準備好了,這些本來就已經備下,畢竟大家都沒有指望著謝奕去參加宴會之後還能囫圇整個兒的回來。


    “杜兄先用了湯再走吧。”謝道韞讓人又拿來一個碗,分了三份。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杜英哈哈笑道。


    師兄,洪聚兄,對不住了。


    說好的陪你們喝酒,怕是要耽擱了。


    佳人有約,理解一下。


    謝道韞還以為杜英隻是匆匆喝點,暖一暖身子,哪裏想到這家夥竟然一屁股坐了下來。


    不過很快,謝道韞眼前一亮。


    因為杜英從衣袖中掏出來一個小包裹,打開之後,是各式各樣的小點心。


    “看你也沒吃飽吧?坐!”杜英一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杜兄這是反客為主啊。”


    謝道韞忍不住吐槽一句,這裏是我爹的營帳好不好,你這樣從容自在的樣子,搞得好像是你家一樣。


    杜英不慌不忙的說道:


    “承蒙謝伯父不棄,一直伯侄相稱,又並肩作戰,互為袍澤。此等關係,於軍中何不就是一家?所以這也算‘反客為主’麽?”


    唇角翹起,謝道韞也不再跟他客氣,不對,身為真正的主人,她本來就沒有什麽好客氣的,不過還是不忘略帶嘲諷的說道:


    “杜兄這一份臨機應變,令人佩服。”


    潛台詞,自然是說“你臉皮可真厚”。


    杜英似乎並沒有察覺到這個潛台詞,施施然道:


    “本就應該,所以何談隨機應變?”


    謝道韞仿佛有千萬般吐槽,驟然被堵住了。


    這家夥肯定是聽明白了自己的潛台詞,因為他這是擺明在說:我就是臉皮厚,能奈我何?


    兩人不再打機鋒,杜英拿起來一塊點心,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這一次謝道韞並沒有再扭捏推辭。


    宴席上,她本來就沒有吃多少,那等夥食的確有點兒不太習慣,淺嚐輒止罷了。


    再加上剛剛從南陽過來,這一路顛簸疲憊,早就饑腸轆轆,此時見到杜英拿出來的這些精致小點心,自然食指大動。


    “杜兄隨身攜帶這麽多小點心,倒也不似在軍中。”謝道韞嚐了一個,味道還真的不錯,“鹹中帶甜,這是涼州風味?”


    杜英當然不會直接說這是我家心靈手巧的歸雁小丫鬟專門為公子做的,渣男是不會在另一個漂亮妹子麵前誇讚身邊小姑娘勤快的。


    等等,我為什麽要自詡為渣男呢?


    難道是因為自己這些許行為已經被自己內心認定為撩撥才女了?


    杜英把這些念頭揮去,煞有其事的說道:


    “沒錯。剛剛酒席之上,曾說要再請阿元妹妹共飲。改日不如擇日,擇日不如撞日。這不現在就著這醒酒湯,吃著這涼州點心,也算是共飲了?”


    謝道韞欣然笑道:


    “杜兄看得開,就是這周圍燭火暗淡,酒氣衝天,佳肴美食,一概欠奉。環顧左右,如何也不是應當請客之地。倒是又便宜杜兄了。不過總勝過杜兄之前的‘借花獻佛’。”


    謝才女看來對於自己剛剛的小氣“耿耿於懷”啊,杜英一笑:


    “此言差矣。此時且聽,聲如雷霆,此可為天上雷池之聲乎?於無聲處,靜聽驚雷,此景可非尋常。”


    謝道韞本來還有些錯愕,不過再一聽背後謝奕的呼嚕聲,登時明白過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杜兄所言極是。”


    而杜英看著她露出的笑容,原本還算平靜的內心,此時也恍惚有雷霆炸裂,而且還是緋色的雷霆。


    當即他接著說道:


    “此時且看,燭火搖曳,佳人如玉,此可為瑤池仙女之姿乎?若皆如是,則此地如何不能是仙境?至少要勝過剛剛酒席數倍矣。”


    謝道韞的笑容逐漸散去,俏臉上已經布滿了紅雲。


    如果此時摸一摸,恐怕會覺得滾燙。


    如果說之前還能說是兩人互相開玩笑的話,甚至謝道韞還處於主動挑事的那一邊,那麽現在,自然就是杜英在調戲她了。


    這家夥,真的是厚顏無恥,這種話也能直接說出來的嗎?


    莫非,莫非是他也喝醉了,所以口無遮攔?


    那我應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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