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封功臣到底是件龐大又複雜的工作,地位及封賞必須和功勞相配,但每個人都認為自己的功勞較大而爭執不下,使分封的工作遲緩而無效率。


    天子親征,確立從屬關係


    重要的大軍團領袖必須安撫,也成了最早的一批諸侯王。


    但這些人對新政權威脅最大,分封他們,多少是在心不甘情不願之下,不得不作的決定。


    韓信的30萬大軍,雖已劃歸朝廷主力,但韓信擁有楚地,仍是劉邦之外的首席軍事強人。


    特別可怕的是韓信的軍事天才,劉邦自認望塵莫及。


    為求王朝安穩,韓信是非設法處理不可的重大威脅。


    但處理韓信是萬萬急不得的事,萬一狗急跳牆,韓信的可怕絲毫不亞於項羽。


    劉邦心裏明白,一定非得小心審慎地應付不可。


    不過第一批諸侯王中,第一個“中標”的,是始終保持中立狀態的燕王臧茶。


    臧荼的燕王是項羽封的,劉邦不過是承認既有的事實而已。所以劉邦建立漢王朝以來,臧荼隻是消極的不抵抗,並未積極表示支持新政權。


    劉邦遷都關中後,臧荼更有“天高皇帝遠”的感覺,他有意趁機獨立,脫離中央的管轄。


    由於齊地自從韓信遷調為楚王後,一直未有新王,更讓臧荼有機不可失之感。


    七月,臧荼便宣布不再奉侍大漢王朝。


    為了表示統一決心,不惜任何困難,劉邦決定禦駕親征。


    隔月,趙王張耳和長沙王吳芮均已年老病故,其子繼承其王位,但忠誠度也出現了危機。


    臧荼原先判斷劉邦不可能派部隊前來,他可以強度關山,再讓劉邦不得不承認事實。但沒想到劉邦卻克服萬難,親率大軍征討,他的心裏難免大起恐慌。


    燕軍兵力不多,沒多久便被漢軍包圍,臧荼隻好投降被俘。


    劉邦於是以太尉長安侯盧綰為燕王。


    盧綰是劉邦青梅竹馬的友伴,兩人同鄉又同年同月同日生,從小盧綰便在劉邦身旁搖旗呐喊,兩人感情猶如兄弟。


    不過盧綰沒有什麽能力,在建國期間功勞不多,因此成為第一個不靠自己力量受封的諸侯王。


    由此已顯示劉邦有足夠軍力,不必再承認既有力量,可憑自己的喜好和關係來晉封諸侯王了。


    項羽部將利幾本以陳地司令向劉邦投降,但劉邦卻一直未重新晉封,隻要求其部隊在穎川等待。


    劉邦由燕地返回時,至洛陽駐營,便召見利幾。利幾先前曾和臧荼有過聯係,害怕被劉邦知道,而且這個時候召見,具有相當敏感性,恐入洛陽後遭害,乃宣布獨立,劉邦親率部隊擊之,利幾兵敗被殺。


    劉邦返回關中,進行新京城長安的規劃,並著手興建長樂宮。


    再製韓信,確認軍政大權歸一統


    在劉邦著手確立新政權權威之際,首先蒙受打擊的便是軍事強人楚王韓信。


    韓信3o萬大軍被收編,齊地也被收回,雖仍保有天下第一大藩的楚國,但到底和固陵之約——共分天下——有很大差異。韓信的心中,自然相當地不平。


    到楚國後,韓信先巡撫諸縣邑,並統合管轄楚境之軍權,出入皆有部隊相隨,以防劉邦再度突擊奪取軍隊指揮權。


    韓信的舉動自然很快傳入劉邦耳內,這無疑是對新政權的公然對抗,劉邦內心自然不大痛快。


    這時候,卻又發生一件讓劉邦更無法接受的大事。


    項羽左右大將之一的龍且,死於濰水之戰,但另一位大將鍾離眛在該下之圍後便失去行蹤。


    鍾離眛曾數敗劉邦軍隊,劉邦對他痛恨不已。


    鍾離眛和韓信卻英雄惺惺相惜,尤其韓信對鍾離眛的智謀和勇略頗為欣賞,因此在劉邦的追趕下,鍾離眛暗中依附韓信。沒多久,劉邦知道這個消息,他下令逮捕鍾離眛,解送至京城審判,但韓信置之不從。


    10月,負責追緝鍾離眛的官員正式向朝廷提出,韓信庇護朝廷重犯,有造反的意圖。


    劉邦召見陣前會議,詢問軍團將領們的意見。


    將領們均主張采取強硬態度,以大軍壓境,擒捕韓信和鍾離眛。


    劉邦卻低頭不語。


    陳平在旁邊表示:


    “對韓信的控訴,韓信是否知道?”


    劉邦:“還不知道!”


    陳平:“陛下的軍隊,在作戰力方麵和韓信的軍隊相比如何?”


    劉邦:“不如也!”


    陳平:“在座諸將領在指揮作戰的才氣上,和韓信比較,如何呢?”


    劉邦:“不如韓信。”


    陳平:“陛下的軍隊作戰力不如韓信,陛下的將軍指揮能力更不及韓信,在這種條件下卻出兵打仗,我很替陛下擔心啊!”


    劉邦:“那麽該怎麽辦呢?”


    陳平:“自古以來天子常有巡狩、會諸侯的禮儀,以顯示關心地方民情。如今陛下可假裝將赴雲夢地區巡狩,並會諸侯於陳、楚之西界。


    “韓信接到天子巡狩會諸侯的消息,會依禮儀以非武裝的姿態前來會盟,隻要韓信沒有決戰的準備,陛下便可輕易的擒捕之,這隻要一個力士便可以做到了。”


    劉邦倒很讚同陳平的策略,乃下令通知附近諸侯,將到雲夢地區巡狩,並會諸侯於陳地。


    接著劉邦便率禁衛軍團出發。


    隨行的將領也都率其軍團跟隨出巡。


    韓信聞訊,半驚半疑,調查鍾離眛事尚未有結果,劉邦卻率諸侯巡狩,並要自己會盟於陳地,到底其中有何陰謀?


    如果在這時舉兵反叛,勢必遭到圍剿,雖然勝敗尚未可知,但這一直不是韓信的本意,因而感到遲疑不定。


    有賓客向韓信建議:


    “隻要殺死鍾離時常向皇上表示忠順,皇上心喜便不會有禍患了。”


    韓信覺得有道理,隻得和鍾離眛商量。


    鍾離眛雖不認為如此便能解決韓信的危難,但也不忍心自己牽連韓信及楚國軍民,隻得自殺身死。


    12月,劉邦會諸侯於陳地,韓信持鍾離眛首級前往謁見。


    但劉邦仍下令武士逮捕韓信。


    韓信自認無罪,向劉邦抗議。


    劉邦將調查官員的控訴書,宣示給韓信和眾諸侯。


    韓信不禁當場歎息道:


    “果然如同別人一再向我警告的:‘狡兔死,走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完全底定,我這個替皇上打天下的功臣必將遭烹殺啊!”


    劉邦乃下令以械係住韓信,載於軍隊後,返回洛陽。


    不過這個公然逮捕韓信的措施,雖然解除了暫時的危機,但也引發不少諸侯的疑慮,造成日後紛紛叛變的後果。


    善將將者勝於善將兵者


    回長安後,劉邦下令大赦天下。


    主管諸侯和朝廷關係事務的官員田肯向劉邦建言道:


    “陛下製服了最具威脅的楚王韓信,如今又在關中建立京城穩定漢王朝的威權。


    “關中一向有形勝之國的美譽,險河峻山,易守難攻,居高臨下,掌握東邊的中原地區各諸侯,對政權的穩固非常有幫助。


    “但在東方靠海地方的齊地,自從韓信調離後,一直未有完善的安排。夫齊地東有琅琊和即墨等富饒的地方,南有泰山為屏障,西有黃河孟津的險要,北則有渤海的水產和貿易之利;地方有2000裏之廣,能集結的兵力高達百萬以上,和關中遙遙相對,以前便有東、西帝之稱。


    “像這樣的地方,晉封給任何一位諸侯,都會對皇權形成重大威脅,因此臣建議除非親子弟,切莫晉封為齊王,以穩定大漢王權的發展。”


    劉邦深表同意,特賜金500斤,作為田肯為國事提出有創見議論的獎賞。


    由於長安的宮殿均在建設中,重要的朝議仍在洛陽舉行。


    械係韓信後,劉邦非常注意楚地韓信軍團的態度,將韓信留於身旁多少便有人質的作用。


    劉邦堂兄劉賈這幾年在楚地駐營上頗有功績,地方人脈也算相當不錯。劉邦便派劉賈暫駐楚地,代理韓信,韓信本人則必須先到朝廷接受調查。


    到達洛陽後,劉邦立刻赦免韓信罪名,但也正式削除他楚王之位,改封淮陰侯。


    這顯示劉邦也不相信韓信有造反之虞,為著隻是削除韓信兵權,以化解他對朝廷的長期威脅而已。


    韓信深感劉邦對自己能力的憂懼,也稱病不上朝,心裏卻憤恨不平,更公開表示不願與周勃、灌嬰等將領同列。將領中有人同情韓信,有人則公然排斥之,韓信消極抵抗的態度,也使大漢皇朝軍中高級將領中,呈現一股緊張對峙的形態。


    和劉邦有生死之交的猛將樊噲,便非常同情韓信,樊噲出身雖低,但娶呂後之妹為妻,和劉邦關係密切。


    樊噲個性開朗,一向勇悍又重義氣,他對韓信的軍事才華一向推崇,對劉邦左右親近大臣的排擠韓信憤恨不平,因此在這段期間,常刻意表明對韓信的親近和友誼。


    有次韓信到樊噲府上拜訪,樊噲親自跪拜送迎,完全依諸侯王禮節相對時,並以臣自稱,韓信深為感動,對外公開表示:


    “我這一輩子願與樊噲等人為同誌,也不願爭名奪權於高級將領間。”


    劉邦也深知韓信心中的不平,但為國家百年安穩,犧牲韓信也是萬不得已之事。因此他常在別宮召見韓信,想以私下交誼來平撫韓信內心的不滿。


    有天,劉邦很輕鬆地招待韓信,並和他討論各將領的能力。


    韓信並非劉邦嫡係,和諸將本不算很熟悉,但到洛陽之後,和諸將領利害關係加深,以韓信的細心,很快對各將領的能力有相當深入的評估。


    劉邦談得興起,便詢問韓信道:


    “那麽你認為我有能力指揮多少軍隊呢?”


    “陛下統領軍隊,最好不要超過10萬。”


    “那麽你能指揮多少軍隊呢?”


    “臣指揮軍隊沒有限製,可謂多多益善耳。”


    劉邦聽得哈哈大笑表示:


    “你既然多多益善,能力遠高於我,為何反而被我擒捕呢?”


    韓信也坦然表示:


    “陛下雖不善於指揮軍隊,卻善於指揮大將,這便是我為何為陛下所擒捕的原因啊!陛下這種指揮將領的能力,是大生的非人力所及的啊!”


    韓信這種說法,除了有其真實麵,更重要的是他以劉邦的作為有天運協助,自己自然無法抵擋,來幫助自己削除心裏殊多的不平。


    功狗不若功人


    經過審慎評估和內部詳細的分封作業,期待已久的功臣分封終於揭曉。


    功臣的第1名,竟然是從不帶兵作戰,負責關中、漢中內部經營的蕭何。


    蕭何以相國之尊,封酂侯,食邑八千戶,比樊噲、酈商。周勃、灌嬰等軍團將領為高。


    諸將領頗感不平,紛紛表示:


    “臣等披堅執銳,在前線拚戰,多者百餘戰,小者也有數10回合,犧牲血汗,才搏得功勞。蕭何未曾有汗馬之勞,隻負責執筆的文書工作,功勞卻反而在我們之上,我們無法理解陛下的想法!”


    劉邦解釋道:


    “諸君都懂得打獵嗎?我這就以打獵來作譬喻吧!狩獵的時候,追殺野獸、兔子的是獵狗,但指揮獵狗,使之能有效抓到獵物的卻是獵人吧!


    “如今話將的功勞,有如獵狗。至於蕭何,他在幕後指揮並提供補給,讓諸將能有效建立功勞,便有如獵人啊!


    “所以你們隻是功狗,蕭何則是功人,功狗的功勞大,還是功人的功勞大呢?”


    群臣相對無言,均承認蕭何的功勞。


    不久,以曹參曾助韓信討平齊地和趙地,而且劉邦能有效收繳韓信三十萬大軍指揮權,曹參的功勞最大,因此封為平陽侯,食邑萬戶,恩賞在蕭何之上。


    張良原本為韓之貴族,運籌帷幄,以客卿身份成為劉邦的謀臣兼老師,位尊功大。於是劉邦很客氣地請張良自己從齊地中選擇三萬戶為封邑。


    但張良卻謙讓地表示:


    “剛開始的時候,臣在下邳城起義,因而在留郡與陛下認識而有今天,這也是上天有意指示微臣跟從陛下的啊!


    “陛下肯聽從我的謀策,而有今天的成就,此乃天運也,非臣之功勞。臣隻願晉封為留侯,便心滿意足了,不敢接受三萬戶的封賞!”


    劉邦便晉封張良為留侯,食邑萬戶。


    另一位謀臣陳平,也以功勞被封為戶牗侯。


    陳平也辭謝表示:


    “這不隻是微臣的功勞而已啊!”


    劉邦問道:“我用先生之謀策,戰勝克敵,不隻是先生的功勞,這又怎麽講呢?”


    陳平:“如果不是魏無知,臣哪有機會服侍陛下呢?”


    劉邦:“說得也是啊!這也顯示先生的確是個不忘本的有道之士。”


    於是再度重賞魏無知。


    謀臣的表現,到底和武將的爭權表功完全不同,這的確也是劉邦對張良、陳平兩人特別放心的原因。


    分片子弟,奠定劉家天下根基


    第一批的分封規劃宣布後,劉邦便急著想分封自己的子弟,以恢複周王朝的封建製度。


    秦國采中央集權的郡縣體製,因此贏氏一族均無實力,天下一亂,便沒有可以勤王的力量。


    劉邦對秦皇室的短命及周王朝的長久政權間,利害得失的比較一直耿耿於懷,很想以封建製度來確立劉氏皇權的根基。


    當年賞賜田肯,為著便是明示此政策的重要性。


    此時最需要急速處理的是南方的楚國和東方的齊國。


    這兩國的前任諸侯王,都是讓劉邦最為頭痛的軍事強人韓信。


    自從韓信被廢為淮陰侯後,也一直找不到繼任人選。


    特別是楚國幅員廣大,軍力強盛,為徹底防止其他軍事強人出現的後遺症,劉邦將楚國一分為二。


    劉邦堂兄代理楚王的劉賈,封為荊王,擁有淮河以東五十三縣地區。


    楚國原精華的彭城、薛城、東海等三十六縣則封堂弟劉交為楚王。


    趙國北區原代國的雲中、雁門、代郡等五十三縣,晉封其兄劉善為代王。


    以膠東、膠西、臨淄、濟北、博陽、城陽等七十三縣的齊地,分封其長子劉肥為齊王。


    劉肥是劉邦娶呂氏為妻前,在外麵與他人的私生子,日後認養為庶長子。由呂氏所生的長於劉盈擁有法定繼承權,劉肥雖屬長男,卻必須臣屬於劉盈,為補償之,特封給他最廣大也最富庶的齊國。


    另一位讓劉邦頗為頭疼的諸侯王,名字也叫做韓信。他是韓國貴族後裔,曾在韓地起兵反抗項羽所設傀儡政權,日後更獲得劉邦支援,並正式受命為韓王的韓王信。


    韓王信一向也以勇猛善戰出名。加以韓國的領域頗大,北起鞏水及洛水,南至宛城和葉城,東有淮陽,均為天下兵家必爭的要衝地,對洛陽和關中的威脅頗大。


    劉邦在重劃諸侯封地時,特別將韓國原本的精華區全劃歸朝廷直轄,另以趙國西北區的太原郡三十六縣劃為韓國,將韓王信改派到這個地方,以防禦塞外胡人入侵。


    韓王信乃以軍事重鎮晉陽城為首邑。


    不久,韓王信又上書表示:


    “韓國屬邊疆要塞,匈奴經常入寇,晉陽離國境較遠,請建築馬邑要塞,以為防守基地。”


    劉邦批準之,韓王信便在邊塞區建築了不少城鎮,既可作為軍事防禦,平時又可兼作邊界貿易的管理重心。


    陛下不知乎?此謀反耳


    分封功臣到底是件龐大又複雜的工作,地位及封賞必須和功勞相配,但每個人都認為自己的功勞較大而爭執不下,使分封的工作遲緩而無效率。


    “像張良和陳平這種富於智慧又不貪心的人,真是太少了!”


    有時連劉邦都會感到非常地不耐煩。


    除了較為明顯有具體大功勞的二十餘人外,其餘日夜爭功不決,未得行封。


    劉邦這陣子也急著處理劉姓諸侯的分封事宜,對這些擾嚷不停的功臣,有點懶得去管他們了。


    有天,劉邦和張良在洛陽南宮散步閑談,從複道上(內宮和宮殿間的高層走道)望見有不少將領坐在沙地上比手劃腳,不知在討論些什麽。


    劉邦好奇地問張良:


    “你猜猜他們在討論些什麽?”


    張良也半開玩笑表示:


    “陛下真的不知道嗎?他們在討論如何謀反的事啊!”


    劉邦也笑道:


    “天下才剛安定,他們幹嘛又要謀反?”


    張良解釋道:


    “陛下出身布衣,就是靠著這些部屬才奪得天下的啊!如今陛下貴為天子,而到目前為止,所有得到封賞的都是親密部屬和陛下所喜愛的人,平生有仇怨的也都遭到誅殺。


    “若真的依照這幾年軍史上的計功簿,天下的土地和財物是無法平分封賞給有功部屬的,這些將領一方麵害怕陛下無法全部給予封賞,更擔心平日的過失可能成為被誅殺的借口,因而相聚討論如何謀反啊!”


    劉邦聽了覺得的確有道理,張良雖是開玩笑,但封賞之事若不早點解決,的確是會出事的。


    劉邦便請教張良:


    “那現在怎麽辦才好呢?”


    張良:“陛下平生最討厭的,而且大家也都知道的,是哪一位呢?”


    劉邦:“就是那個管財政、會錢糧的雍齒。這家夥早年曾背叛我,又經常故意侮辱我,惹我生氣。好幾次,我都想殺他,但因為他的能力強,也建立了不少功勞,所以才一再原諒,不忍心處罰他。”


    張良:“那現在趕快先封賞雍齒吧!這些部屬便能夠放心了!”


    於是,劉邦立刻舉辦酒宴,晉封雍齒為什方侯,並當場囑咐宰相、禦史等,盡快評審每個人的功勞,以為晉封的依據。


    酒宴結束後,群臣皆高興地表示:


    “連雍齒都封為侯了,我等還會有什麽問題呢?”


    張良自然不認為封賞速度太慢真會惹出叛亂來,否則不待劉邦問起,他也早會提出警告的。


    隻是劉邦急著晉封自己人和劉氏子弟,的確會造成未分封部屬的不安,影響工作效率,所以他趁著這一機會給劉邦提醒和建議。


    當然,晉封雍齒對安定人心的確是一帖很有用的妙方。


    評定功勞,蕭何第一


    在徹底加班趕工下,分封作業總算順利完成,劉邦終於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工作是評定“元功”,也就是評定功勞的排行榜。當時分封是以爵位及食邑為主,和職務及官祿有關,而“元功”主要在榮譽方麵,此外自然也附帶獎賞,如同現代的記功、嘉獎和獎金。


    被提上競爭排行榜的共有十八人,包括蕭何、曹參、張敖(張耳子,繼承其父之功勞)、周勃、樊噲、酈商、奚涓、夏侯嬰、灌嬰、傅寬、靳歙、王陵、陳武、王吸、薛歐、周昌、丁複、蟲達等人。


    大部分將領認為晉封時曹參食邑最多,理應獲得排行第一,因而均表示:


    “平陽侯曹參,身受七十餘傷,攻城掠地,計功簿上功勞最多,理應排行第一。”


    劉邦笑而不表示意見。


    關內侯鄂千秋獨排眾議,主張蕭何排行第一。


    劉邦問其故。


    鄂千秋答道:


    “曹參雖有野戰攻城掠地的功勞,但這一切隻能算一時的功勞。蕭何的功勞,卻是長期的,影響上自然更大於曹參。


    “想想看,陛下和楚軍相峙五年之久,損傷無數軍隊,有幾次甚至被逼得不得不撤退逃逸,蕭何卻不斷仍由關中為陛下補充軍力,常達數萬之眾,讓我們能重振軍威,屢敗屢戰。


    “有好幾次陛下糧食斷絕,全軍處饑餓狀態,有崩潰的危險,蕭何立刻由關中轉運糧食,永不休止的提供,保持我們的戰鬥力。


    “陛下數次敗亡於山東(指中原)地區,蕭何卻以全關中為陛下作後盾,此乃萬世之功也。


    “今日,即使沒有曹參數百次的功勞,漢軍仍然可以擊敗楚軍,但沒有蕭何,情況可能完全不一樣了,怎麽可以拿曹參的一時之功,和蕭何的萬世之功相比呢?


    “依照臣下的意見,蕭何第一,曹參次之。”


    劉邦非常稱許鄂千秋的看法。於是以蕭何之元功排行榜第一,特賜以可帶劍上殿、入朝不必跪拜的特殊尊崇。


    劉邦更公開表示:


    “我聽說‘推薦賢臣的人更值得受上賞’,蕭何雖有大功,但如果沒有鄂君的推薦,功勞也無法如此彰明了。”


    於是再追加鄂千秋的食邑,並封為安平侯。


    為確定表示蕭何的功勞第一,劉邦在當天下令加封蕭何父子兄弟十餘人,皆有食邑,並追加蕭何食邑二千戶,和曹參、張良並列為萬戶侯。


    由於蕭何一直未參與前線戰事,他對戰局的影響力是透過劉邦發揮出來的,參與作戰的官兵很難感覺他的重要性,他的功勞的確隻有劉邦和幕僚後勤人員最清楚不過。因此,劉邦如果過分強調蕭何的功勞,必遭到這些前線將領們強烈反彈。


    劉邦到底是個聰明人,身旁更有張良、陳平這兩大超級天才為之謀策,所以他采用了這種逐步讓人接受的方法,以突顯並確認蕭何的重要性。


    先是功人和功狗的辯論,設定蕭何在功勞評鑒上的位置,再拿他和武將中的魁首曹參相比,並透過鄂千秋的說明,由劉邦肯定戰場上的功勞隻是一時,經營後方穩固國力才是萬世之功。


    馬上得天下,卻不能馬上治天下。戰時武將的表現固然重要,但天下太平以後,文官的經營功能更值得重視,也隻有文官功能被肯定,製度也才能發揮其效率。


    劉邦用心良苦地確立蕭何的重要性,主要目的便在於此。


    【陳文德說評】


    老子《道德經·第47章》:“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牗,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是以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名,無為而成。”


    天下的道理在順其自然,能知自然之理的,不須出戶便可以知天下。天道也必合乎自然,能知自然之理的,不須探視窗外也可知天道。離開自然之道較遠的,所能明了的道理必較少。


    體察大道的聖人,不用遠求,便可探知天下之理,不用觀察,也可以說出事物的本質,不必親自去作,也可讓萬物自化而觀其成。


    古人所說的識時務者為俊傑,便也在說明這層道理。武將鬥力,文官鬥智,即使以智謀見稱的韓信,在這方麵仍不若張良、陳平及蕭何。這大概是他自矜其力,無法體認自然中陰陽雨睛、春夏秋冬的變化,才使自己走入了一“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劇。


    有權者愈需要權力來保護自已,對權力最不安的人,經常便是擁有最高權力的人。明白這層道理的人,才是最勝任的no.2,否則功高震主,必亡其身。


    張良自始至終,均受劉邦的重用及尊敬,陳平缺點雖多,卻極得劉邦信任。而曹參曆經百戰,身創傷七十餘處,功勞仍不及不出戶、不窺牗的蕭何,道理也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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