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無愧回到木府大門前,跳下馬去敲門,門衛成吉像往常一樣開門。木無愧將馬拴到馬廄裏,這匹馬奔波了3個多時辰,明顯有些饑餓。木無愧見旁邊籮筐裏還有些青草,趕緊把這些草喂給愛馬吃。旁邊的雌馬發出親昵的求偶聲,木無愧索性把那匹雌馬牽過來,讓它們倆愉快地享受吃草的悠閑時光。


    尚未到達大廳門口,木無愧遠遠望見他爹娘端坐在大廳兩個太師椅上,章管家立在他爹身旁。兩個太師椅之間隔著一個精致的檀木方形桌子。木無愧緩步走進客廳,發現男仆吳康和蔣明守在大門兩旁,似乎要對采取動作。他早已明白闖下的禍端,但直到現在才預感到一種不祥之兆,他爹娘將要對他采取懲罰措施。根據以往的經曆,木無愧即便一日不歸,因為母親護犢心切,往往不讓他爹責罰他,頂多遭到嚴厲斥責而已。對於這一次,從父母怒視的眼神來看,母親肯定是不會袒護貪玩成性的他,甚至會從嚴懲處他。府裏所有的下人都在回避他,當然這其中肯定有屈服於他父母威嚴的因素。木無愧意識到抵抗是沒有用的,倒不如坦誠交代,或許還能得到母親寬大處理。


    木無愧來到父母跟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低著頭輕聲細語道:“孩兒知錯了,請爹娘責罰。”


    木師安怒目而視,嗬斥道:“錯在哪裏?”


    “夜不歸宿。”木無愧低頭道。


    紀蕙蘭高聲地問:“去哪裏玩去了?”


    “明,明……”木無愧不敢說來,擔心供出瓏佳公主。


    木師安催促道:“快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明——月——山。”木無愧想到父親如此逼問,想遮也遮不住,遂一個字一個字地回答。


    紀蕙蘭眉頭緊皺,嗬斥道:“原來是明月山。昨日,我派人滿城尋遍了,也找不到你。皇後娘娘命京兆尹張大人全城搜查,也沒找到你和瓏佳公主。”


    木師安吼道:“跟誰一起去的?”


    木無愧低頭不語。


    紀蕙蘭厲聲道:“是不是跟瓏佳公主一起去的?”


    “是嗎?”木師安厲聲怒吼。


    木無愧不敢吱聲。


    紀蕙蘭急切地問:“瓏佳公主在哪?”


    “已經回到公主府中。”木無愧這才鏗鏘有力地回答。


    木師安吼道:“你以為這次公主回府啦,就沒事了嗎?”


    木無愧沉默不語,隻覺得父親的聲音響徹雲霄,快要把他吞沒。


    紀蕙蘭注意到木無愧衣服上不少地方有碎口,秀眉一挑,怒道:“你的衣服怎麽弄破啦?”


    “孩兒一時不小心,被樹枝劃破。”木無愧盡量表現出理直氣壯,以免露出馬腳。


    “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帶瓏佳公主去那麽危險的地方去。若是公主有閃失,為父如何向皇上皇後交代?簡直就是胡鬧!”木師安猛擊桌麵,突然站起身來,發出雷霆大怒。


    木無愧仿佛驚弓之鳥,嚇得不敢抬起頭來。


    “師兄,別氣壞了身子。”紀蕙蘭趕緊勸道,又轉過頭去,對木無愧說,“你眼中還有沒有爹娘?”


    木師安緩緩坐下來,埋怨道:“都是你慣的,平日裏不讓我責罰他,他膽子越來越大,簡直是無法無天。”


    “這次由師兄處罰,妾身不加阻攔。”紀蕙蘭覺得有些理虧,怒視木無愧道:“無愧,這次你闖下如此大禍,娘也幫不了你。倘若再護著你,隻怕你以後會闖下更大的禍端來。”


    最疼木無愧的娘選擇袖手旁觀,木無愧的頭貼到地板上去,隻覺得這次肯定完蛋了。


    木師安眉頭緊鎖,厲聲問道:“你還錯在哪裏?”


    “事先沒有稟告爹娘。”木無愧像擠牙膏一樣擠出幾個字來。


    “章管家,家法伺候。”木師安痛下決心,下達命令。


    章管家是一位年近五旬的老人,身長六尺,頭發和胡須已有些斑白,但是精神依舊矍鑠,在木府伺候木師安和紀蕙蘭已有近二十年。自從大秦皇帝賞賜木師安這座宅子時,他就跟隨在木師安左右。他平日裏謹小慎微,處處留心,做事兢兢業業,因此得到了木師安和紀蕙蘭的認可。


    章管家雙手捧著戒尺,三步並兩步,來到木師安的跟前,欠著身子,雙手奉上戒尺,大廳大門立即被仆人關閉起來。木師安迅速站起身來,拿起戒尺,章管家立即退後,侍立在一旁。


    木師安聲色俱厲,吼道:“伸出雙手。”


    從小到大,木無愧雙手無數次被打得紅腫,今日又要品嚐戒尺的滋味,木無愧一瞧見戒尺,就瑟瑟發抖,不敢伸出手來。木師安瞳孔微微一縮,閃過一抹寒鋒,嗬斥道:“磨蹭什麽,快伸出手來。”


    木無愧還是不敢,視線遊離在大理石板上。木師安怒不可遏,一把大手抓起木無愧的頭發,木無愧如同待宰的羔羊被拎起。木師安一腳揣在木無愧左膝蓋上,木無愧“撲通”一聲翻到在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湧上心頭。


    木師安吼道:“快起來。”


    木無愧幾乎快要哭出來,但是強行抑製住眼淚。紀蕙蘭心腸軟,見狀就心痛兒子,趕緊跑過去,扶起木無愧。紀蕙蘭有些憤怒,氣憤地說:“即便要責罰,也犯不著踢孩子呀。”


    “師妹,你剛才不是說好不阻攔我嗎?怎麽現在又反悔呢?我若不教訓他,他會長記性嗎?如果瓏佳公主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木家將死無葬身之地。”


    紀蕙蘭嗚咽道:“隻要你不處罰過重,妾身就不阻攔,何況孩子還小,才15歲,能經得起踢打嗎?”


    木師安義憤填膺道:“若不是你平時溺愛他,我今天何至於此?再說,我也是恨鐵不成鋼呀!若是任憑他這樣繼續胡作非為,我們木家可要毀在他的手上。”


    紀蕙蘭瞪了木師安一眼,怒道:“瓏佳公主不是好好地回府了嗎?以後妾身就不讓他出門,不就行了嗎?”


    木師安蹙了眉頭,厲聲道:“他貪玩成性,你能每時每刻守在他身旁嗎?若不懲罰他,他如何能長記性?”


    紀蕙蘭頓時語塞,隻好說:“懲罰一下孩子就行了,適可而止。隻要不太重,妾身就不幹涉啦。”


    木師安深知紀蕙蘭溺愛孩子如同愛惜自己的性命,歎了一口氣道:“師妹,暫時回避一下,免得你看到就難過。”


    紀蕙蘭怒道:“不行,妾身非要親眼看著孩子,否則不放心。”


    “那你就站到一旁去。”木師安冷冷道,紀蕙蘭隻好後退幾步,站在一旁,幾滴掛在她那豐韻清秀的臉龐上的眼淚,依舊擋不住她那光彩照人的容顏。


    木師安突然走到無愧背後,掄起大尺子,使勁鞭打。木無愧強忍劇痛,不敢反抗。他明白,縱使反抗的話,也絕對不是他爹的對手,更何況挨打顯然是咎由自取,怨不了他爹。


    紀蕙蘭一直在數木師安鞭打兒子的次數,感覺心裏似乎在滴血。看到兒子強忍淚水,臉色越來越難看時,她感同身受,似乎木師安在鞭打她自己。當數到30次時,木無愧控製不住眼淚,潸然落淚,無助的眼神望著紀蕙蘭。紀蕙蘭終於忍受不住,以如同閃電般的速度,奮不顧身地衝向兒子的背後,緊緊抱住兒子的後背。木師安打得入神,發現挨打的人是自己既愛又恨的女人,歎了一口氣,戒尺隨之滾落到地上去。


    “師妹,你何苦這樣袒護不成器的東西,我們木家遲早要毀在他的手裏。”木師安冷冷道,認定木無愧將給木家帶來不幸。


    紀蕙蘭抹了一把眼淚,不搭理木師安,木師安跑到後花園喝茶散心去。紀蕙蘭吩咐章管家叫紀宛如到藥房取藥,兩個男仆吳康和蔣明上前,幫助她把木無愧扶到房間去。而紀宛如剛才躲在門外,從縫隙裏偷看到大廳內發生的一切,眼圈不知不覺濕潤了一些。


    紀蕙蘭替木無愧擦幹眼淚後,脫下木無愧帶有血跡的上衣,木無愧則趴在床上。木無愧背部多處出現血跡和瘀腫,時而不時地發出“哎呦、哎呦……”的痛苦呻吟之聲,紀蕙蘭忍不住流下眼淚。紀宛如及時趕來,兩人一起替無愧敷上活血化瘀的止痛藥,紀蕙蘭又吩咐木無愧服下五花玉液丸。為了讓木無愧的傷勢盡快恢複,紀蕙蘭吩咐紀宛如取來府裏珍藏多年的阿膠、虎骨,命梅香為兒子熬製阿膠虎骨正元湯。


    無獨有偶,秦國皇後司馬媛在瓏佳公主府正襟危坐,焦急地等待女兒的歸來。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回瓏佳公主。瓏佳公主見府裏大門敞開著,依舊是神氣十足地下馬,將韁繩往旁邊一甩,一位太監趕緊把馬牽到馬廄裏去。她大搖大擺地走進廳堂,漫不經心地來到司馬皇後跟前。


    司馬皇後為晉國皇帝司馬昂之姊,秦帝之妹靈秀長公主嫁給晉帝而獲封為貴妃,於是秦晉兩國結為秦晉之好。司馬皇後雖然年過五旬,但是依舊雍容華貴,風姿卓韻。二十多年來,無人敢與其爭寵。她17歲時以晉國樂瑤公主身份嫁入秦宮,秦國先帝當即冊封她為太子妃。太子妃生下第一個皇子符雄後,龍顏大悅,皇孫符雄被立太子世子。幾年後,司馬貴妃生下皇子英王符昊後,在東宮中地位穩如泰山,無人敢撼動。太子即位後,太子妃升任母儀天下的皇後。司馬皇後執掌後宮後,行事果斷,雷厲風行,以至於後宮多年來一片安寧,但是管不好心愛的女兒瓏佳公主。


    後來,禁軍中郎將斛律建將其妹斛律芳獻給秦帝,秦帝當即納為宮妃。秦帝因斛律芳年少貌美,嬌豔如花,服侍他細致入微,龍心大悅,擢升斛律芳為貴妃。從此,斛律貴妃在後宮中獨領風騷,司馬皇後因年老而黯然失色,每每都要忍讓斛律貴妃。斛律建因進獻美人有功,秦帝提拔他為禁軍副都統指揮史。斛律氏兄妹在前朝和後宮炙手可熱,司馬皇後也無可奈何。可是,母以子貴,司馬皇後處事謹慎小心,又憑借太子和英王,秦帝也不敢妄動廢後的心思。


    一大群宮女、太監侍立在司馬皇後兩側,瓏佳公主見到司馬皇後時,並不心慌,隻是欠著身子,淡淡地說:“女兒見過母後。”


    司馬皇後厲聲道:“紫萱,你昨日為何不歸府?”


    “去城外玩耍去了,因為有些晚,所以來不及回府。”瓏佳公主淡淡道,挺起身子,眼睛到處掃視。


    司馬皇後蹙眉道:“難怪京兆尹派人查遍全城,也找不到你。誰帶你去的?”


    瓏佳公主不假思索道:“女兒獨自一人去的。”


    司馬皇後秀眉一挑,怒道:“本宮已經見過木夫人,你分明是被木無愧騙到城外去的,還想欺瞞本宮嗎?”


    司馬皇後已經知曉內情,瓏佳公主不好再撒謊,遂翹起嘴角道:“母後打算如何處置女兒?”


    “看來是本宮是疏於管教你了,你還是要頂撞本宮。”司馬皇後橫眉怒目,“謝總管何在?”


    侍立在司馬皇後身旁的謝總管立即跪倒在皇後跟前,哀求道:“奴才該死,奴才沒有伺候好公主殿下,以至於殿下流落到城外。”


    謝總管是秦帝欽定的公主府總管太監,負責照看瓏佳公主的一切生活。瓏佳公主開府之前,謝總管就一直伺候瓏佳公主公主。如今,謝總管已年過四旬,背部已有些傴僂。秦帝本不願讓瓏佳公主單獨開府,隻是迫於她尋死覓活地威脅,加之皇後認為單獨開府有利於培養她獨立生活的能力,秦帝隻好勉強同意她單獨開府。當然,瓏佳公主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目的自然是更方便與木無愧在一起玩耍。


    平日裏,謝總管如同貓盯著老鼠一樣,緊盯著公主,嚴防瓏佳公主出現意外。若是瓏佳公主有個三長兩短,他難逃一死。盡管處處細心,事事躬親,整天提心吊膽,但是他每次都是有驚無險地度過難關。


    昨日早晨,瓏佳公主趁如廁之機,翻牆外出,擺脫了謝總管貓頭鷹似的利眼,然後去馬市上買了一匹良馬。對於翻牆這樣的本領,全賴木無愧所賜,木無愧曾教她些許武藝,瓏佳公主翻牆外出如同探囊取物。無奈百密一疏,昨日整個上午,謝總管安排全府上下所有仆人在公主府進行地毯式搜索,結果是一無所獲。他不得不向木府求助,但木無愧也消失了,木府上下也正為找不到木無愧而苦惱。謝總管無奈之下,隻好如實向司馬皇後稟告。司馬皇後嚴厲訓斥他一頓,然後安排京兆尹張權派人尋找。幸虧紀蕙蘭及時說服司馬皇後,司馬皇後怒氣消了,這才使他暫時免於責罰。但是今日,謝總管已知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


    “朱總管何在?”司馬皇後雙眸射出金光。


    伺立在司馬皇後右邊的皇後中宮總管太監朱總管應聲欠著身子,答道;“奴才在。”


    司馬皇後下令道:“取鞭子來,伺候謝總管。”


    一位小太監立即取來一根結實的鞭子,小步跑過來,雙手奉上皮鞭。謝總管匍匐在地,嚇得腿腳發軟,戰戰栗栗,有些魂不附體。


    謝總管向瓏佳公主投來求救的眼神,瓏佳公主站在一旁,置之不理。


    司馬皇後怒訓斥道:“謝總管失職,置瓏佳公主於險境,按照宮規,領30鞭。”


    四名小太監立馬上前,將謝總管死死地按在地上,謝總管動彈不得。一位小太監使出渾身的勁兒,往死裏打,謝總管嗷嗷慘叫,衣服打爛成碎片,背部被打得皮開肉綻。


    瓏佳公主忽地想起謝總管指使府裏一名小太監打了木無愧一鞭,沒想到謝總管的報應今日應驗了,遂暗自歡喜。司馬皇後掃視瓏佳公主,發現瓏佳公主竟然喜笑顏開,目光陶醉,十分享受鞭笞的聲音,毫無半點憐憫謝總管的意思。


    那名小太監打得手抽筋,總算抽完鞭子,謝總管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快要暈死過去。


    司馬皇後冷冷道:“謝總管,若是紫萱再出差池,你就別來見本宮,自行了斷便是。”


    謝總管有氣無力地嚅囁道:“老奴謹記娘娘教誨。”


    司馬皇後素知瓏佳公主刁頑成性,秦帝也奈何不了她,更何況是謝總管。謝總管向來行事穩重妥當,若是換成其他太監擔任瓏佳公主的管家,也難以看好瓏佳公主,她對此心知肚明,沒有更換謝總管的意思,隻是以毒打而警告他。司馬皇後一揮手,朱總管命4名小太監拖走謝總管。


    司馬皇後怒視瓏佳公主一眼,厲聲道;“紫萱,你要好自為之。若是再管不住自己,本宮另找他人來管束你。”


    瓏佳公主低頭不語,司馬皇後緩緩起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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