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誠實領著三人從小吃街那頭穿出去,上了另一條街。因平時沒有需要,方思慎根本沒來過這邊。


    “你也真是,怎麽讓老外買那麽貴的車?”高誠實對三千五一輛的邁斯達耿耿於懷。


    方思慎並不辯解:“嗯,是欠考慮。”


    洪鑫好漢做事好漢當,主動承認:“不關方老師的事,我帶他去買的。”


    衛德禮更仗義:“車子很好,我很喜歡。”


    高誠實瞪眼:“不好能這麽快就招人偷?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懂不懂?”轉向洪鑫,“老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誰知洪大少委屈加憤怒:“我不知道?我他媽都丟了三輛了!”


    衛德禮又驚訝又欽佩:“啊?!”


    “第四輛買回去,老太婆非逼我天天扛上六樓,簡直累死老子,不如扔陽台上閑著!”


    方思慎向高誠實解釋:“他家裏有錢。”


    高誠實看一眼洪鑫,點頭:“原來是紈絝子弟。”


    洪大少明白這不是句好話,正要發作,就見方書呆衝自己笑笑:“人還不錯,紈絝是紈絝,肯講道理。”


    頓時弱了氣勢,最終牙縫裏擠出一聲:“切!”


    唯獨衛德禮在那邊追問不休:“都是被偷走的嗎?不能找回來嗎?為什麽這麽多小偷?”


    不覺走到公車站,高誠實率先上車,三人趕緊跟上。被周圍乘客一擠,對話就此中斷。


    方思慎忽然喊一聲:“daniel!”見衛德禮回頭,指指他的書包。


    衛德禮還沒反應過來,洪鑫已經長臂一伸,替他把挎在背後的書包提到胸前。衛德禮意識到自己又失了警惕,後知後覺地抱緊懷中財物,衝兩人連連點頭。


    坐不過一站地,高誠實便揮手示意下車。一邊順著街邊溜達一邊叮囑:“聽我指揮行事,別瞎插嘴。”信步往前,仿佛無聊閑逛,眼睛不時往人行道上停放的一列列自行車瞟去。


    衛德禮小聲問方思慎:“他在做什麽?”


    方思慎正要答話,卻被洪鑫一扯袖子製止:“別壞事!”


    走出不遠,樹底下一個小夥子,原本蹲著瞅人下棋,忽然踱過來,低聲道:“幾位,看車呢?”


    高誠實微不可察地點點頭:“看看。”


    “這輛成麽?”那人停在一輛舊車前。


    “大一號的有沒有?高個子騎。”


    “有,前邊天橋底下。”


    天橋下停滿了人們臨時存放的自行車,角落裏果然有幾輛橫梁高架型號。


    “什麽價?”


    “一百二。”


    “嗯……”高誠實故作猶豫,“價錢有點貴。”


    “這還貴?正宗老牌子,純鋼三角架!”


    洪鑫插話:“我靠!一百二老子不會去買輛新的?鏈條都鏽成這德性了,誰知道能不能騎!一口價,五十!”


    那人四下望望,指著胡同裏:“我們去那邊慢慢談,價錢好商量,怎麽樣?”


    方思慎一直沒說話,這時忽然開口:“高師兄,等等。”向賣車那人道,“對不起,我們商量商量。”把三人都拉到旁邊。


    “師兄,這裏賣的都是什麽車?”


    高誠實吃驚:“二手車啊。”


    方思慎表情沉下去:“這麽遮遮掩掩的,不是一般的二手車吧?”


    高誠實大感意外:“你不知道?!”想想,似乎確實從沒見過方思慎騎自行車,問,“就算沒來過,聽總聽說過吧?”


    方思慎搖頭:“沒有。”


    “嘿!你可真是!我告訴你啊,這地方出手的車子,占據了咱們學校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自行車市場,另外百分之五十,由畢業生跳蚤市場壟斷。通常新生入校一個月,同鄉會或者社團的老生都會帶他們來,堪稱京師大學新生入學教育三大基地之一,你居然不知道?”


    方思慎卻不回答,隻道:“你還沒告訴我這些到底是什麽樣的二手車。”


    賣車那人等得不耐煩,過來問:“到底要不要?誠心要再給你們便宜點兒。”


    高誠實正要說話,方思慎斷然道:“對不起,我們不要了。”


    衛德禮嚷起來:“為什麽不要?他說還可以便宜——哎!”


    方思慎抓住他書包帶子就走,直拖出幾十米。高洪二人沒法,隻得跟過去。


    衛德禮大惑不解,幾乎要生氣了:“方,為什麽?”


    “因為……”方思慎詞窮。他再如何耿直,也覺得此事難以向一個外國人啟齒。


    “因為我們突然發現那個人是騙子。”高誠實眼睛都不眨一下。


    衛德禮看看三人,露出受傷的神情:“我知道不是這樣,你騙我。”


    洪鑫搭腔:“真是這樣。我們騙你做什麽?”見衛德禮還是一臉不相信,強調,“你信不過我們,還信不過方老師?方老師從來不騙人,是吧,方老師?”方思慎不吭聲。


    衛德禮瞪著高誠實:“你們不告訴我,我去問別人。你剛才說了,很多學生知道。”


    洪鑫哼道:“這還看不出來?這些車當然是——”


    “說不得!”高誠實跺腳,“說不得!買不買沒關係,別亂說話!”


    “當然是——steal來的。”洪大少把個西文單詞咬得委婉動聽,瞥一眼高誠實,意思是少爺我有那麽不上道嗎?


    方思慎歎口氣,用西語慢慢道:“daniel,這裏賣的車都是偷來的,這是個贓物市場。”


    衛德禮愣住,不由得回頭張望,賣車那人依舊蹲在店鋪屋簷底下,路邊一列列臨時存放的自行車擠擠密密,看不出任何異樣。


    “你們,為什麽不報警?”


    “沒有證據,沒用的。”


    “報警為什麽要證據?找證據是警察的事。” 衛德禮伸手就往書包裏掏手機,“他們偷自行車賣,我要報警,讓警察來抓他們。”


    話音沒落,這回換高誠實抓住他書包,恰好一輛公車進站,徑直把人拖上了車。


    衛德禮怒了:“你幹什麽?!”


    洪鑫拍他肩膀:“別生氣別生氣,高哥是為你好。萬一叫他們看見你打電話,會懷疑我們的。”


    高誠實一片好心當了驢肝肺,沒好氣道:“買不買隨你便,別給自己找麻煩。”下了車,又盯住衛德禮,“你這副樣子太惹眼,肯定叫人家記住了。除非真打算買,否則千萬別再往那兒湊。”


    洋鬼子卻絲毫不領情,質問:“你們為什麽不讓我報警?偷自行車賣是不對的!為什麽你們要去買他們偷的自行車?這是不對的!”


    高誠實擺擺手:“跟你老外講不清楚。”


    洪鑫見方思慎臉色十分不好看,心裏覺得書呆子迂腐得太沒必要,卻耐著性子給洋鬼子解說:“兩千塊以下,警視廳隻受理不立案,等於沒人管。你看那些破車,頂多值一二百塊,報警,還不夠麻煩的呢!這幫人做的無本生意,隻圖盡快出手,價錢高低無所謂。幾十塊便宜嘍嗖買一輛,丟了也不心疼,再來一輛就是了,所以,”學著洋派頭聳肩攤手,“這麽著大家都省事,何必麻煩警察叔叔……”


    高誠實沒想到這紈絝子弟江湖經驗如此豐富,瞅他一眼:“看不出你小子,懂得挺多。”


    洪鑫回他一個莫測高深的笑容,心說少爺我在河津黑白兩道通吃,京城不過林子大些水深點,招數還不是差不多。


    衛德禮問明白什麽叫隻受理不立案,忽道:“我的自行車三千五,我要去立案!說不定就是他們偷了我的車,我請警察幫我找!”


    社區巡檢所就設在京師大學附近,拗不過他訴諸法律手段的強烈要求,四人前去報案。警察們熱情洋溢地接待了國際友人,承諾盡一切努力幫助找回失物。聽衛德禮揭露黃帕斜街一帶乃盜竊分子銷贓市場,那所長大驚:“竟有這種事?你放心,我們馬上展開調查,一定把這事弄個水落石出,絕不讓犯罪分子逍遙法外……”特地請他進去說明情況。


    高誠實怕這直腸子一不留神把買贓物的事捅出來,急忙在後頭補充:“我們也是聽別人說的,陪他去找車來著!”


    一名警察攔住外間三人,進行嚴肅教育:“大學生要懂得維護國家形象,注意國際影響。什麽叫內外有別?嗯?不該外國人去的地方,不要瞎領著人家去,有點兒覺悟懂不懂?那些個不盡如人意的現象,咱們正在努力改善,沒必要把外人牽扯進來……”


    走出巡檢所的時候,唯有衛德禮情緒昂揚滿懷希望。方思慎心中有點兒不忍,那兩人心照不宣地笑笑。


    洪鑫道:“過倆月就好了,鐵定得入鄉隨俗。”


    高誠實調侃他:“你怎麽不也入鄉隨俗?”


    洪大少瀟灑地甩甩頭發:“少爺我不玩褲子弟嘛,用不著!”


    一下午就這麽過去了。把洪鑫衛德禮都打發走,方思慎與高誠實同路返回宿舍。


    “師兄,對不起。”辜負對方一番好意,這句道歉與是非無關。


    “沒什麽,這次是我欠考慮了。我是真沒想到,你……唉,總之,你回頭跟衛德禮再說說,以後警覺點兒,別這麽冒冒失失的。他又不是待三天五天,一整年呢,有他受的!”高誠實打個哈哈,“我可壓根兒沒打算泄漏國家機密給老外,是你覺悟太低。記著啊,由此引起的一切不良國際影響均由你負責消除。”越說越樂,揮揮手,走了。


    方思慎進宿舍取了上周買的白燭檀香,坐車回家。下午的事並不愉快,但也構不成太大的心理負擔,頂多算又吃一塹,多長一智。他自己肯定不會買贓物,更不可能騙衛德禮去買。至於其他,無可奈何,亦無能為力。


    走進高等人文學院新校區,朦朧暮色中燈光閃閃,各家廚房飄出的飯菜香味渲染出一片人煙活氣。方思慎低頭疾走,光線不好,倒也沒有誰認出他。走到自家樓前,下意識地抬頭望望,窗戶裏沒亮燈。


    掏出鑰匙打開門,伸手摸到開關,“啪”,白色燈光灑下來,映得素壁如雪。


    “爸爸……”他滿以為家裏沒人,萬沒料到父親竟會坐在地板上。


    方篤之抬起頭,目光有些呆滯,過了一會兒,才道:“小思……你怎麽回來了?”


    方思慎這才發現父親背靠著麵果樹的大花盆,箕踞而坐,身邊立著兩個酒瓶,手裏一隻高腳玻璃杯,室內彌漫著濃鬱的甜香酒氣。


    “爸爸!”方思慎從來沒有見過父親喝洋酒,更沒見過方篤之教授這副狂放不羈的落拓樣子,嚇得趕緊過去攙扶。喝了酒的人格外沉重,怎麽也架不起來,反被拖得半坐在地上。


    “回來了好。陪爸爸喝一杯。”花盆沿兒上居然掛著另一隻空酒杯,方篤之拿袖子擦擦土,倒了半杯紅酒。


    方思慎把兩個酒瓶拿起來,一個已經空了,另一個也快要見底。雖然洋酒度數不高,這麽個喝法,難保不喝出事來。掙脫父親胳膊站起身,先把酒瓶挪走,還沒來得及抽走酒杯,就見方篤之把後倒的半杯酒盡數灑在花盆裏,自言自語:“對了,小思不能喝,還是你喝吧。”


    “爸!”方思慎搶過杯子,“酒精對植物不好!”


    “嗬嗬……”方篤之拍著花盆,“沒事,我都澆了三年了。”


    見兒子表情驚愕,笑道:“你放心,不多,每年就今天一回。”掌心在花盆沿上來回摩挲,“你不肯回來陪我,還好有他陪我。”


    方思慎低著頭站了一會兒,最後隻說句:“別喝了,對身體不好。”放下書包,從沙發上拿個軟墊遞給父親。在書櫃裏翻找一通,找出個賞玩用的青瓷多孔插架,點燃蠟燭和線香,小心翼翼插在上頭。再給自己也拿個墊子,盤腿坐到父親對麵。


    方篤之專注地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眼神近乎貪婪。直到兒子在麵前坐下,才一驚而醒,轉而去瞧那青煙燭火。半晌,喃喃道:“既有香燭,把燈滅了吧。”


    方思慎起身關了燈,又坐回來。


    燭光躍動,重疊明滅。檀香本就細致清甜,混合著葡萄酒的氣息,竟全無清明祭祀的淒涼慘淡之意,反而繚繞出一股慵懶閑逸的消遣韻味來。


    父子倆默默對坐,方思慎正要開口,便聽父親慢悠悠道:“我們這幫子第一次喝洋酒,都是在你、你養父家裏。”


    “論生活條件,各人都不見得比他差,偏他們家派頭大,花樣多。喝洋酒、吃西餐、開沙龍,別說假日裏這些熱鬧活動,就是平時隨便吃個飯,也必定點起蠟燭,放點兒音樂。何媽媽是出了名的美女兼才女,飯菜弄得那叫一個精致講究。可惜每回上他們家吃飯,總也吃不飽,嗬嗬……”方篤之沉浸在回憶之中,一臉溫柔笑意,“飯都吃不飽吧,還老想去,就覺著比別人家有意思。那會兒他除了西語古文,數理化爛透了,說他爸是科學家,誰也不信。人又笨,明明蹲了一年留級下來的,瞅著反而比別人都小,玩心比誰都重……”


    多年以前就該訴說的往事,怎料到今日這般突如其來。方思慎雙手緊緊抓住膝蓋,生怕自己過於激動,打斷了父親的思緒。


    方篤之說得很慢,時斷時續,內容跳躍性很大,調子卻始終平淡沒有起伏:“可惜,這樣的日子,統共也沒過多久。後來,是真的飯都吃不飽了,有一陣子,他爸爸享受特種津貼,他就從家裏偷東西出來分給別人……


    “第三次大改造開始,他是家中獨子,按說托托人情,可以不必下去。然而針對他父母的風聲越來越緊,他們一直跟海外親戚有書信往來,這時候便成了鐵證如山,離京反是最好的選擇。我們同行一共三十多個,都是國一高的學生,半道又匯合了從外地來的幾十人,一塊兒前往芒幹道。”


    方篤之低聲笑著:“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爺小姐,一路差點鬥個你死我活,他便當了一路的和事佬。等到了芒幹道,人往那沒邊沒際原始樹林子裏一撒,就跟小河溝的魚蝦衝進了大海似的,連最好的短波收音機都沒了信號,才慢慢回過味兒來。去青丘白水改造的年輕人好幾萬,送往芒幹道的卻隻有我們這一批。沒多久,半夜逃跑迷路凍僵的也有,突然發瘋上吊自殺的也有,拚命立功被木頭壓死的也有……唯獨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方思慎聽了這許久,心中一個疑問越來越強烈,終於怯怯出口:“我媽……媽媽,那時候,在做什麽?”


    方篤之似乎沒料到他會有這樣一問,呆了半晌,才道:“你媽就是半路加入的。後來才知道,她家裏是越州的大商人大地主。共和以前,涵江兩岸各大碼頭,都有他們家的商號。共和十年以後,陸陸續續交了公。她父親,也就是你姥爺,當時是東南商協會的會長。”


    見兒子目不轉睛盯著自己,方篤之微微側頭:“我打聽過,蔣老爺子據說早在共和二十八年便過世了,蔣家人丁單薄,隻剩了幾門數不上號的遠親,整個蔣氏家族,幾乎煙消雲散,也就沒有特地跟你講。”


    方思慎渾不知自己一臉倔強憂傷,逼得對麵那人無處可逃。


    “你媽那時候……漂亮極了……不過小姐脾氣也重,嬌氣得很……”方篤之心想:被扔在暗無天日原始森林裏,除了何慎思那笨蛋,誰還有閑情遷就女人?


    口裏卻竭力撿動聽的說:“還好她會做飯,就是做得太仔細,木耳蘑菇切得跟頭發絲兒似的,拿兔子肉煉油拌著吃——好吃是好吃,越吃越餓,又費功夫,半天弄不出一盤子,存著吃一個月的肉讓她一頓就用光了。隊裏開會□□,她什麽都說不出來,就知道哭……”


    方篤之伸手去夠茶幾上的煙,沒夠著,仰頭靠著花盆發呆,記憶深處早已模糊的麵孔漸漸浮出輪廓。蔣曉嵐,人如其名,真是婉約美麗的一名江南女子。何慎思在家常說方言,絕境中陡遇同鄉,又在對方身上看到母親的影子,如何能不親近不維護?如今回頭再看,後來種種,皆是必然,而當日方篤之一切掙紮苦鬥,純屬徒勞。


    “上頭不讓她做飯了,跟男人一塊兒抬木頭,回回拖後腿挨□□,弄出一身傷病。我們幾個男生實在看不過去,和上邊派來的人大吵一架,還叫她回去做飯……”想當年,方篤之要護著何慎思,何慎思要護著蔣曉嵐,方篤之沒法,隻得一手一個,憑一股少年狠勇之氣,統統拚命護在懷裏。


    方思慎聽聞母親跟男人一起抬木頭,整個人都抖了一下。他當然知道在芒幹道抬木頭是什麽滋味。哪怕彪形大漢,剛開始也無不新泡壘舊泡,舊繭疊新繭,手掌肩膀紅腫好些天,才能慢慢適應。冰天雪地裏四杠八人一根大圓木,邊吆喝邊行進。步伐稍有不穩便可能受傷,腿短力弱的那個首當其衝。零下三四十度,室外受傷根本麻木得沒感覺,唯有過後回暖,那針刺刀割一般的疼痛強烈反噬,什麽藥都止不住。


    方篤之不再往下說,直愣愣地瞪著即將燃盡的蠟燭。隨著“噗噗”兩聲輕響,燭光熄滅,唯有暗紅的香頭仿佛一點熒光,定定懸在父子之間。


    “咕嚕嚕……”一陣不合時宜的奇怪聲響傳來。


    “啊……”方思慎反手抹了把眼淚,在黑暗中擠出一個笑臉,“是我的肚子在叫,我沒吃晚飯。”


    起身打開燈:“爸,你也沒吃飯吧?我煮麵條好不好?”


    “好。”方篤之坐在地上,望著走進廚房的背影,從往事中反省:總覺得這孩子舉止神氣像何慎思,那些不經意間的細致穩妥,其實更像蔣曉嵐。


    “當!”方思慎心思不屬,鍋蓋掉在灶台上。


    方篤之心道:嗯,還是像那蠢呆多些。走進廚房接手:“小思,讓爸爸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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