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覺到周米惠搭在肩頭的手傳來的溫熱,剛想主動一下,起碼打破沉默聊些什麽,這時手機鈴聲響了。


    我的手機長期處於無信號狀態,如今響起來很是讓人激動,可我心裏卻湧起了一陣不詳的預感。


    “接。”


    崎嶇的山路讓我無法騰出手來掏手機,周米惠隻能將白皙軟綿的玉手穿到我的胸口,細手摸著我的胸膛,兩人幾乎貼在了一起,周米惠胸前的柔軟不斷地頂住我的後背,好吧,我承認,那感覺是真的舒服。


    “咳...”我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下。


    “所長?”周米惠也感覺到氣氛不對,摸了半天沒想起...製服口袋在外麵...


    “在褲兜...”我聲音不大,卻讓周米惠飛紅了臉...年輕人呐...


    周米惠聽電話的過程中隻說了開頭的“喂”這麽一個字。


    我一擰油門,摩托發出震撼的轟鳴,龍卷風一般疾馳在山路上。


    呼呼的風聲刮著耳邊,周米惠徹底地環抱著我的腰,她可不想被從摩托車上甩出去。


    電話是鄒新覺打來的,我頭都快炸了,雖然自己已經隱隱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可一時還是不想往這方麵想,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讓周米惠打電話回所裏求援之後,我一路呼嘯來到了邵飛宇的住所,無夏村!


    皮卡,圍觀的人群,臉色蒼白站在房外的鄒新覺。


    畫麵很熟悉。


    房裏會不會再次出現一個血肉缸?


    我腦海裏卻莫名地浮現出那個小小的香爐和那一小截刻著神犬的黑色石條。


    第三章 新凶案


    邵飛宇跟鄒新覺一樣,都是本地人,實際上所裏的警員差不多都是本地人,除了個別像我這類空降下來的人物,周米惠也是附近村子出來的。


    邵飛宇自己有摩托,所以拒絕了所裏安排的宿舍,家裏單位兩頭跑。


    山路崎嶇,路程也不短,邵飛宇為什麽要住家裏?


    原因很簡單,家裏有個年輕貌美的媳婦等著自己滾床單呢。而這個年輕貌美的小媳婦此時哭天搶地哀嚎地死去活來,身上衣物時尚氣息濃重,在村民中間格外顯眼。


    鄒新覺丟掉煙頭迎了過來。


    “什麽情況?”我問道,而鄒新覺隻是低低地搖了搖頭。小媳婦像看到了救星一樣撲進我懷裏,含糊不清地哭喊著什麽,隻是很快被鄒新覺拉開了。


    “你還是在外麵等著吧。”我走到房門前,對身後緊跟著的周米惠說道。點點頭,周米惠看到了房裏地麵上的紅色,臉色微變地點了點頭。


    邵飛宇的家是紅磚房,大方漂亮。中間客廳,左右臥室,小書房和廚房分散在臥室旁邊。


    戴上膠手套,我推開了小書房的房門。


    房門無聲慣性滑開,我的手卻僵硬在半空,瞳孔收縮成米粒大小,心髒一下子被無形的手緊緊揪擰了一下。


    一具赤裸的男屍大字型仰躺在房間中,身體底下墊著一張織錦,雖然被鮮血浸透,但仍可看出圖案古樸精美,屍體周圍用紅米堆成一個圓環形象,將屍體圍繞起來。


    屍體胸腹手臂大腿,屍體各處布滿了繁複的扭曲圖案,看起來像一種古老的咒語符文,圖案切口新鮮平滑,鮮血尚未凝固,就像剛完成的一副巨型全身刺青。


    最為詭異的是屍體的麵部戴著一張獰笑獠牙的木製鬼麵具,配合屍體發散的渾濁眼瞳,看得人一陣一陣發冷。


    大量的鮮血呈放射狀噴灑在房間之中。


    空氣中除了甜膩腥臭的鮮血氣味,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臊味。


    我繞著男屍走了幾圈,深吸了一口氣,最後掀開了那張獰笑著的鬼麵具。


    此刻的感受我已經無法確切的用言語表達,隻是覺得全身肌膚突然緊鎖,反而有種到了極限之後的變態冷靜,就像一個度過了體能極限的馬拉鬆選手,隻知道一味往前跑,無法停下腳步。


    鬼麵具之下,男屍的整張臉皮被硬生生全部剝了下來!平整的切口堪堪劃過發際線,耳朵邊,手法極其利落精準,我完全確信就算市裏最嫻熟的解剖法醫官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血肉模糊的臉部肌肉線條分明,就像我見過的人體標本一樣,不過傷口新鮮駭人。


    屍體嘴唇隨著臉皮被剝離,露出一排異常可怖的牙齦和牙齒。


    “嗯?”


    我掰開咬合的牙齒,發現屍體口中竟然含著一塊黑色的圓形物體。


    黑色物體形似古代玉佩,手感沉重,竟然是塊雕琢過的黑色石頭。


    我不敢深呼吸,細致地檢查著男屍,甚至連屍體指甲縫裏的有沒有汙跡都一一查看,最後目光落在了屍體左手中指的戒指之上。


    脫下戒指,我仔細地查看了戒指以及左手的中指,心頭一緊,我敢肯定當時自己的表情絕對很誇張,我快速地在本子上記錄著下來,害怕自己的推測像靈感一樣轉瞬即逝了。


    浸泡在血液中的紅米一眼就能分辨,跟上次發現的沒什麽區別,我閉上眼睛,整個房間的布局浮現在腦海。


    排除懸掛著的人腳和中間地麵的織錦紅米,忽視掉幾乎沾滿整個房間的血跡,房間就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整齊。


    這是第一印象。書房擺設簡單,小書桌後麵是個很大的書架,旁邊有張小床,被鋪疊得整整齊齊。


    詭異。


    這是第二印象。我總覺得房間中有些東西不應該出現,總有點不和諧的感覺,可一時還沒辦法說出來。


    眉頭緊皺,我走出了房間,房門後的小爐台讓我眼睛一亮,心裏已經隱隱有種大膽的推想。


    邵飛宇的父親邵天夫穿著老式中山裝,分頭梳得整整齊齊,一根亂發都沒,花白發色,衣裝整潔,一副黑框老人鏡平添了份儒雅書氣,並沒有山野村民的原始味道,顯得冷靜理智,雙眼發紅似乎在強忍悲痛。


    小媳婦韓彩琳看到走出來的我,又撲了過來,搖著我的肩膀哭著含糊不清地嘶吼。


    “行了!”


    邵天夫冷峻地低喝一聲,韓彩琳的哭喊戛然而止,強忍著抽泣,胸口不斷起伏著。


    “庚所長,飛宇從小就懂事,從未與人爭執打鬧,你可得讓他死得瞑目,不能讓凶手逍遙法外啊!”邵天夫神情激動,可手腳僵硬著保持禮儀舉態,這份修養著實讓人佩服。


    “邵叔,裏麵的情況有多少人看過?我的意思是在我進去之前有多少人進去過房間,雖然冒昧了一點,可了解的情況越多就越利於排除飛宇的被害。”我聲音緩和,盡量放柔語氣。


    “這個…你是說有可能那個不是飛宇?”邵天夫臉色頓時紅潤起來,原本空洞的眼神中多了一份希望的熱切。


    “邵叔,說句實話,這種狀況下實在不好辨認和確認身份,我想讓你和彩琳進去仔細辨認一下,我知道這麽做很殘忍,可為了飛宇...”我麵露難色地說道。


    “我明白。”邵天夫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韓彩琳身邊低聲說了幾句,兩個人猶豫了一陣,還是在我的陪同下走進了房間。


    韓彩琳依舊抽泣著,可房間裏的場景如今給她的不是悲痛,而是恐懼和惡心。相信任何一個正常人見到如此血腥的場景都會承受莫大的抵觸和壓力。


    我的視線不由下意識地投向了韓彩琳的手。


    銀質戒指款式比較普通,跟屍體上的款式一樣,應該是兩人的婚戒,可我全身一震,像突然遭到電擊一般,連手指都微微發抖。


    “所長?”一直站在門外的周米惠推了推呆住的我,這警花的心理承受能力出乎意料的硬,並沒有表現出應有的驚悚和震撼,起碼我是這樣想的,這個地方的每個人似乎都不簡單。


    “小惠,你馬上回去...證物室...手...”我回過神來,立馬在周米惠耳邊吩咐道。


    “鄒老哥,麻煩你先送小惠回所裏,一會所裏取證的同誌趕到了我跟著他們一起回去。”我一副不容置疑的凝重,鄒新覺剛吐到嘴邊的話隻能咽了回去,一聲不吭上了皮卡。


    我投來詢問的眼神,韓彩琳又嚎啕大哭起來,連鎮定的邵天夫都不禁落淚,受害者是自己親人時,誰能麵對遭受如此慘絕人寰的凶殺?


    我將視線轉到了韓彩琳身上。


    “嫂子,雖然這個時候不是很合適,但我還是冒昧地請您允許我查看一下您的戒指可以嗎?”


    韓彩琳微微愕然,但還是將戒指摘下來遞給了我。


    戒指似乎保養很好,成色鮮亮,簡直就像新的一般。


    “抱歉了,嫂子節哀。”我低聲說道,將戒指還了回去。


    薛奇瑋和另外兩個警員很快也到達,開始拍照取證,而我在房子周圍來來回回地走動觀察,習慣性想抽根煙,可煙一直叼在嘴裏卻沒點燃。


    “小惠啊,所長有什麽要緊事非得那麽急著讓你趕回去?你也別怪鄒叔多嘴,所長剛來,人生地不熟的,很多事還是需要我這個老東西照看一下的呢。”鄒新覺別有深意地問道,周米惠有點坐立不安。


    臨走之前我就交代過,證物室那口瓦缸裏有隻斷臂,手指上的戒指得取下來當證物,雖然有點駭人聽聞,可周米惠還是相信這個我這個所長,而她現在警惕起來的原因是,我剛才交代過他,千萬別將這件事告訴副所長鄒新覺!


    “所長是怕我待在案發現場不適應,說是接警台不能少了我...”周米惠故意顯出羞澀的神情。


    “年輕人呐,嗬嗬,鄒叔也不多嘴了,年輕帥氣又是所長,小惠你好好把握哈,哈哈。”鄒新覺很快掩蓋臉上的失望和懷疑,充滿慈祥的笑道。


    “鄒叔,不是你想的那樣...人家...”周米惠的聲音低了下去,嬌羞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我來來回回走了不下十趟,總覺得這房子少了些什麽,可就是想不起來,直到他看到了大廳門口邊上的白色印子。


    那本該是放小香爐的地方!


    我摸了摸地上的白印子,印子內幹淨,印子外都是灰塵,顯然香爐被移走不久。


    “邵叔,這裏平時是擺放什麽東西的吧?底子還新鮮呢。”我假裝隨意地問道。


    “哦,小琳平日裏喜歡擺弄一下花花草草,這裏的小盆栽昨天被碰爛了。”邵天夫一臉誠懇地答道,而韓彩琳也適時地點了點頭。


    我腦子裏一團亂麻,感覺好不容易找到點頭緒,突然一下子又全亂了。


    不過還在自己的本子上重重地寫下了一行字,證物室裏的斷手是邵飛宇放的嗎?如果是,為什麽他又詭異地猝然遇害?死者真的是邵飛宇嗎?還是另有其人?表現怪異的邵天夫和韓彩琳跟自己說的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我已經隱隱抓到了什麽,對斷手和裸體男屍的細致檢查已經捕捉到了一絲眉目。


    薛奇瑋兩人取證拍照搜集筆錄完畢之後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村裏天黑得早,山路不好走,薛奇瑋幾個就邀請我到自己家裏借宿一夜。


    小鎮山村,家常飯菜,雖然沒有小酒,但吃得還可以。我這樣的人,並不會因為凶案現場而吃不下東西這麽誇張。


    “小瑋,我記得上次發現血肉瓦缸那個房子裏這裏不遠吧?”我點上一根飯後煙,身子舒服地往椅背上靠。


    “所長…您來這不久,不知道我們這裏的忌諱,入夜之後我們是不出門的…”薛奇瑋麵露難色道。


    “入夜不出門?為什麽呢?”我頗有興趣地問道。


    “這個…”薛奇瑋剛想開口,旁邊年紀稍長的老警員徐奎治悄悄用肘子捅了捅他。


    我能成為市裏最年輕的一級警司絕非運氣後台,這種小動作如何能逃過我的眼睛,結合今日所見,神秘的神犬崇拜,直覺告訴我,邵家門口放的絕非花盆,而是那種神秘小香爐,而且邵天夫和韓彩琳沒對我說實話。


    剛想開口詢問,褲兜裏的手機鈴聲響起,我掏出手機一看,所裏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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