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過了許久,終於來到通道的盡頭,珊珊熟練地開啟麵前的方形鋁蓋,靈巧地由此缺口鑽出。


    寧雪稍後也順利從通道脫出,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股不明難聞氣味的突襲!


    「惡……」她不禁以手撐牆開始乾嘔了起來,這裏空氣中凝聚著濃濃的血腥味,便是讓她深感不適的元凶。


    「姐姐,很難受吧?這裏是百裏香的地下室,有樓梯可以通到廚房,我們快點離開吧。」珊珊扶起虛弱的寧雪解說道,小小的身子意外地隱含著堅強的意誌。


    另一方麵,劉如鉤也在此時從缺口爬了出來,他首先觀察了四周情況,驚覺這裏是他之前在百裏香地下室發現的吊滿肉塊的地窖!


    「居然通到這種地方……」劉如鉤感到十分意外,也意識到方才他們身處的是另一個地下室,也就是呢喃山莊主建物的地下室,唯一連接上下樓層的機關,就是那風景畫背後隱藏的升降梯,讓他靈光一現聯想到這點的,便是他在百裏香廚房裏看見的運貨升降器,它的位置和呢喃山莊餐廳裏的巨大仿製畫懸掛處是一致的,然後他又想到203、303和四樓高級套房同樣位置也掛著一幅掩人耳目的畫,才將這一切線索串連起來,作出如此大膽的推論。


    他發覺房間裏有升降梯密道後,便衝上二樓去阻止傅達華和魏菁菁使用203號房,雖然那次凶手沒來得及從畫裏出來偷襲他們,但隨後江正榭和劉安基兩人由一樓餐廳裏的巨型仿製畫裏驚奇現身的事件,證明了他先前的推論是正確的。


    接下來,隻剩下303號房的密室之謎了。但當務之急,是要先帶寧雪和珊珊脫困。


    方型鋁蓋後傳來令人不安的聲響,看來追兵已解決塞在通道裏的困境,繼續著追捕他們的行動。


    「大哥哥,快點過來!」珊珊和寧雪早已等在地窖門口,遠離了充滿血味的空間,寧雪身子稍稍恢複了些。


    在有限的手電筒光源照明下,他和珊珊兩人憑著腦中的記憶,終於找到通往廚房的階梯。劉如鉤奮力頂開相隔的鐵蓋,來到位於地下室上方的廚房。


    「來,幫我搬這些東西壓在上麵……」劉如鉤找來一些箱子壓在鐵蓋上,也指示寧雪和珊珊兩人幫忙搬些雜物堆疊上去,不一會兒鐵蓋上已被他們堆得像座小山似的,一般人從下麵絕對是打不開的。


    就在三人稍作歇息的同時,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卻發生了。


    鐵蓋下方傳來力道驚人的巨大撞擊聲,隨著一次比一次更強烈的撞擊,鐵蓋上的雜物竟紛紛掉落下來,就連壓在最底下的沉重箱子也隨著鐵蓋振動起伏,看樣子這道防禦無法抵擋追兵們的攻勢。


    天啊,這些人的力氣到底有多大?


    劉如鉤又驚又懼地想,以這些人的蠻力,要犯下303號房蔡家雙胞胎的血案,徒手貫穿那兩個小孩身體,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不,不能坐以待斃,我得想辦法阻止他們!


    劉如鉤打定主意,對寧雪和珊珊說道:「你們先到大廳去,看見我一出來,就趕快往屋外跑,要記住喔。」


    「那你怎麽辦?」寧雪擔心地問。


    「我會沒事的,你們也是。」劉如鉤勉強擠出微笑說道,寧雪雖不放心,卻還是照著他的話去做了。


    待兩人退至門外,劉如鉤目光開始巡視廚房四周,察看有無足資利用的器物。


    櫥櫃下方有幾桶沙拉油,瓦斯爐旁有隻廚房用瓦斯噴槍,其他的就是些鍋碗瓢盆之類的雜物。他不死心地一一翻找各個可能存放物品的櫥櫃,終於被他搜出以玻璃瓶盛裝的烈酒,和一組攜帶用瓦斯罐。


    劉如鉤瞧了瞧眼前的沙拉油、瓦斯噴槍、酒瓶、瓦斯罐的組合,一個粗略的計畫在腦海已然成形。


    他迅速將沙拉油大片傾倒在鐵蓋周圍的地板上,並拔開酒瓶上的木塞倒出一半的液體,加入沙拉油搖勻,再解下頸上的領帶,沾滿酒精和沙拉油後結實地堵住瓶口,準備以噴槍點火。


    碰的一聲,同一時間鐵蓋也硬生生被下方的夥計們頂開一個缺口,眼看他們就要湧進廚房,劉如鉤大叫:「來得正好!」便順勢將點了火的酒瓶擲向鐵蓋旁的流滿油的地板,霎時間,鐵蓋周圍漫起一片火海!


    這火放得他們措手不及,許多人身上頭上燃著火苗,慌亂地撲打著傷處,劉如鉤趁機退出廚房,將門一把合上,門外的寧雪和珊珊也來幫忙拿些桌椅抵住廚房的門。


    「好了,你們先到屋外等我,我隨後就到!」劉如鉤要求她倆退至屋外確保安全,寧雪擔心地望了他一眼,最後還是牽著珊珊離開了。


    好,這次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劉如鉤拎著油桶將大廰木造地板和窗簾各處灑滿了油,下一步便是要在這屋內再度掀起另一波火攻!


    轟的一聲,廚房的門又被夥計們野蠻地撞開了,隨著大片黑煙的溢出,門前除了一班狼狽萬狀的夥計,眼神異常的江正榭和劉安基以外,那罪魁禍首胡總管竟也現身此處!


    胡總管臉孔泛黑,身體雖灼傷處處,表情卻絲毫不見疼痛跡象,他衝著劉如鉤喊道:


    「加入我們的行列吧!你是逃不掉的!」


    「你先放了我父親和江先生,我再考慮看看。」劉如鉤緊張地一手捏著瓦斯罐,一手拿著噴槍,以便隨時應付突來的襲擊。


    「來不及了,吃過人肉的人體質已和一般人不同,他們已成為我的手下,以後隻能吃人肉過活了,你強行將他們帶走也是沒用的!」胡總管邪惡地笑著。


    劉如鉤絕望地看著眼神泛著異樣紅光的劉安基,明白以他個人微薄的力量是救不了父親的,就如同胡總管說的,若硬是將他們帶在身邊,反而會危及寧雪和珊珊的安全。


    「哼,你們這群飯桶還在等什麽?還不快給我上!」胡總管喝令道。


    一大群夥計們著魔似的一齊衝著劉如鉤狂奔而來,他迅速將數個瓦斯罐用噴槍噴出大片火焰,瞄準夥計們散亂的蓬發擲去,頓時屋內火光衝天,一個個人肉火炬照亮整個室內,嘴裏不住喊叫著:


    「好熱,好熱啊!」


    「好熱,可是好香啊!」


    火烤人身的香味麻醉了人們燒灼的痛楚,原始的欲望不停在腦海中誘惑驅策著,終於使他們不顧一切地互相撲向夥伴們,盡情撕咬著對方的身體。


    江正榭和劉安基緊盯著這一幕,喉間口水吞了不下數次。


    「搞什麽,都快被他給跑了,還不快追啊!」胡總管憤怒地大叫著,但卻沒人願意聽從他的指示。


    劉如鉤趁此良機退至大門門前,掏出懷裏最後一顆自製酒瓶燃燒彈,往胡總管等人所在處奮力一擲,燃燒彈引出高聳強大的火勢,以吞天之姿將他們隔絕在熊熊火牢之內!


    劉如鉤抓緊時機轉身從雕花大門縫隙鑽出,再使出渾身氣力合上大門,在他逃往屋外空地的瞬間,他身後的木造房屋轟然一聲竟倒塌大半,漫天蓋地的黑色魂魄從內部釋出,如同百裏香裏曾上演一幕幕罪惡的記憶,在烈焰的洗禮下化為曆史的灰燼,成為另一個神秘不朽的傳說。


    ☆、第十五道


    「劉如鉤抓緊時機轉身從雕花大門縫隙鑽出,再使出渾身氣力合上大門,在他逃往屋外空地的瞬間,他身後的木造房屋轟然一聲竟倒塌大半,漫天蓋地的黑色魂魄從內部釋出,如同百裏香裏曾上演一幕幕罪惡的記憶,在烈焰的洗禮下化為曆史的灰燼,成為另一個神秘不朽的傳說。全文完。」


    穿格子衫的青年合起手上這本恐怖小說,嘴裏喃喃抱怨道:


    「什麽爛小說,結局也沒交代清楚……」


    「交代太清楚我們也甭來啦!任何旅程都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才好玩嘛!」坐在駕駛座上的紅衫青年隨口回應道。


    這兩名青年是某大學推理研究社的社員,為了追查日前轟動一時的『呢喃山莊及百裏香縱火殺人血案』,才開車上山親自走訪此地。


    「你想,這本小說會是誰寫的?」格子衫青年認真地問道。


    「難不成你認為是凶手寫的?」紅衫青年笑出聲來。


    「在小說結局裏,壞人全死光,生還者隻剩下男主角、女主角和小女孩三人,也隻寫到百裏香被燒毀的部份。但真實情況是:呢喃山莊也逃不過和百裏香同樣的命運,那麽到底是誰放的火?從被焚毀的百裏香餐館和呢喃山莊現場裏,總共挖出十數具焦黑難辨的屍體,隻有一名二十出頭的女性獲救,而且還發了瘋,被關進精神病院。這樁血案的當事人不是死亡就是發瘋,還有誰會比凶手本人更清楚事情真相?」


    「也許這本小說的作者隻是參考這條新聞虛構出一篇故事來,不必費心一一比對啦。」紅衫青年敷衍道。


    「這本小說和真實案件未免相近到可怕的地步,我的直覺告訴我,其中內情必不單純。」格子衫青年堅持他的論點。


    「好吧,那我們就來討論這本小說披露出的『破案線索』吧。」紅衫青年開玩笑似地說。


    「首先,是那位叫珊珊的小女孩,故事裏頭關於她的描述,有許多地方都很不合理。」也許是有機會一展其推理長才的緣故,格子衫青年顯得分外積極:「你想想看,一個半聾的小女孩,在小說後半部竟神奇恢複聽覺,聽見外麵傳來的車聲?再來看她的言談舉止和行為,簡直是……」


    「簡直是超乎她年齡的表現?」紅衫青年順勢接口道。


    「是啊,而且她怎麽會知道呢喃山莊和百裏香中間那條密道所在?再來比照小說一開始女主角和蔡家主婦的對話,和後來蔡家主婦懷有身孕的屍體狀況,可以推斷小女孩不是蔡家的小孩。由於蔡文雄一家是最先抵達呢喃山莊的客人,所以小女孩隻要故意和蔡家雙胞胎玩在一塊,後來的客人很容易就會誤認她為蔡家的女兒,結果這一點變成她最佳的保護傘,沒有人會將後來的命案懷疑到她身上。」


    「難道你認為那小女孩是犯下一連串謀殺重罪的凶手?」紅衫青年提出疑問。


    「假定她是凶手的共犯,那麽303號房密室之謎就可以輕易解開了,凶手從升降梯逃走之後,她是唯一有辦法從外麵鎖上畫框的人,而且她一開始就替凶手監視著被害者的一舉一動,讓凶手能分秒不差,在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用各樓層的升降梯連續犯案。」格子衫青年頗具信心地說。


    「可是小女孩一直都是和大家一起行動的,要怎麽跟凶手保持聯絡?」紅衫青年又提問道。


    「你還記得她的裝扮嗎?她穿高領洋裝,又背著背包……」格子衫青年引導對方道。


    「啊,我記得那條新聞,你是說她身上有接收器和對講機?把接收器固定到衣服上,在脖子上套個線圈,隻要穿件高領衣,就不會被發現了,這可是近年來考場作弊的利器之一呢。」


    「答對了。由於小女孩表明自己耳聾,所以在耳裏塞個助聽器也不奇怪,但其實她在這一點上撒了謊,所謂的助聽器可能是接收凶手指令的耳機吧。」


    「嗯,你的想法很有趣,但我有幾個問題:除了303號房命案外,接下來在廚房和迎賓廳發生的慘案裏,小女孩當時都不在現場,要怎麽告知凶手讓他有機可趁?另外,第二件命案發生在半夜裏的廚房,當時一樓餐廳還有一群人在,凶手又是怎麽避開他們耳目犯案?」


    「這個嘛,我猜測應該是這樣:小女孩在屋內各處放置可供凶手監看的鏡頭,就是那種在網路上都能輕易買到的偽裝成鋼筆或其他迷你造型的鏡頭,後來其他人臨時起意搜查餐廳時,她便搶先一步將鏡頭藏起來。至於第二件命案嘛,有各種可能性存在,也許是凶手剛好藏匿在廚房,或是廚房根本就有密道也說不定。」


    「那動機呢?小女孩和凶手這麽做的動機在哪裏?」


    「呃……因為小說裏沒有提到這個部份,所以我目前也沒有頭緒。」格子衫青年詞窮了。


    「小說裏真的沒有提到動機嗎?」紅衫青年故作神秘地說,示意對方到後座拿取一封牛皮紙袋至前座來。


    在對方眼神鼓勵下,格子衫青年疑惑地拿出牛皮紙袋裏的文件,定神一看,不禁叫出聲來:


    「這……這是……」


    「這是小說裏那幅巨大風景畫的真實來曆。它原本是百裏香的鎮店之寶,百裏香經營者去世後,遺囑裏指定胡總管掌控餐館的經營權,後來胡總管另外蓋了間民宿,這幅畫就被轉移到民宿裏保存了。」


    「那間民宿就是呢喃山莊吧。」格子衫青年了悟道。


    「是的,這幅畫也是百裏香經營者家族的傳家之寶,畫裏隱含著人類應該與動物共生共榮的深刻涵義,其族人遵守著祖先的遺訓,子孫繁盛了數百年之久。」


    「這不是很諷刺嗎?據新聞報導,百裏香的地窖裏挖出了數以千計的動物骨骸呢。」


    「是啊。其實在官方未曾公布的資料中,還有一個驚人的內幕。」紅衫青年繼續說道:


    「在唯一生還者的衣物上采集到某種成份,證實是人肉的碎屑。」


    「什麽!」格子衫青年驚呼。


    「你之前說的沒錯,小說的內容和真實案件相似到可怕的程度。肉屑被送去精細化驗,發現裏頭含有破壞人的血液濃度和腦的飽食中樞的物質,和普端德威利症患者極為類似,人腦無法接受吃飽的信號,所以患者一直處於極度饑餓的狀態。」


    「所以那些吃下肉乾的人,可能是受到這種物質的影響,變得異常嗜血狂暴?」格子衫青年恍然大悟。


    「沒有確切科學證明,也隻能這麽猜測了。」紅衫青年聳聳肩。


    「等一下,說了這麽多,你還是沒提到動機啊。」格子衫青年提醒道。


    「哎呀,稍安勿躁,我就要說到這個部份了。」紅衫青年慢條斯理地說:「據可靠消息來源指出,百裏香經營者有個年僅十六歲的女繼承人,被刻意隱藏在百裏香地下室某處,因為罹患了先天性疾病,雖然實際年齡是十六歲,外表看起來卻像十歲不到的孩子。」


    「難道她就是那個小女孩?」格子衫青年很快聯想到小說的角色。


    「應該沒錯。聽說這女孩子性格孤僻,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卻十分親近動物,百裏香豢養的動物幾乎全是她的好朋友。自從百裏香經營者,也就是女孩的祖父往生後,胡總管一手主導的百裏香餐館將賣點放在珍奇料理上,料理手法愈趨殘酷,動物們所受的折磨也更加劇烈,在從早到晚動物哀嚎聲中生活的她,心理逐漸變態扭曲,到最後終於爆發,這才是真正慘劇的開端。」


    「所以她的動機是為了替那些死去的動物複仇?這樣也未免太……」格子衫青年苦笑道。


    「錯了,她應該是為了阻止他們繼續殘殺其他的動物,拯救她還活著的朋友,才決定這麽做的。從她的立場來看這件事,那些鎮日輪番淩虐她好友的夥計們,真是死不足惜。」


    「那些美食家和其家人呢?為什麽連他們都不放過?還將屍體弄成那樣……」


    「你想想看,百裏香研發珍奇菜色是為了討誰歡心?還不就是那些愛吃肉的美食家和客人們?我想那女孩一定恨透了他們,所以藉由紙條和屍體傳達強烈的訊息:這是你們的報應!這也說明了為什麽她隻肯放過那名發瘋的女子,因為那名女子就是小說中的女主角,她是吃素的,至於小說中的男主角嘛,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我還是無法相信一個與世隔絕的女孩能獨力策劃這樁精心布局的命案,她到底是怎麽讓胡總管和夥計們聽她的指示的?」


    「關於這一點,我也不很確定,或許是她利用那些人肉乾誘使胡總管等人犯案的吧?至於小說裏那台製作人肉乾的機器究竟是真是假,又是誰發明的,已經無從考證了。」紅衫青年半開玩笑地說:「可惜啊,若這世上真有那種會讓人成為吃人野獸的人肉乾,我還真想試試。」


    「你真不怕死哩,哪一天就被你遇到,看你不嚇到尿褲子才怪。」格子衫青年取笑對方道。


    兩人在車內說笑打鬧的同時,車子也緩緩開上陰暗的山路,車窗外颯颯風聲伴著黑色樹影,交織出一張張詭異的夜色之網。


    突來的刹車動作打斷了車內原本歡樂的氣氛,格子衫青年連忙問身旁駕駛道: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


    紅衫青年直直盯著前方,力持鎮定地說:「剛才有東西從路旁衝出來,你看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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