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準備好了,張嬸讓女兒小霞來招呼姚啟聖。小霞是一個很瘦小的女孩,臉上布滿了星星點點的雀斑。從年齡上看她比宮煦大不了多少。利用這段空隙,姚啟聖與小霞展開了對話。


    “見到你第一眼,我就覺得你是個與眾不同的姑娘。”姚啟聖善於抓住這個年齡階段少女的心理。


    “小趙哥哥也是這麽誇我的呢,”小霞眉飛色舞,“他說我勤勞能幹、思維敏捷。”


    “所以,我想李小姐失蹤的案件,你也許會發現別人沒有發現的東西。”


    “這”小霞緊鎖眉頭,回憶著什麽,“李小姐在失蹤的前一天在客廳與我媽媽聊天,說和宮先生結婚以後,打算要賣掉這所房子,送兩位少爺出國讀書。”


    “你真是個好孩子,”姚啟聖急切地問,“還有什麽,比如當時有什麽人在場,有什麽反應?”


    “這個?”小霞為難的搖了搖頭,“當時我正打掃大廳呢,沒仔細看清楚。”


    “喔,這樣”姚啟聖陷入了沉思,忽然又抬頭到:“你母親對此如何評價?”


    “這我不太清楚。”小霞的口氣似乎在為自己沒幫上姚啟聖破案而充滿了遺憾。“我隻聽見媽媽說,這是宮家祖輩留下來的房子,最好考慮清楚。”


    “你知道的,”小霞環顧左右,壓低聲音說:“李小姐在宮家的權力很大,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隻能順著她說話。”


    姚啟聖笑了,他意味深長的看著麵前這個天真的小女孩,翹起了大拇指:“你真是個聰明的丫頭!”


    “媽媽說不定等不及了呢,我們得快點了!“小霞回頭向姚啟聖報以甜甜的一笑,如雀躍的小鳥般向樓下飛奔。


    “失蹤,結婚,房子,還有孩子,”姚啟聖嘴裏念叨著,這時他又聽到有人“嘚、嘚”地飛奔上樓。


    來人仍是小霞,她大口喘著粗氣,臉上因興奮而泛起了一層紅暈:“我記起一件事,姚先生不知道能不能對你破案有用?”她用手拍著胸口,好讓自己的呼吸穩定下來。


    “是這樣的,”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好些了,“李小姐失蹤前的那個晚上,半夜,我起床上廁所。走到大廳時,我隱約聽到院子的西牆角方向有兩人的爭吵聲。我仔細聽了一會,發現是老田與李小姐呢!”小霞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


    “他們都說了些什麽?”姚啟聖問。


    “我聽到老田好像在對李小姐說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少夫人的事,你想把將軍的遺產賣出去,把我們掃地出門,隻要我有一口氣在,就堅決不行!’李小姐像是在解釋什麽,但最後她也發火了,聲音也大了起來,像是在說老田‘血口噴人’,又說什麽‘別拿自己還當什麽田副官,宮家能養你這把老骨頭到現在已經仁至義盡了!’”小霞攤開手,遺憾的歎了口氣,說:“我看兩人都那麽生氣,怕自己被他們發現就跑開了。我知道的就這些了,不知道能否幫上忙。”


    “這對我太重要了,你簡直可以做一個少年偵探了!”姚啟聖感激的看著小霞,由衷的說道。


    小霞顯得驚喜而興奮,正要說些什麽。這時兩人聽見張嬸在樓下喊:“小霞,你這丫頭在上麵幹什麽呢,快叫姚先生下來吃飯,菜都涼了!”


    “來了!”小霞應了一聲,頭也不回的飛奔下樓。


    第七章 大廳的晚餐


    姚啟聖下樓時,餐廳的飯桌前已經做了四個人——老田、張嬸、小霞以及一個20歲左右的年輕人,姚啟聖猜測,他應該就是園藝工人小趙。宮氏兄弟倆在早些時候已經吃過,睡下了。晚餐做得很是豐盛,這是張嬸按主人電話中的吩咐特意多加了幾道菜。


    “說說你們對李小姐的看法吧,”飯間,姚啟聖問道。


    小霞偷偷地向姚啟聖遞了個眼色,得意的笑了笑,繼續埋頭吃飯。


    小趙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小夥子,他抬頭看了看眾人,又重新將頭低下。


    “李小姐是個時尚的人,”張嬸終於接過了話茬,她快速地嚼了嚼口中的飯並咽了下去,“我實在想不出她為什麽會失蹤。”


    老田點燃了手中的煙鬥,用他那慣有的傲慢口氣說:“我倒是覺得這個女人的失蹤是罪有應得。”


    “你這話什麽意思?”


    “我隻是隨便說說,”老田把火柴在煙灰缸裏撚滅。“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那個人。”


    “為什麽?”姚啟聖問。


    老田皺起了眉頭,那張憤怒的臉越發顯得令人望而生畏:“這個女人根本不配嫁到宮家,她浪費成性、好吃懶做。最主要的是背信棄義。”


    “她隻不過是衣著講究了點,”張嬸說。“這也是為了給宮家賺足麵子啊,何必要說她的壞話呢。”


    老田抽了口煙,顯出一副一副揶揄的神態,對餐桌對麵的張嬸說:“如果你知道她為什麽要逃跑的話,你就不會如此說話了。”說著他將頭轉向身旁的姚啟聖,說:“我想我知道她失蹤的原因了。”


    “是什麽?”姚啟聖顯得迷惑不解。


    “因為良心不安,她不敢麵對死去的少夫人。”老田把煙帶撥弄的“滋滋”作響,他猛抽了幾口望著張嬸繼續說:“少夫人是她害死的!”


    “都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是真是假也說不清了,提她幹嘛。”張嬸臉色顯得有些難堪。


    “哼,”老田狠抽了一口煙,鼻子如火車的鳴笛一樣噴出一陣陣濃煙:“少夫人就是她害死的,我是事件的第一見證者!八年前的那天晚上,”老田臉上一副回憶往事的表情。“我和往常一樣在房周圍溜達,少夫人外出了。少爺正和那個女人坐在我們現在這個位置喝酒聊天。當時少爺已經醉了,我老遠看到這女人把他攙扶走了。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張哥載少夫人回來了。少夫人買了很多東西,因為太重,張哥喊我幫忙將東西拿到少夫人房間。可就等我們進房的一霎那——”


    “別說了,”張嬸打斷老天的話,一臉悲憤,“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


    “想必張哥生前已經將事情對你說清楚了。”老田顫抖著往煙袋裏加了少許煙絲,聲音激動地說:“少夫人生前一直把她當最好的朋友,她卻背著少夫人做出這種無恥下賤的勾當。少夫人如果不是當時受不了如此打擊,斷然不會孤身一人駕車狂奔的!”


    “我絕然沒有探聽他人隱私的企圖”姚啟聖站起身來望著老田,“但你告訴了我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你的意思是,李小姐是因為害怕和心虛而逃走?”


    “這顯然是明擺著的事!”老田回答。


    “我之前也這樣想到了,隻是”張嬸一臉悲戚,眼裏噙滿淚花。


    “但是,我還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一直在旁邊低頭不語的小趙忽然插話,他有些膽怯地望著老田:“我想我昨天晚上聽到槍響了,槍聲像是從從少夫人的房裏傳出來的,我的房間在少夫人房間的底下。”


    “昨晚什麽時候?”姚啟聖問。


    “大約在半夜12點吧,我睡得迷迷糊糊,具體的時間說不清了。”小趙迷惑的撓著頭。


    “這孩子腦子不太靈活,”老田說:“少夫人的房間鎖著已經很久沒人進啦,要是換在我屋裏呢!我想大概是我值夜時發現野兔了,你們知道我經常這樣的”老田一臉不滿的看著小趙,小趙有些慚愧的低下了頭。


    “總之,”張嬸一臉肯定地說:“不管什麽聲音都與案子無關,李小姐可是前天晚上失蹤的。”


    “但至少我知道了宮先生解雇大部分仆人的原因啦!”姚啟聖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第八章 夜半疑蹤


    窗外的風雨依舊猛烈。或許是雨中奔波的過程中著了涼,姚啟聖裹緊被子依然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牆上報時的古鍾已經敲響了半夜兩點的鍾聲,姚啟聖依然睡意全無。他在床上輾轉反側,思考著白天裏發生的情形。


    床是李小姐生前用過的,很軟。由於來得倉促,張嬸並沒有收拾出供其住宿的地方,他被安排到了李小姐的房間。李小姐的床在她被發現失蹤的當天晚上就已經被收拾過了,張嬸覺得既然有了現成的暖床,就沒有必要再重新收拾另外的房間了。


    姚啟聖極力使自己的睡意聚攏,他努力的閉上雙眼,但眼前總浮現出白天古堡中人物說話時的表情。如此反複兩三次,姚啟聖不禁心煩意亂,索性起身下床在房間裏四處搜尋起來。


    他拿起了書櫥上一本鑲著金邊的《傲慢與偏見》,翻開到書的扉頁。幾行娟秀的小字印入眼簾:


    贈我最好的姐妹麗,


    我知道你喜歡奧古斯汀書中的那份浪漫而溫馨的愛情。


    送您一本您最喜歡的《傲慢與偏見》


    願您早日找到心目中的達西!


    好友:娟,2003年7月。


    這本書顯然被翻了好多遍,頁邊已稍見破損。姚啟聖細聞了聞書頁的氣味,一股淡香撲鼻,“喔,astalift!”姚啟聖對此很有把握。


    這時他忽然聽到房間外的腳步聲,姚啟聖屏住呼吸,迅速地熄滅了床頭的燈光。腳步聲在他房間的門前停止,從門縫中透進來的微弱燈光可以看出,正有人站在他的門前。


    姚啟聖躡手躡腳的回到床上,他隱約聽到門外正有人在嘀咕些什麽,但究竟在說什麽、誰在說他一概不知。“哢嗒”門把被擰了一下,並徐徐轉動起來,來人試圖打開房門進來。


    “誰在外麵?”姚啟聖厲聲問道。


    “啪”門把被鬆開了,門外微弱的光源也隨之不見。


    姚啟聖從床上飛奔下來,迅速的打開房門,向走廊望去。


    走廊空空如也,沒有半個人影。隻有走廊上一個未被關上的窗子,隨著窗外的陣陣的風雨反複撞擊著窗框。


    第九章 宮太太的睡房


    早餐,姚啟聖是一個人吃的。因為等他起床已經是第二天上午的十點。他喝下一杯咖啡,點上一支煙,仍感覺精力不濟。於是他決定到莊園四處走走。


    濃密的烏雲依然密布於古堡山莊的上空,風雨沒有昨晚猛烈了,卻依然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姚啟聖意識到他並不會愛上別墅區的雨天。空氣冷峭而壓抑,已經開始有南國初秋的氣氛了。遠處的樹木沐浴著淒風冷雨的洗禮,正“滴滴答答”的落下一顆顆豆大般的水珠。土地鬆軟而潮濕,發出陣陣草木的清香。莊園的土地已被雨水徹底衝刷,姚啟聖圍著莊園轉了一圈,壓根沒有找到與李小姐失蹤有關的蛛絲馬跡。


    三小時以後,姚啟聖才意識到他應該多穿點衣服出來就好了。她隻身來到莊園的遠處,隨身隻穿有一件薄薄的長袖t恤和一條藍色牛仔褲,外加一件雨衣。此刻的他正感到陣陣寒流沿著他的褲管向上不斷的蔓延至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膚。他顫抖著打了個噴嚏,意識到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回到古堡的時候已是下午三點四十五分,姚啟聖感覺不太舒服便與張嬸打了個招呼,獨自回房去睡了。


    淩晨一點鍾左右,姚啟聖被一股強烈的口渴感喚醒,他感到頭痛欲裂。起身坐了半個多小時,他稍微感覺好了一點。偵探敏銳的意識告訴他,現在是該行動的時候了。


    宮太太的睡房位於古堡大廳的上方,有著一張寬大緊閉的木門。姚啟聖記得他昨天剛來時曾與張嬸在這裏作過少許的逗留。憑借偵探的基本功,沒過幾分鍾,姚啟聖就熟練地用隨身攜帶的一根鋼針,撬開了門鎖。


    宮太太的睡房十分寬大,房間裏的一切都被淡紫色的紗巾覆蓋著,烏黑而空蕩,呈現出一種怪異的靜謐。這房間顯然好久沒人住過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潮濕發黴的味道。


    “誰!”


    姚啟聖正準備四處探尋一番,忽然感覺到有人用槍抵住自己的後背。


    “你死定了!”姚啟聖聽出是宮弈的聲音。


    “把槍放下!”震驚且憤怒。


    “姚先生不是神探嗎,怎麽被一把沒有子彈的槍嚇成這樣?”宮煦從宮弈背後的黑暗中閃了出來,滿臉嘲諷的笑容。


    宮弈把槍放了下來。


    “你們兩個孩子這麽晚了到這幹什麽?”姚啟聖問。他發現宮煦的手上也有一把同型號的獵槍。


    “這我們應該問你,神探”宮煦說。“這麽晚了你到我母親的房間幹嘛?這兒很久以前就被封閉了。”


    “我有任務在身,我在辦案!”


    “我們也一樣,我們在巡邏。”宮弈臉上一副自豪的神情,“老田爺爺負責巡視古堡以外的地方,古堡內則是我們的地盤。我和哥哥在保衛我們的家不被壞人奪走!”


    “你最好趕快離開這兒!”宮煦說罷把獵槍往肩上一扛,挺胸朝房間外的走廊走去。宮弈也學著哥哥的樣子扛起了槍,臨走時,他看了一眼姚啟聖,說:“李阿姨是個壞女人,一個殺人凶手!”


    “等等,你說誰?”姚啟聖問。


    “她是個凶手!”


    “她謀害了誰?”


    宮弈沒有繼續回答,而是調轉身,學著美國大兵的模樣,踏大步離開了。


    “嗨,回來!”姚啟聖緊追出去,卻不小心腳下絆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


    “呀,這是怎麽啦,姚先生?你怎麽到這兒來了?”張嬸順著樓梯走了上來,她睡眼惺忪,頭發有些蓬亂。


    “我跟這兩個孩子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半夜起來拿著槍瞎胡鬧。可他們非說要跟著老田爺爺巡夜!”張嬸說著幫姚啟聖從地上站起來。


    “你發著燒呢!”張嬸關切的問。


    “我沒什麽事。”姚啟聖說。他的手擦破了皮,膝蓋也隱隱作痛。“他們經常晚上起來?”


    “倒也不是,大前天晚上起來過,鬧騰到三四點才睡。前天晚上我有些累就沒去兩個孩子的房間看。昨天晚上兩個人倒睡的很香,我去過他們的房間,兩個人鬧騰了這麽多天肯定是累了,竟然沒脫衣服就睡下了。”


    第十章 誰最可疑


    翌日清晨,姚啟聖坐在大廳的餐桌旁,張嬸正往他受傷的膝蓋上塗著藥。昨晚那一跤摔得可不輕,姚啟聖回到房間發現,牛仔褲的左膝部位已被血水染紅了。


    “傷得可不輕!”張嬸說。“發著燒呢,何必這麽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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