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電室裏麵是沒有暖氣的,小雨走進來時候就縮著肩膀,這會兒更是打了個噴嚏,哆嗦著說:“要凍死了。”


    小文也好不到哪裏去,她隻是更麻利地查看著電表盤,手電筒的光快速掃著。小雨抱著肩膀,看著長長的供電室通道,越發後悔道:“早知道還是讓剛哥來了。”


    小文鄙夷道:“有點出息,別什麽都剛哥,剛哥在前麵替咱們值夜班呢,都指望剛哥,要咱倆幹嘛。”


    小雨不出聲了。小文打著手電,繼續帶頭在前麵走。


    別看小文說的義薄雲天,這會兒心裏也打鼓呢,這供電室的麵積很大,整座酒店的供電都是從這間屋裏麵供出去的。可是這供電室本身的燈泡現在都罷工了,她們必須一點點找到斷電的開關在哪。


    隻是這供電室,冷也真的冷。


    小雨忽然尖叫了一聲,把小文都嚇一跳,“你幹什麽?”


    小雨吞吞吐吐地說道:“剛才好像有什麽從我腳邊竄過去……”


    小文推了她一把:“去,我看你是神經過敏,咱酒店的衛生,怎麽可能有耗子。”


    小雨也低下頭,但是剛才腳上那毛茸茸的感覺還在身上起了疙瘩,小文重新扭過頭走路:“別再叫了,真被你嚇死。”


    兩個人貓著腰,小心翼翼在黑暗裏摸索,小文看著一排排電路表,疑惑道:“沒什麽問題啊。怎麽會停電呢。”


    小雨抓著她手臂:“我們還是回去打電話,讓專業師傅來修吧。”


    小文也抱怨道:“你以為我不想,可這麽晚了,誰會來咱們這荒山野嶺的修電路?”


    兩個姑娘縮著肩膀,忍著周圍的冷氣一點點往前麵挪。供電室的前麵隻有一扇很小的窗戶,二尺見方,稀疏的星光就從窗子裏透進來,卻也隻能照亮幾步內的敵方。


    小雨比小文年紀小,也比小文少了幾年工作經曆,這會兒都是瑟縮在小文身後,一雙眼睛不住地看著周圍。


    小雨正隨著小文往窗前去,眼睛也在盯著,小文還在專心扭頭看那一排排電路板,視線沒往窗戶那看,可是小雨這一瞬間卻分明看見了微弱月光照耀下的窗前,有著一道什麽影子。


    小雨隨即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叫聲。


    一直被她攥著手臂的小文,被這乍然響起的尖叫聲驚得手一抖,差點手電筒就脫了手。


    小文惱火:“你又叫什……”


    話還沒有說利落,眼角餘光就掃到了窗前的那個影子,頓時,小文的喉嚨也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半個字也擠不出來了。


    小雨尖叫著說:“小文你看那是什麽!那是什麽!”


    白夜睡覺的時間很規律,這天晚上也不例外,所以當他聽到床頭的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他的心裏是非常詫異的。


    白夜現在也會有被吵醒之後的困頓感,靈台都還處於混沌中,但是電話鈴聲玩命地響著,大有誓不罷休的感覺。


    他心裏想,誰會給他打這個電話?他抬起了半邊身子,話機上麵顯示號碼的屏幕發著瑩瑩的綠光。


    這號碼是?白夜記憶中打開一條線,前台。


    他立刻伸手把聽筒握在了手裏:“喂。”


    然後他隱約覺得電話拿起的這一刹,有什麽火花一樣閃了一下。那電話機上的顯示屏也暗下去。


    屋子裏僅有的一線光亮,也滅了下去。


    電話裏寂靜無聲,也沒有說話聲。


    白夜隱約覺得不對勁,嚐試又問了一聲:“有事嗎?”


    聽筒中就是一片寂靜,完全沒有任何電話接通的征兆,但剛才刺耳的鈴聲卻依然在白夜腦子中回旋。


    白夜慢慢放下電話,黑暗中屋子裏格外安靜,他靜靜待了一會,伸手去尋找床頭的燈開關。酒店設計的人性化,開關都在觸手很近的地方,不費力就能找到。


    可是白夜一按,屋子裏還是一片的漆黑。


    他的眉頭慢慢地皺起來,隨後他冷靜地伸手,去觸碰另一邊的開關,一按,也是隻有開關清脆的聲音,光明卻沒有來到。


    黑暗裏,白夜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音。


    等到腦子裏的思路清晰了一些,白夜把電話再次拿起來,這次放到耳朵裏聽。


    沒有聲音,連正常電話該有的嘟嘟聲都沒有。


    這就奇怪了,白夜慢慢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床的位置距離窗戶很近,就算沒有燈光的情況下,黑暗中也能看見模糊的輪廓。白夜喜歡拉上窗簾,但是並不關窗,此時聽著窗簾被吹起的聲音,白夜很快走到了窗戶旁。


    他伸出手,一下子拉開了窗簾。


    天空中掛著半彎的月亮,但是星光稀落,外麵也隻有很暗的光亮,白夜的雙手按在窗戶上,目光、卻是筆直地往下看去。


    他的樓層在九樓,這麽看下去,整座酒店竟然都籠罩在一片黑色中,全然都沒有光亮。


    白夜剛才的隱約猜想竟成了現實,聯想起剛才,接電話時,那一瞬間冒出的火花。


    停電了,這一整棟酒店,竟然是停電了。


    白夜陷入詫異,他嘴角正要露出苦笑,但是這笑容剛起,就僵在了嘴唇邊上。


    因為借著微弱月色,白夜看見了自己手表的時間,是九點。


    是,他從睡夢中被電話驚醒,以為已經是深更半夜,但其實,隻不過是晚九點。


    九點鍾,遠不到夜深人靜的時候。


    可是現在酒店,安靜的,仿佛隻能聽見白夜自己的呼吸。這是什麽情況,就算停了電,這個時間點,應該有許多住客都亂起來才對。


    白夜心底劃過一絲古怪,他馬上從窗邊轉過身,重新回到床邊。


    他抹黑找到了自己放在床頭的旅行包,伸手在包的夾層裏麵,找到了一個眼鏡盒和一支手電。


    手電筒的光在眼鏡盒上掃了一下,眼鏡盒貌不驚人,但是打開盒子以後,是一副銀絲邊的眼鏡。


    白夜從盒子裏拿出來,就端正帶到了鼻梁上。


    第一百七十二章唯一的電梯


    白夜這眼鏡許久沒有用,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但是從澤城離開的時候,不知為什麽白夜就把這副眼鏡裝進了包裏,或許是知道自己成了一介凡人,這副陰陽鏡,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派上用場。


    白夜擰開了門把手,就轉身走出去。


    他心想應該先找李哲謙,一邊門就被帶上了。


    白夜耳中清楚地聽到門關上的喀拉聲,然後他還沒完成轉身的動作,就聽到耳邊勁風襲來。


    他暗暗叫苦,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肩上已經挨了重重一下。


    憑感覺,自己是被人踹了一腳。


    接著,又一道勁風掃過來,白夜肩膀上的疼痛還在,這會兒忙就側身一閃,但是手上的手電卻已經脫手。


    地上響起咕嚕嚕聲音,也不知道手電筒往哪個方向滾了。


    這個時候,白夜左胳膊一緊,已經被身後來的人扭住了。白夜也不含糊,立即伸長手臂一甩一抖,就把胳膊抽了回來。他隱約覺得,方才被捏住的地方,留下的五個指引細而長,似乎是個女人。


    沒等白夜細想,對方頃刻之間又至,這黑燈瞎火的,白夜剛從門裏出來,而對方的攻擊,卻一副蓄謀已久的樣子。


    這從同樣在黑暗中,但是交手的兩三招內,對方遊刃有餘,而白夜卻頗有些吃力就能看出來。


    有些時候身手未必強過別人,但因為占盡先機,所以反而能克敵製勝。


    而白夜在阻擋的過程中,手向前一抓,卻抓到了一縷青絲。


    顯然真是個女人。


    白夜的手削出去的時候已經有些無力,遠遠不像對付張彩兒的時候那麽有力量,這是他來桑海的第二次交手,短短幾天就感覺不一樣了。


    而這個時候,白夜的眼睛已經有些適應了黑暗,他看見對方的手攥成了拳頭,朝他的麵上揮來。


    對方之所以占盡先機,是因為對方早就在黑暗裏等著他,眼睛比他更早適應黑暗。


    想清了這一層,白夜旋身避過了這一拳,而手抬起來擋的時候,不可避免抓到了對方的一隻手。


    纖纖玉指,柔若無骨。


    白夜顯然知道了這是誰。


    而就在下一刻,他聽見一聲暴怒的喝罵:“下流!”


    對方攻擊的更猛烈了,白夜嘴裏直發苦,他現在更是不可能真打,隻好以躲閃為主要。白夜力氣在消失,但是躲閃對方的招式還是很靈活的,這麽躲來躲去,倒是沒有再挨到打。


    可是他這般閃躲,卻讓對方招招都落了空,對方難免以為他存了戲耍的心,更加惱羞成怒。


    就在藍曉又一聲暴喝,一腳踢出去的時候,強烈的手電筒光線刺過來,讓她頓時動作滯了滯。而白夜也是立刻抬手擋住燈光,找了個空子歇了口氣。


    手電筒的燈光,照亮了狼狽的白夜身影,還有藍曉錯愕的一張臉。


    李哲謙捏著手電筒,身子抵在門上,眯著眼看著走廊裏麵的兩個人,說道:“我剛剛聽見了下流兩個字,不好意思,是誰下流啊?”


    他這調侃的語氣響起在本來寂靜的走廊裏,卻讓白夜和藍曉兩個人都生出無比尷尬的感覺來。


    白夜剛才看李哲謙的房裏也沒有動靜,還有些隱隱為他擔心,現在看他好端端舉著手電筒倚在門上,忽然就覺得鬆口氣。


    白夜低著頭,揉著肩膀直起身,剛才就數突然踢過來的這一腳最重。


    他的確想過隻要在這家酒店中,遲早也會見麵,但他沒有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見到她。


    藍曉此時張大眼,詫異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李哲謙,和,被自己打的這個男人。


    燈光將白夜的麵容照的很清楚,藍曉看見是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子,膚色微白,她一下子意識到可能鬧了個烏龍,如果剛才她先看清了這個男子的樣貌,很可能自己的手就打不下去。


    “你們……”藍曉主動開口,她對李哲謙的臉還有印象,因此看向李哲謙,神色複雜道,“你們、住這兒?”


    其實她看到李哲謙穿著睡衣,大致也是猜到了。


    李哲謙嘴角含著笑:“是的,這位小姐,我們住這兒,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藍曉這下真的知道是鬧了烏龍,她尷尬地笑笑,卻是衝著白夜:“不好意思啊,我剛才聽見這隔壁的房裏有聲音,我一直以為,這旁邊的是一間空房。”


    怪不得她草木皆兵,怪不得她一出手就那麽快,原來都是誤會……


    藍曉顯然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她又朝白夜看了看,見白夜停手以後一直沒有做聲,又見他捏著一邊的肩膀,更覺得慚愧起來,便又道:“這位先生,剛才是不是我把你的肩膀踢傷了?”


    李哲謙這才注意到白夜捂著肩膀默然而立的模樣,他立即問了句:“老白,沒事吧?”


    白夜這才從喉嚨間發出一聲低沉的話音:“沒事。”


    李哲謙這時候才忍不住一笑:“這位小姐,你怎麽會以為這旁邊是空房呢?”


    藍曉鬧了這個誤會,也很坦白:“因為這隔壁一直很安靜,我以為有人住的情況下,應該會有聲音。”


    其實這個猜想實在合理的很,而藍曉來到桑海,也一直是小心謹慎的性子。


    李哲謙笑著道:“我這朋友就是喜歡安靜,平時在房裏也隻是休息,所以可能你聽不到有什麽聲音。”


    藍曉再次道:“真是抱歉了。”


    “不要緊,”這次卻是白夜,終於開口了。他轉臉看著藍曉,“酒店突然斷電,難免會緊張。”


    藍曉終於聽見這個男子說話,先前一直以為他是在生氣,但是此時聽到他的嗓音,卻是溫和平靜,這讓她感到意外。她看著白夜,隻覺得這個男子實在擁有一張能使人感到十分舒服的臉孔,她下意識就笑笑:“是啊,我叫藍曉,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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