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說完了,唐劍亭嗖地就站起來,蹬蹬來到了櫃台後麵,用手摸到第三格,用手一拉,還紋絲不動。唐劍亭看了看白夜,他表情更艱難,嘴裏隻是吐出:“快……”


    快,怎麽快。唐劍亭又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櫃子,牙一咬,不管了,他狠狠用腳踹了一下那櫃子,不知道裏麵是有什麽磁石還是別的,外麵沒有任何鎖孔,卻是打不開來。他又踹了幾腳,感到把手那裏鬆動了,趕緊就俯身再去拉櫃子門,這一使力,就給他打開了。


    櫃子裏很深,他掏出手機用光亮一打,看見裏麵的木層裏,擺著兩瓶像是藥水樣的東西。就說嘛,千辛萬苦非要回古董店,果然是有門道。趕緊就伸手拿了出來,也沒有細看,立即就返身回到了白夜的身邊。


    白夜看到那兩瓶東西,麵色似乎也鬆了鬆,他用目光盯著唐劍亭,胸口起伏了好幾下,顯然是呼吸不順暢的原因。唐劍亭瞧著他,似乎是連話都說不上來了。


    唐劍亭看看自己手裏的瓶子,都是白色的液體,但是顯然不是水,而是非常粘稠的什麽東西。


    看著白夜一直盯著自己瞧,唐劍亭心裏發怵,隻能猜測道:“這水是做什麽用的?能幫你治傷嗎?”


    他傷成了這個樣子,要是費力找的東西還跟治療傷口無關,那才叫唐劍亭想罵人呢。


    白夜的目光動了一動,這意思,好像沒表示反對。


    唐劍亭還真沒跟人來過啞語,但這個時候顯然也不能為難白夜了,他指了指瓶子,說道:“那要怎麽治?直接抹在你的傷口上?”


    白夜還是盯著他,胸口像是起伏的更厲害。唐劍亭一見他的傷口,居然又開始往外冒血,像是剛才他動的太費力,把傷口又給牽動了。


    唐劍亭見狀,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他伸手去拔那瓶子的蓋子,這次居然很順利就開了,照這樣子,似乎這瓶口也經常被人開啟。


    唐劍亭瞄了瞄那液體,這瓶蓋一開,他還聞見一股淡淡香味,有香味的東西總能讓人感覺安全些,他又看白夜一眼:“那我就澆在你傷口上了,你祈禱管用,有什麽問題可別賴我。”


    白夜的目光垂落下去,像是力氣都耗盡了,臉色極為疲倦和灰敗。


    唐劍亭看他真的不可能再有什麽反應,歎了口氣,為了保險,他還將瓶子裏的那液體,倒了一點在自己的手心,觀察一會,也沒什麽動靜。好像也不是會傷人的東西。


    他的心於是又放下了幾分,伸手就撩開了白夜的衣襟,再次露出了那些可怕的傷口。


    唐劍亭還是心裏發怵,他幾乎是狠著心把那瓶東西倒在了這些傷口上,說也奇怪,這些液體,在他手心的時候,沒有什麽感覺,可是這一對著白夜的傷口倒了下去,居然一瞬間,像是燒開了水冒起了白煙。


    唐劍亭一下子就給唬住了,手裏握著那個瓶子,猶猶豫豫地要不要繼續倒。但過了一會,傷口冒煙固然嚇人,可是他沒有看見昏迷中的白夜再有什麽激烈反應,仿佛傷口冒煙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


    唐劍亭看著那些發綠的傷口,想了想,也不可能比現在更壞了,就算他現在不把這兩瓶水倒下去,如果任由這些傷口潰爛,白夜想來也活不了。


    人都是這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眼見白夜反正凶多吉少,唐劍亭就豁出去賭一把了。


    他不再看傷口會怎麽樣,而是一股腦兒,沿著傷口就把瓶中的液體倒下去,液體接觸那些詭異的傷口,開始冒出越來越多的白煙。這白煙當中,似乎是傷口上泛著綠的那些東西。


    唐劍亭將兩個空瓶丟到了櫃台上,回頭看看還是死睡著的白夜,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感覺他臉色紅潤了點。


    難不成還真是什麽仙丹妙藥了。唐劍亭也管不了那許多,眼看白夜終於是消停了,他再也忍不住困意,他甚至都沒有想古董店的門都還沒有鎖,往另一側沙發上一躺,馬上也睡死過去。


    以為累成了這樣睡不會有夢,哪想到唐劍亭還是夢的一塌糊塗。全部是這陣子遭遇的怪事,這一陣子,把一輩子的怪事都加到一起遇到了。


    唐劍亭做夢做的更是累的四肢沉重,壓根就一點也不想動,睡一會還想睡一會,甚至有一回迷迷糊糊眼前好像都出太陽了,但他還是身子沉重的不想起來,就又睡下去。


    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睡覺睡的這樣自然醒了,唐劍亭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建築物,花了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哪兒。


    而反應過來一瞬間後,他就一個激靈,下意識看旁邊沙發上的白夜。沙發是空的,隻是沙發上坑窪不平整的印子,說明之前有人在正在上麵睡過。


    他一躍就從沙發上麵起來,下意識就要大喝一聲:“白……”但是喊話在中途卡在了嗓子眼兒。


    白夜站在古董店的飄窗戶邊上,身形站的筆挺的,最主要的是,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套幹淨的,不再是那都是血汙的汙衣。


    看到白夜這個樣子,唐劍亭眼睛瞪得比什麽都大,就像看見了新大陸,比那還要驚奇上十倍。窗前的白夜轉過了身,眉眼也都恢複了正常,和他昨晚上那嚇人的樣子比,是一點點都讓人想不到。白夜麵上帶著熟悉的微笑:“小唐,睡得好嗎?”


    睡得好嗎,淡淡的問候式話語,弄得好像他真的關心唐劍亭睡得好不好一樣。


    唐劍亭像看熊貓一樣看著他,半晌眼裏的驚奇逐漸累積到了一個境界,他幾乎半吼道:“你好了?!”


    白夜看著他,慢慢卷起了自己的袖子,上麵當然還是有傷,但是傷口已經很淡了,昨夜那可怖的入骨的傷口,那些詭異的、泛綠的傷口都不在了,甚至那些傷以為一定要留疤留一輩子的,現在不僅愈合了,這愈合的速度,還是在一夜之間。


    唐劍亭要不看還好,他看了,臉上更是找不到言語來形容的驚駭,他不可思議道:“你小子是人嗎?”


    白夜一下子苦笑出來:“小唐,我是血肉之軀。”


    言外之意就是他是正常人了,可是哪個正常人,能在傷成了那樣之後,在一夜之間傷口長好,甚至連個疤都不會留?


    唐劍亭簡直覺得荒唐,看白夜的神情和語氣,似乎都很清淡,就像是一切都恢複了從前,這幅樣子給人一種錯覺,就像是這些可怖的一切,都完全沒有發生過。


    唐劍亭慢慢看著他:“可你,怎麽能好的這麽快?”他本來想著,白夜能有一口氣就不錯了。


    他顯然還是懷疑,白夜沉默了一陣,淡淡道:“別管這個了,反正昨晚也差點死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血的力量


    唐劍亭走過去,狠狠一拳捶在白夜肩頭,白夜給他打的悶哼一聲,嗓子眼裏就咳嗽起來。


    唐劍亭這回信了,歎息道:“還真是靈丹妙藥啊,怪不得你死活要回來了,這要去醫院,不躺上半年別想起。”


    白夜捂著肩膀,剛才實在是突然襲擊沒躲過:“你還說呢,那麽珍貴的兩瓶,被你一股腦兒全倒出來了。能不好的快麽。”


    唐劍亭眉峰一挑:“你還怪起我來了?誰讓你半死不活那樣子,到後頭直接暈了,我那時候還得想著給你節省一點?”


    白夜苦笑。


    唐劍亭來了精神:“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怎麽樣,還是給你從裏麵出來了,那青龍呢?青龍是不是被消滅了?”


    白夜表情都陰晴不定起來,他搖頭:“小唐,你以為青龍是什麽,神獸之皇,他怎麽可能被消滅?”不要說現在的他了,就是自己還是夜清淵的時候,也做不了這種事。


    唐劍亭奇怪了,先前白夜交待了那麽多事,顯然是一副要跟青龍同歸於盡的樣子,現在白夜突然又從美容院出來了,還讓他把禁忌的珠子挖出來,那顯然就是不用再擔心青龍了?


    沒等唐劍亭再問,白夜道:“他走了?”


    唐劍亭給他說的,真是越說心裏越成了一團謎了。他定定望著白夜:“那你又是怎麽出來的?”


    青龍走了,白夜盡管受了重傷,但顯然在他出來以前,青龍也沒有傷害他,不然以白夜當時的狀況,隨便補一刀都能要了他的命。


    他這句問話讓白夜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白夜聲音低沉:“小藍救了我。”


    唐劍亭心尖都開始往外冒冷氣了,他看到小藍沒回來就覺得恐怕有事,再聽這句話簡直雪上加霜。他知道不該再追問,但怎麽都忍不住想知道確切答案,他張嘴:“額,那個,小藍……怎麽樣了?”


    白夜像是早料到他這個問題,麵色淡淡的,一點驚詫之色也沒有:“她跟著青龍走了。”


    什麽?唐劍亭到底是唐劍亭,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弦外音,張大了眼問道:“什麽叫跟著青龍走?你確定是‘跟著’?不是青龍帶走了她?”


    這可是兩樣完全不同的概念,唐劍亭一時沒辦法接受,這白夜是不是睡一覺糊塗了?


    白夜頓了一下,他凝視著唐劍亭,是解釋也是確認般說道:“她自願的。”


    這解釋頓時讓唐劍亭僵立當場,露出極不可思議的神情來。唐劍亭的前麵就是櫃台,他看著櫃台後麵整齊擺放的一眾古董,還有那依舊纖塵不染的桌麵。他實在難以想象,那個不久前就在這裏,巧笑嫣然的女子,就這樣突然不在了。


    “小唐,謝謝你。”白夜忽然說道,“謝謝你寸步不離地守在那美容院外麵,昨晚要不是出來就遇見了你,我真的可能會丟命。”


    這句道謝根本沒有進入唐劍亭紛亂的思緒中,他此刻心裏正感到極為的不是滋味。他有些發怔地看著白夜道:“可你之前說過,青龍是想要小藍的命的。現在小藍說要跟他走,他為什麽就願意放了你?”


    白夜的神情像是浸在了霜水中,“青龍在被打入封印之後,公主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小藍就是用這段記憶,與青龍做了交換。”


    小藍是公主的分身,她和公主一樣,那麽聰明、而那麽清醒。


    看到他這樣,唐劍亭頓時覺得有許多話,都問不出口了。


    這個時候,唐劍亭正好覺得口袋裏一陣震動,是誰打了他手機。他立刻就把手機掏出來,看到來電顯示是小李,迅速接了起來。


    小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壓抑的激動:“劍哥,你在哪兒?”


    唐劍亭含糊著:“在外麵有點事,怎麽了?”


    小李道:“劍哥,我們外出巡邏的同事,在長慶街發現沈青寧了。她整個人呆呆的,問什麽都說不知道。”


    唐劍亭頓時振奮了一下,不由問道:“已經帶回去了嗎?”


    小李在那頭說:“已經送醫院了,醫生說好像是受了什麽刺激。”


    唐劍亭隔著手機暗中沉了口氣,忽然想起一事,脫口就說道:“沈青寧是什麽樣子?”


    小李糊塗了:“什麽沈青寧什麽樣子?沈青寧就是沈青寧唄。”


    唐劍亭意識到自己口快了,趕緊道:“沒什麽,我隨便問問。”


    小李又興奮起來:“劍哥,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劉隊說要盡快審結這個案子。”


    唐劍亭瞥了一眼白夜:“口中應著,我這兒還有點事,會盡快趕回去的。”


    小李道:“劍哥,你快點,眼見這案子就能結了。”


    唐劍亭道:“放心吧。”


    掛了電話,唐劍亭看著白夜:“沈青寧的模樣……”


    白夜皺了皺眉,道:“青龍應該不是真的改變了那些女人的樣子,可能隻是施加了有某些時限的法術,時間一到,維持的力量消失,就會變回來。”


    唐劍亭長長吐了口氣:“說的跟孫悟空似的,還變來變去。青龍沒有傷害那些女人,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白夜也露出一分笑意:“我已經說了,青龍是祥瑞之獸,本就無害人之心,隻是因為對公主的思念,而入了歧途,總歸還會回到正道來的。”


    唐劍亭嗤之以鼻:“什麽都是你說的,你還說要跟它同歸於盡呢,怕它為禍蒼生。那個時候不說它是祥瑞之獸,本無害人之心了。”


    白夜忽然沉默的走近他,一伸手,就把唐劍亭的手握住了。


    唐劍亭給他嚇的渾身起雞皮疙瘩,滿是不解地看著他:“你又要做什麽,我,老子可是正常的男人……”


    白夜對他這冷笑話一點也不感冒,滿臉凝重地抬起來看著他:“小唐,你看我的血,是冷的還是熱的?”


    唐劍亭是打心眼裏覺得,白夜怕是真有點不清醒了。這問的都是什麽話。


    要不是白夜還煞有介事抓著他的手,他都打算離他遠點,“你的血當然是熱的,我的血當然也是熱的,你是不是昨夜吹了冷風,有點不清醒?”


    因為距離這麽近,所以白夜的臉色頓時蒼白了幾分,唐劍亭立時就注意到的。倒似乎是他說了什麽打擊人的話一般。


    可是天知道,他說了血是熱的,這話從裏到外也沒錯啊?


    白夜終於鬆開了他的手,緩慢搖了搖頭。唐劍亭也不知怎地,一下子就福至心靈,他想起來第一次見到白夜的時候,在葉磊的案發現場,他和白夜握手,那個時候,白夜的手,貌似是很涼的,因為當時是酷暑盛夏,所以對這一隻充滿涼意的手,唐劍亭還留有印象。


    血冷的還是熱的,白夜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問此話。


    想到此,唐劍亭頓時就跟蟄了一下似的瞪大了眼:“白夜,莫非、你的血……是涼的?”


    看到唐劍亭乍然如茅塞頓開的表情,白夜輕輕歎了一聲。


    唐劍亭也算是個喜怒能自控的人,這段時間接觸到怪異的事也是消化的很快。但驟然之間,讓他知道相處這麽久的人,居然有一身冷血,他的表情還是十分精彩,渾身的毛細血孔,好像也都要冒冷氣了。


    白夜苦笑了一下:“你現在害怕也遲了,剛才我醒來時就感覺到,似乎哪裏有點不一樣,後來用手試傷口的血,也和以往不同。我就猜到了。”


    唐劍亭牙根還真有點發冷:“你先前用你的血往珠子上麵塗,也是因為血的力量?”


    白夜伸出手臂,看著上麵隱隱愈合的傷口,說道:“嗯,而且我猜,以後我的血,再也不會有用了。”


    唐劍亭抹了一把汗:“這不也挺好的麽,兄弟,你的血以前要是冷的,平時都不覺得凍得慌麽?”跟他握手,寒氣都從皮膚下滲出來,可見這個人以前真沒什麽熱乎氣。


    白夜麵容上分不清是高興還是沮喪,他隻是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一雙手,眸中明滅不定,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唐劍亭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麽,還巴不得自己冷冰冰的啊?人都說人活一口熱氣,你現在呼吸一下,難道不比以前感覺要好?”


    白夜眉峰展開,看著唐劍亭輕笑:“確實感覺比以前好。不過也沒辦法了,我現在,也就是個普通人吧。”


    唐劍亭看他,似乎看到他眼神中有某塊東西鬆了一下,似是放下了什麽重擔般。不由想起這個人身上的種種,大抵也明白了白夜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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