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夜清淵,他那種人,什麽不喜歡做,就喜歡做正人君子。每日裏同床共枕,也隻抱抱而已。千萬不要指望拿我跟他比,我最討厭他那種假正經。”


    藍曉被他控製在手裏,身體一陣陣戰栗,她咬牙顫著聲道:“你,齷齪!”


    君皇羽笑起來,意興闌珊,“說得也對,你我是夫妻,做這些事本無所謂。”


    “誰跟你是夫妻!放手!”


    君皇羽拍著她的臉,眼中閃過一絲嘲弄。“果然是剛烈賢妻。”


    他眼裏的神情叫藍曉倒抽口冷氣。


    “不過,你最好聽話。”俯身吻住她的唇,君皇羽低聲道,“況且,你還有在乎的東西。”


    “死僵屍臭不要臉!少對藍曉動手動腳!”冷不防一個牛氣衝天的聲音插進來,藍曉渾身一震,她立時轉臉大叫:“渺渺!我在這兒!”


    君皇羽一甩手,重重地將她摔到床上。一股猛烈地狂風旋進來,門“咣當”一聲大開。一個身影出其不意地竄進來,他揮起手,那個身影便被重重擊出了門外。


    諦聽迅速挺起身,憤怒地嗷叫著。


    “夜清淵,你來的很快,我是否該感謝你對我妻子這麽上心?”


    風卷起,清瘦的身影緩緩走過來,他的臉如冰似雪,修長的手指捏著象牙白的扇子。


    君皇羽冷冷看著他:“來的很好,我們的債也該好好算算,把你欠我的,一分不少還回來!”


    “錯了,”白夜摩挲著扇子,打開的扇麵上紅蓮火焰吞吐,“我欠你的,千年前就已還清,而你欠我的,我會一筆一筆討回來。”


    “我欠你的?!”君皇羽怒極而笑,他話鋒一轉,目露嘲諷,“十殿閻羅隻怕已經上路了,你們不趕緊過去嗎?”


    諦聽張牙舞爪大罵:“呸呸呸!你當地藏王死人哪!在他眼皮底下搞動作,你還不配!哼!十殿閻羅?!那群畜生早被老子一爪子拍死了!有眼無珠的混蛋,居然投奔你這種東西!”


    君皇羽麵容陰沉,“好!都好!”他定定地站著,目色深沉不見底。


    藍曉跌跌撞撞地跑下來,就要向門邊走。


    “不要動!”忽然一道雪白的身影淩空飛起,扇影清風,淩厲的招式化開,卻猶如花前月下,暗藏機鋒。


    她扶著門框站定,那人讓她不動,她就不動。


    君皇羽微一沉身,腳下的地麵瞬間裂成千萬塊,塵囂直上,逼向空中的那道白色影子。白夜揮動折扇,土石離他一尺遠的距離灰飛煙滅。


    君皇羽冷笑,仰天發出一聲長嘯,這嘯聲沉厚,比之當日劉旭的不知高明多少倍。藍曉身體直抖,哆嗦著就要倒下。身後有什麽輕輕一托,她堪堪站住,轉眼看見英武的諦聽。


    諦聽伸出兩隻前爪一左一右按住藍曉耳朵,“臭僵屍叫什麽叫,比賽啊?!你以為老子叫不過你呀?!”說著話它也開始齜牙咧嘴扯著喉嚨叫,很有不壓下君皇羽的氣勢不罷休的味道。


    藍曉眨著眼,諦聽的爪子溫暖厚實,毛茸茸堵住她,她聽不到絲毫的聲音。但她抬起頭,卻看見天空上烏雲聳動,且有不斷鋪蓋的趨勢。再看向對麵那個白色身影,她的心再也控製不住狂跳起來。


    君皇羽停止了嘯聲,一個縱身跳上空中。他獠牙畢露,眼睛赤紅,麵色卻是奇異的蒼白,邪魅森森。在他的周身緩緩凝聚起一股黑霧,這些黑霧越來越濃,將他密密地包裹其中,遠看如一個黑色的圓球。


    這個圓球準確地向夜清淵撞過去,白夜飛身避過。圓球掉轉方向,繼續朝他迫近,他足下一點,飛向遠處的屋頂。圓球緊追不舍,不管他到哪裏,圓球總能精確地找到他的方向,再以雷霆之擊壓倒上去。並且速度一次比一次快,有幾次甚至差點碰到他的衣角。


    藍曉急得就要站起來,被諦聽用爪子壓住,它狠狠一瞪:“急什麽?!你以為他還是那個法力低微的白夜?他是天人!是天人!向來隻有僵屍怕他,沒有他怕僵屍的份兒!”


    第九十七章孟婆湯


    藍曉本就被這一係列的事情攪得頭昏腦脹,經它這麽一喝,登時手酥腳軟,惶惶不知所謂了。諦聽一見她這樣,語調也軟了,氣兒也不敢大出:“喂!你不是這麽不經嚇的唄……”


    藍曉怔怔轉臉看它:“你是渺渺嗎?”


    諦聽神氣的勁兒頓時沒影兒了,它軟趴趴地垂下爪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藍曉轉過頭繼續看外麵。


    白夜停在半空中,黑球迎麵朝他飛過來,他沒有再讓,斂眉垂眸,輕輕展開折扇,在黑球到達身前的一刻,他霍然抬起手,扇鋒重重一劃!


    黑球刹時裂開一道縫,突然間四散裂開,君皇羽陰笑著飛出來,雪亮的長劍從他手裏刺向對麵,隻一瞬間,劍已到胸前。白夜折扇一揮,堪堪攔下了這一劍。


    “承影?”他眼內一動。


    君皇羽冷笑:“死在自己的劍下,你也早點超生。”


    白夜目光一凜,他發現剛才被他劈開的那些黑霧正一小團一小團地聚在一起,隻片刻間,已然出現了幾十個長著觸角的東西。他沉聲道:“魑魅。”


    “不愧是天人,見多識廣。”


    諦聽一骨碌竄起來,直著脖子叫囂:“果然下作!居然找出這種東西!有本事單打獨鬥……”想了想又道,“當然了!你就算找出這些東西也不是清淵的對手!手下敗將盡會弄些沒用的!”


    君皇羽斜斜一瞥:“久聞諦聽威武剛猛,現在看來,嘴皮子上的功夫卻是世無其二!”


    “臭僵屍說什麽?!”諦聽怒了,抖開蹄子要衝上去拚命。跑了兩下卻發現跑不動,一回頭,藍曉正坐在它的尾巴上,仰麵認真地看著天空中的兩個人。


    “你……”諦聽立馬泄了氣。


    白夜揮開扇子擋開一波企圖接近他的魑魅,原本這些東西根本不敢靠近他的身,隻是有一隻純血僵屍在這兒,這些魑魅便心存僥幸地膽大了起來。


    而在魑魅攻擊的時候,君皇羽更是沒閑著,他的劍一刻不歇地攻向他,他躲過一劍,喝道:“滾開!”


    攝於天人之威,那些魑魅的身形便緩了緩,君皇羽卻立時輕笑:“不用怕他,殺掉他,他的道行就是你們的!”


    魑魅們瞬間雀躍起來,天人的道行,誰不想要?得到了,說不定再也不用受這無形之苦。


    “一群混賬!”諦聽又忍不住罵起來,它知道清淵的封印還沒有完全解除,獨自對付君皇羽已屬勉力而為,再來這些東西,真是活活要命!這樣想,它更加急躁的罵,“都是一群趁人之危的東西,你們最好這輩子都不要落到老子的手裏,否則不將你們扒皮抽筋……”


    “你去吧。”一聲柔和的話語響起。


    諦聽猛地回過神,看見藍曉呆呆望著它。“你去幫他吧!”


    諦聽愣了,它結結巴巴道:“不……不用!這點小事清淵就對付過去了,犯不上我出馬……”


    藍曉仍是望著它,仿佛沒聽見它絮絮叨叨的許多話。


    “再說了,”諦聽一本正經,“我受命保護你,我堂堂地藏座下神犬,也不能聽你一個凡人的調遣!”


    “我是你的主人。”藍曉淡淡的聲音,“你應該聽我的話。”


    諦聽一本正經的臉頓時露了破綻,裝不下去了。不論如何,不論背負著怎樣的使命,它曾經是這個女子養著的,這一點永遠不能改變。它甩過頭:“現在這種關係解除了。”


    藍曉看著它,忽然湊近前去。諦聽警惕地盯著她。她貼著諦聽的臉,一字一頓:“那,把你吃我的東西全部吐出來。”


    諦聽眨了下眼,好像沒明白藍曉話中的意思。半晌,它跳起來,口裏叫著:“這,這怎麽可以呢?!”


    “那你就去,聽我的話。東西吐不出來,我就還是你的主人。”


    諦聽苦著臉:“藍曉……”


    藍曉麵色淡淡的,眼睛也越來越沉靜。


    “誒,你不能這樣,”諦聽抓耳撓腮,顯然那句話觸到了它的軟肋,“你要對清淵有信心嘛,他可是妖魔鬼怪聞風喪膽的天人,雖然現在封印沒有全都解開,不過也差不多了……”


    諦聽驚訝之下發現自己竟然又說漏了嘴,已是恨不得把舌頭拔了。它心虛地看向藍曉,卻見她搖搖晃晃,臉上表情木然,輕飄飄倒了下去。


    君皇羽被扇風逼得退了一步,白夜抬手,想將扇子再次揮下,卻在此時手腕一陣劇痛,西藏天珠仿佛要生生將手腕勒斷一般,他吃不住力,手一鬆,扇子便掉落下去。


    君皇羽見狀冷笑:“地藏王的西藏天珠發揮作用了吧?”


    白夜身體微微搖晃,他伸手想去碰那串珠子,伸到一半時卻驟然沒了力氣。緊繃還在持續,血從手腕間流出來。這串珠子……來得真不是時候……


    “哈哈,原來你所有的力量都是來自於那一串珠子!”這時一個剛才被扇子重傷的魑魅突然大笑,開始撲向白夜的手腕。君皇羽察覺它的意圖,阻止時已經來不及,隻聽清脆的一聲響,西藏天珠被生生扯斷,珠粒簌簌落下來。


    白夜慘白的唇角緩緩露出一絲笑,珠串從他手腕消失的瞬間,他周身似乎有微風輕起,他的頭發如水紋一樣層層蕩起,籠罩在淡淡的光華裏,悄然褪色。如同蠶蛹的蛻變,透出幾許風華之色。


    那隻魑魅覺察不對,撒腿跑向旁邊一臉陰寒的君皇羽:“救命啊殿下!救命……”它沒有能說完,雪亮的劍鋒刺入它體內,它的身體被瞬間切碎。


    “蠢材,就是因為天人法力太強,地藏王擔憂驟然解除封印會對夜清淵自身造成反噬,所以才用九尾狐的玉羽衣和西藏天珠推遲封印破除的速度,你倒好,去助他一臂之力!”君皇羽狠狠冷笑,“你叫救命,你指望誰救你?!”


    長劍一劈,屋瓦橫飛。


    魑魅的叫聲不絕於耳,白夜緩緩抬起頭,雪衣華發在清風中徐徐飄蕩。“魑魅魍魎,回你們該回的地方。”淡淡的話語,扇子一揮間,所有的黑影盡皆消失。


    君皇羽恨聲笑著:“果然天人之力!驚天泣鬼!”


    藍曉模糊地看著那襲白衣,腦子昏昏沉沉的重,看著他瞬間白發,她覺得自己好像遁入了一個空茫的夢裏。


    “清淵你動作快點!藍曉要撐不住了!地藏王的血失去了作用,她的魂魄馬上就會飛散!”諦聽焦灼的聲音仿佛來自千裏之外,她眼前的一切逐漸消失,睡了……


    疾風,寸寸都是利刃,毫不留情地卷住君皇羽,如絲網死死咬住獵物,白夜的眼冷如冰雪寒天。


    風過去,君皇羽擦著嘴角的血,哂笑:“夜清淵,你恢複天人之力,也不可能一時半刻打敗我。想救她,枉然!既然我得不到,不如毀得徹徹底底。”


    白夜收攏折扇:“對不起,我不喜歡玉石俱焚,你也不配。”


    “我不配,好,你是高高在上的天人,就看你能不能趕上她魂飛魄散之前擊殺我。”


    白夜猛然抬頭,折扇宛如利劍,筆直地穿了過去。君皇羽冷笑讓過,然而,他的瞳孔急劇收縮,這一下目標卻不是他!


    白色的身影清清灑灑的,越過他,悠然地進了那扇敞開的門,進入了……珠簾內。


    君皇羽不顧一切地衝進去,失卻了冷靜。


    棺材的蓋子靜靜打開在一邊,白夜的手中執著扇子,扇骨輕輕劃在白衣美人如白玉的頸項上,像一把隨時能割斷脖子的利刃。


    君皇羽渾身發抖:“想不到你竟也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你在乎的人,始終都隻是蕭婉。”白夜淡淡地說,“又何必苦苦執著於另一個不相幹的女子。”


    “放了她!”


    “藍曉,她不是蕭婉。”白夜手指摩挲著白衣美人的臉,“除了這張臉,她們沒有一點相似。即便是靈魂,經曆了六道輪回的洗禮,也早已不是當初的靈魂,君皇羽,你的做法,有用嗎?”


    君皇羽隻剩冷笑了:“不用講那些漂亮的大道理,能超度我,千百年前的你就做了,你就沒有新鮮一點兒的花招嗎?!”


    “清淵你快點!藍曉真的快受不了了!”諦聽滿頭是汗,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女子,眼裏隻剩驚恐。


    白夜眼裏的神色一變再變,他手下用力:“好,我就毀了蕭婉的身體,斷你一輩子念想!”


    “夠了!”君皇羽臉色死白,他抖著手向前,“把她還給我……”


    白夜麵無表情,扇子卻瞬間切下去。


    君皇羽“哇”一口血,“你……你贏了,把她還給我,我走!我不打擾你……不打擾藍曉,你的藍曉!”最後四個字幾乎是從他齒縫間擠出來。


    白夜緩慢鬆手,似是歎息:“那一縷魂,我是要帶走的。”


    “帶走!都帶走!我不要!”


    君皇羽此時狼狽淩亂,他跪在棺材邊,溫柔地撫摸著白衣女子頸上的痕跡,無限珍視地喃喃:“婉兒……我們走了……”


    諦聽嘟著嘴:“死不悔改!”


    白夜握著玻璃小瓶子,輕輕抱起了地上的女子。一顆淚,從藍曉眼角輕輕滑過,晶瑩清脆,悄無聲息地碎裂。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執著,你可以不理解,但你改變不了。


    藍曉從來沒覺得像此刻這般充實,仿佛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被塞滿了,恍惚裏有人把自己放在了一個軟軟的地方,像是自己熟悉的床。她抓住一縷頭發,睜開眼,看見今生今世最熟悉的那個人。


    那個人俯下身,軟軟的東西流連在她的嘴唇上,溫柔輾轉,夢裏無數次的期許。她麵頰酡紅,感到一股微涼的液體順著那人的舌尖滑進她的喉嚨,溫熱的舌尖又在她口中逗留了片刻,方才漸漸地鬆開。


    她懶懶地看著他;“你給我喝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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