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世界,極九萬裏之上,三十六重天之中,乃妖族天庭所在。其最高處,為彌羅宮,位於第三十二天太極濛翳賈奕天之中,彌羅宮以九層浮空雲盾承托,宮殿內靈機彌漫,金光萬道,瑞彩千條。宮中有三界名義上的最高權利中心――皇極淩霄殿。在後殿禁地,空無一人,隻一口渾厚樸拙的大鍾,懸空於雲榻上,緩緩旋轉著。正是名震天下的東皇鍾,亦名混沌鍾。鍾體上日月星辰隱現,每一圈,皆有無數道璀璨星光憑虛出現,又沒入鍾體內。忽地,大鍾停頓了一刻,猶如時空被按下了暫停鍵,連光線也靜止了。而後,便猶如爆發一個黑洞,鯨吞海吸周圍一切星光、靈氣,轉眼間,彌羅宮中彌漫的星力、靈氣便被席卷一空。而更遠處的靈氣便洶湧地補充過來。一直持續了數個時辰,直到整個太極天的星力、靈氣都稀薄了一成。而後一瞬間,繁星萬點,白日裏憑空顯現了諸天星辰來,三界六道皆可觀見。這一刻,洪荒大地,三界生靈,無不側目。但凡法力高深者大都模糊感應到,必是一絕世寶貝現世了。


    淩霄後殿,一個峨冠博帶,淵渟嶽峙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雲榻前,洶湧的靈力滌蕩也未能撼動其鬢角衣襟分毫,正是妖族天帝,東皇太一。自吩咐閑雜人等規避千裏,禁言慎行之後,便一直守在這裏。直至吸力停止,靈機平伏,見一幅畫軸現身虛空,圖上浮現一尊袖珍小塔,小塔一會隱沒圖中,一會又在另一處冒了出來,玩得不亦樂乎。而混沌鍾也圍著畫軸和小塔上下旋舞,輕鳴震顫,狀極喜悅。東皇一伸手,便將畫軸攝入掌中,同時消弭了外界的天象。東皇先是祭起混沌鍾,隔絕一切可能的窺測,而後才仔細打量手中的畫卷――先天靈寶,周天星辰陣圖。隻見該陣圖如銀如帛,仿佛柔和的星光織就,卻又讓人難以直視,非因灼目,而是看去尤如置身虛空,繁星滿天,玄奧異常,恍惚間猶如麵對一座九層星塔,讓人迷失。這卻是陣圖空間顯化,分層次置分星鬥,使大陣兼具了“封”、“鎮”之功用,可困可殺。星塔是靈寶陣靈,也是該法寶的第二形態。東皇越看越喜,不禁大讚:“妙哉,內外皆能,攻守兼備。外若山河之圖,內如玄黃之塔。”又自思:“此寶伴生於混沌鍾,在我族入主天庭後,得天時地利,以周天星辰之力蘊養二十萬年,今日之出於巫妖大戰一觸即發之前夕,正是是天意眷顧,大勢在我!”


    “有此靈寶陣圖,天庭的周天星辰大陣不止威力陡增,更是可以自成空間,隔絕內外。以之為攻,星矢縱橫,莫之能禦。以之為守,亦可立於不敗之地。攻守之間,主動在握矣。想我以混沌鍾護身,以漫天星辰配合周天陣圖布陣,再以混元河洛鎮壓陣眼,除非諸聖親臨,否則天下間何人能破!即便比之劍陣齊備的誅仙劍陣怕是亦不遑多讓。”東皇一掃近些時日因推算巫妖大戰結果而帶來的陰霾,變得神采飛揚。想到得意處,更是難得地大笑起來。


    趁熱打鐵,東皇太一便又立刻施展“問天”之術再次推算起巫妖大戰的結果。卻一下皺起了眉頭,得意滿滿的神情瞬時凝結,空氣都凝固起來。一邊下意識地說了聲“這不可能!”。一邊再次施法推算,良久,東皇太一緩緩收術。默然半晌,卷起陣圖,收回混沌鍾,隻一閃便已到了淩霄殿內,殿內是十二級台階,太一拾級而上,在階前寶座上坐下。其目光穿透眼前顯得極為空曠的大殿,俯瞰洪荒大地,巡視三十六天。在看到上四天時,大有深意地停留了一會。


    東皇知曉,非周天陣圖不得力,出世不及時。相反,正是太得力,太及時,而有可能帶來更大的危機。天意難違,在某些時候,聖人的意誌便是天意。巫妖大戰是不可避免的殺劫,自己為殺劫主角,如果順利完劫,聖人之位便水道渠成。然而其他聖人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若自己證聖,怕妖族從此為天上地下第一勢力了吧,混沌鍾也將永遠稱為東皇鍾……。這一刻,東皇太一思路無比清晰。借著周天陣圖出世靈機的擾動,暫時看清了天地殺劫混淆和遮蔽了的命運軌跡,直麵已被天機蒙蔽了許久的本心。


    太一知道,有些大勢不可避免,有些命運無法更改。不過,天道之下,仍有一線生機。這遁出的一,便是剛剛孕育而出的周天星鬥陣圖。這一先天靈寶,在混沌鍾的屏蔽之下,即便聖人也一時半刻無法算計得到。


    太一亦是果決之輩,既然看清楚了,便不再猶豫計較,取出周天陣圖,噴出一口精血,以血為引淩空畫出一個個玄奧的圖文,卻非妖族文字,而是傳授自鴻均,名曰鴻蒙源文。最後又耗費一個元會法力,一指點在了周天陣圖上。卻見陣圖一陣顫抖,嗖地化為一總角小童,黃發垂髫,身著銀白星辰小衣,精明可愛。他四處略一打量,便對著上首巍峨的身形跪拜下來,脆聲聲地說道:“陣靈小星,謝過大老爺照看和點化之恩!”。


    太一揮手,扶起小童,說道:“你叫小星?你乃周天陣圖之靈,本帝賜你周姓,周星星便是你的名字了。”又道,“不想你剛出世,靈智竟也如此充沛,無怪要如許多年孕育了。如此甚好,我正有一件緊要之事欲托付與你,不知你是否願意?”。


    小童恭敬地說:“謝大老爺賜姓。小星雖然數十萬年不得出世,卻也跟隨混沌鍾大哥經曆種種,一直有接受外麵消息,通曉如今天地變化,曉得大老爺要與巫族開戰。無論有什麽需要的地方,隻要大老爺吩咐,小星一定竭盡全力!”。


    太一滿意地點點頭,又擺擺手道:“巫妖之爭隻是小道。我欲在棋局外另立一界,跳出三界,不染洪荒殺劫,為我妖族留下一條後路。你今日出世,正是應運順勢。之所以還要耗費心力將你點化而出。一是要當麵交代,二也是因為我有一法,需要靈體存在才能施展。此法傳自老師,原為後天靈寶逆反先天之法,卻也可作先天靈寶再上層樓之法。此法需化形之靈寶自散靈識,以身化世界,曆經破立,再生靈識。從而踏上先天靈寶進化之路,未來成長為能夠化形的先天至寶亦非難事。如此,離靈寶成聖也僅一步之遙。未知你意下如何?”


    小星一時沉吟,感情剛出世又得再沉睡去啊,還是散去靈識的……想說不願意,又不敢說出口。他可是知道東皇太一手段的。正斟酌言語間,又聽太一接著說道:“巫妖殺劫,亦隻是洪荒諸多殺劫中的一種,未來還會有許許多多不同的殺劫。所有靈寶、生靈皆無從逃避,不成聖終歸為棋子。即便這方洪荒天地,也許亦有走向毀滅的一刻,到時即便聖人亦不能幸免。所謂天地毀滅,聖人不滅。不過欺人之談。虛空不存,何以寄托?目前你是唯一未染殺劫的靈寶,也是唯一不在諸聖感知中的先天靈寶。跳出三界,逆天改命之任非你莫屬。未來或許洪荒雖破你未破,天地雖滅你仍存。也許本帝也有借助你的坐標錨定而重生的一天。這一機緣和使命,你可願意承擔?”


    這一刻,東皇太一霸氣側漏,指點天地,激揚文字。其眼光鬥誌確讓人心折不已。小童呆呆地看著太一,這回是徹底死心了,隻能咬牙點頭:“小星必定不負大老爺厚望,隻是未能與大老爺並肩作戰,共克時艱,小星甚為遺憾。”


    太一甚喜,拍拍小星肩膀,道:“你有此心,我很欣慰。但你責任更重。未來茫茫,一切盡付天意。我這就傳你功法,放開心神。”說畢,太一一指點在小星眉心,一篇無上玄奧的經文,並其他一些信息、圖案之屬便直入識海,篆刻進了陣靈小星靈魂裏。


    小星一時恍惚,沉浸在經文中,雖然無數年來意識懵懂朦朧,卻也經曆過鴻鈞傳道,聽聞過聖人講經,對經文高下的判斷還是有的。這篇逆反先天經文,微言大義,包羅萬相,玄奧非常,是聖級經文無疑。太一也不管小星是領悟還是檢查,靜靜地等待著他回魂。


    良久,小星緩過神來,忙向太一告罪並致謝。


    太一道:“這篇經文,也就於你才最為適合,其他人得之亦無用。現在想來,想必老師早已預見了今日,才傳下了這道法門。老師之能,才是真正深淵如海”。說罷,太一對著三十六天外恭敬遙拜。而後,轉對小星說:“時間緊迫,你以後有的是時日參悟,現在且變回原形,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說罷,也不待小星反應,伸手一攝,將其化為卷軸收入袖中,又招回混沌鍾。


    太一徑直穿過後花園,經瞳盧宮而出北天門,直上三十三天外,沿途職守妖官無不睜眼如盲,皆視而不見,無人知其所之。


    三十三天及之上三天共稱聖境四天,其間有鴻蒙未判之氣象,是唯有聖人才能來去自如的所在。不過太一混沌鍾在手,倒也怡然不懼。隻是三十六天之外,則是聖人也需小心應對的所在。其地混沌無方,鴻蒙未判,東西不辯。每一絲黑白色混沌氣重逾千鈞,彌漫無際。不時還有地水火風憑虛卷起,遮天蔽日。再有銷魂蝕骨之大同風,浩浩掃蕩,湮滅生靈。鴻鈞的紫宵宮道場便開辟在莫可知的混沌深處。不過太一並非來謁見鴻鈞老祖的,況且鴻鈞道場非奉召想見也見不到。


    他來到這是為了尋找三條聖域長河,即時光長河、命運長河或是生命長河之一。聖域長河流淌於天地之間,無始無終,無處不在,卻又無處可覓。洪荒中即使偶有機緣觀測甚至接觸到某一條聖域長河,其實也隻為細枝末流,或是法相顯化。唯有三十六天之外的混沌中,能得見三聖長河之本體。太一十數萬年前於紫宵宮聽道時,有幸得遇一次,那一次三聖長河於紫宵宮前交匯,聖河界壁抵消彌散,三聖長河合一色做黑白,而後又安靜地各自流走,讓鴻鈞破天荒地暫時中止了講道,沉吟天機。當時太一心念一動,從三聖長河中攝了一條黑白陰陽魚收了起來。太一自以為做得隱蔽,卻不想想三清等人為何沒有動作。他們並非看不到這其中機遇,隻是老師在上不敢有小動作而已。雖然鴻鈞不曾理會,卻不代表查覺不到。其後,三清等人陸續成聖,而太一還在鎮守星辰,監管天庭,其中未嚐沒有鴻鈞覺得他天性跳脫,還需磨礪的原因。


    太一將混沌鍾立於頂上,混沌氣排斥在外,而後掏出了一尾黑白色小魚,正是當年從三聖長河中攝來的那條。太一放開禁製,就見小魚擺擺尾巴,視混沌壓力如無物,破開混沌之氣溯遊往遠方而去了。太一急忙跟上,雙目中浮現一輪大日影像,其中一隻三足金烏翔舞,卻是施展了日曜瞳術,隱約看透眼前混沌,不曾讓那條魚擺脫。許久終於遠遠見到一條銀白色泛著點點星光的長河,卻是三聖域之一的時光長河。見到長河的一刹那,太一仿佛看穿了過去、未來,也看到了洪荒破碎,寰擎滅覆。太一猛地一顫,即驚懼又震撼,不知道為什麽未來無量量劫之後的節點會被觸動到。連那條小魚化光融入長河也無法顧及了。


    不久,太一收斂心神,不敢再去探究這即便聖人亦需敬畏探究的領域。一指點在混沌鍾上,隻聽一聲悠揚古樸地鍾聲蕩漾,在聖河界壁上打開了一條無形的通道,這條通道從太一麵前連接到時光長河之上,通道外是地水火風漫卷,混沌之氣流淌,通道內風平浪靜。太一取出周天星辰陣圖,最後仔細地盯了一眼,一揮手,順著通道扔進了時光長河。陣圖激起一片銀白時光水花,恍惚中似又見到了一副寰擎滅覆的畫麵。畫麵中鐵鳥轟鳴,死光縱橫,雲菇蒸騰,驚濤席卷,星辰破滅,終而天地歸墟。混沌鍾嗚嗚自鳴,與周天陣圖作最後的道別。太一神魂悸動,不敢再看,攜混沌鍾返身離開了。這一去,也許便為永別,或也許留下一枚火種,帶著無限可能。


    時光長河之中,周天陣圖渾渾噩噩、浮浮沉沉、隨波逐流,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靈識盡散。經曆無數元會,無數洪荒殺劫逝去,時光長河依舊洶湧奔騰,不舍晝夜,而塵世一切也因聖河而隔絕,與周天陣圖無關,不染因果。唯偶爾與長河中時光之魚交匯,轉眼又相忘於長河。


    終於無量量劫之後,鴻蒙洪荒走到了盡頭,星球破碎,虛空塌陷,物質湮滅,遁去為一。時光長河、命運長河、生命長河,三條聖域長河俱交匯收斂於一個點,這一原點寄托虛空,既縮小於無限,又遼遠於無窮。似有似無,似虛似實,無前無後,無往無來,無可測度,孕育無窮。仿佛一切靜止,又仿佛發展不息。無數元會過後,這一原點突然爆發開了,無數星體,一瞬間便再次充斥虛空,並且帶著虛空不斷向外膨脹著。一元複始,萬象更新,這是洪荒的輪回,亦是乾坤的再造。新的洪荒初判,名曰乾元。功德降生,清濁交感,生靈生焉。隨著原點的爆發,三條聖域長河亦洶湧舒彈,無遠弗屆。河流婉轉,水花紛濺。周天陣圖在水花的包裹中,亦被甩到了宇宙的一角,一閃一閃,如若呼吸,一個新生的年輕位麵世界在孕育、蘇醒,此界名曰星辰,而莊莊傳說正自此界始。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洪荒是另一番洪荒,生命是另一波生命,卻演繹著相似的生存與爭鋒,同樣的絢爛與多姿,和屬於各自的精彩。


    有詩曰,


    二十萬年陣圖出,東皇布局謀後路。時光荏苒天地變,轉眼滄海換桑田。


    大衍五十遁其一,宇宙生生無窮息。洪荒過後再洪荒,先天此去複先天。


    一散靈識演位麵,爾來寂寥萬萬年。星劫輪回殺機漫,星曜閃耀彩雲巔。


    生死一夢風雷起,破立際遇五行生。道德參同起造化,聖道歸元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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