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多年未見,但有些人就像是被印記憶裏的一道痕,隻需一個輪廓就能被認出來。


    透過麵具對視上那雙淡漠而美麗的眼睛,幾位元老先前一愣,緊接著麵麵相覷,最後欲言又止地看向了遲雋楠,不知道該不該給他提個醒。


    “什麽情況?”遲曦眉頭微蹙地問道。


    “是本家的人。”遲天贇認出了最先帶頭進來的人,是玄武山莊的安保部負責人安倫。


    對安倫的了解,外人所知道的,大概就是身份背景不祥,卻能在二十歲不到的年紀,進到玄武山莊的安保部,又在三年內的時間裏坐上負責人的位置。


    從冷酷少年變四十多歲的帥大叔,他的人生滿是神秘與禁忌。


    霎時,遲曦略有些不屑地打量著馬背上的女子,“我是問那個女的,誰啊?那麽大排麵。”


    “不認識,但……那個老頭不是玄武山莊的大管家嗎?”遲天霖邊說著邊放下自己的女兒,然後回頭向妻子招手,示意她把孩子帶到一邊去。


    一直待在遲氏財團總部的遲天贇,在這一刻立馬聯想到了前段時間發生的一些事,腦海裏閃過一個名字,無意識地喃喃自語道:“遲清野……”


    “誰?”遲曦沒聽清楚,下意識地問道。


    似心無旁鷲般的在眾人的矚目下,戴著金色麵具的女子從馬背上跳下來,右手拿著原遲氏財團主.席的玄色權杖,左手搭在玄武山莊大管家的腕上,一步步走到台前,然後駐足,抬頭靜靜地將遲雋楠和遲天然打量。


    或許是因為護衛場麵過於壯觀,原本放肆的私語聲漸漸歸於安靜,都等著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見他們倆父子一臉懵逼,其中一位元老走到他們身邊,給他們使了個眼色並拿過話筒,才示意台下的“她”上來。


    走到台上,在接過話筒前,她把麵具摘下交給了大管家,又輕輕地瞥了那對父子一眼,隨後在部分人的詫異下,莞爾道:“晚上好各位,我是遲氏家族的新任家主遲清野。”


    無論將她的存在掩蓋得多好,這世界都不會有密不透風的牆。


    說她根本不存在的人都沒見過她,而見過她的人根本不會想要提起她。


    當初霄胤商利用的,就是她知道遲老爺子不會永遠把她藏起來的心理,來說服她不要退學,不要成為家族之恥。


    然而,這句自我介紹一出,台下立馬炸開了鍋,唯獨遲星眠雙眼冒著崇拜的星星。


    在來之前,遲清野告訴她,“親戚是係統送的初始隨機裝備,而朋友是根據自己喜歡一件件打下來的裝備,所謂平衡總有得失。”


    她深以為然。


    遲慕夏在看清她的模樣後,頓時驚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曾經的下屬,居然是遲氏財團的繼承人。


    “750萬……”


    遲天然一臉愣怔地喃喃自語道,旋即又看向另一邊的遲天霖。


    隻見他眉頭緊鎖,臉色頗為難看。


    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前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又對她做了什麽。


    台下賓客的反應都在遲清野的意料之中,於是她從容不迫地繼續說道:“由於我的表哥遲博川公務繁忙實在是抽不開身,所以今晚將由我代他為星辰娛樂慶功,同時也很榮幸能在此與大家見麵,希望能給彼此留下一段難忘的回憶,謝謝。”


    最後一句話讓人聽了多少有些別扭,但這確實是她接下來要做的事。


    話音剛落下,安保部的所有成員率先鼓掌,隨後帶動在場的所有賓客一同鼓掌。


    也就在這時,有八位身著端肅製服的人,拿著工作證和逮捕證來到遲慕夏身邊,簡明扼要道:“遲慕夏女士,你好,我們接到本市反竊協會的報案,以及檢察院的批準逮捕決定書,需要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聽到“反竊”二字,心虛的她下意識地看向了台上的遲清野,當兩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很多事無需挑明都已心知肚明。


    “怎麽回事?”遲曦立馬站出來問道。


    遲慕夏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帶著哭腔道:“堂姐,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我。”


    在外人聽來是求救,但在遲曦聽來還隱含著威脅,如果不幫她的話,星辰娛樂很多見不得光的事都會被抖出來。


    遲曦給遲天霖使了個眼色,才一臉擔憂地承諾道:“你放心,堂姐一定會請最好的律師去救你的。”


    “沒錯,你不要怕,有什麽話等律師來了再說。”遲天霖隨聲附和的同時,也在暗示她不要心急亂講話。


    台上的遲清野喝著大管家給她倒的一杯奶茶,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


    她在遲慕夏被帶走之前,走到台下意味深長地安慰道:“你放心,公道自在人心。”


    說完,還給了對方一個擁抱,隻是旁人並不知道,遲清野在她耳邊又悄悄地說了句:“你所走的捷徑,都是別人在堅持夢想的道路上,用心血和時間熬製出來的成果,進去以後好好反省吧。”


    不明所以的遲雋楠在這一刻,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遂警惕看向那幾位默不作聲的元老,低聲問道:“就是她,對嗎?”


    他忍不住想要再確認一遍,否則他現在就想以絕後患。


    元老們似默認般地散開,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看著遲慕夏被帶走後,遲清野心滿意足地回眸,對視上麵色鐵青的遲雋楠,不由得莞爾一笑。


    這一幕讓遲天霖頗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也有把柄被對方抓住,頓時多疑地側頭看了看身邊的妻女,不禁陷入了沉思。


    遲天然走到遲曦和遲天贇中間,略有些忐忑地低聲說道:“她就是之前撞見那件事,又被要求賠償750萬違約金的員工。”


    聽到這話,遲曦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隨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低聲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不是你運氣好投胎成我親弟,爛泥都比你有用。”


    遲天然張了張嘴剛想辯駁,遲天贇搶在前麵,麵無表情地說道:“現在不是互相責怪的時候,想想一會兒慶功宴結束,怎麽給爸爸一個交代吧。”


    這話頓時讓遲天然陷入了某種被支配的恐懼,神色慌張地左右望了望,“我今晚不回家了,我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保命要緊。”


    於是,他喝下最後一杯酒,鬼鬼祟祟地閃進聊的熱火朝天的人群裏,然後悄然退場。


    被交代不要讓別人看到她們走得太近的遲星眠,遠遠就看到了他們兩人視線交鋒後摩擦出來的火花,頓時有些忐忑不安。


    遲雋楠是遲雋行的親哥哥,當初也是遲氏財團的準繼承人,但因為弟弟耍手段導致自己失去了父親的支持,最後帶著部分親戚離開玄武山莊,決定自立門戶。


    可後來被同行擠兌得厲害,他又不得不拉下麵子請求弟弟的幫助,成立了星辰娛樂。


    重回遲氏財團的他雖成為了股東會的成員,但心底一直覬覦著弟弟的主.席之位。


    一想到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成了最新的繼承人,他就恨得牙癢癢。


    但因為十多年前與他人談了一樁買賣,其中一個條件就是不能傷害遲清野,否則合作中所有的承諾都將作廢,所以他不得不耐著性子等別人替他打下遲氏財團的這片江山。


    然而,遲清野的挑釁讓他很是惱怒氣,畢竟自己已經這把年紀了,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等下去了。


    兩人沒有正式的打招呼,隻是遠遠的向彼此點了點頭,隨後遲清野走向其中一位元老,粲然道:“遲二老,晚輩來給您請安了。”


    被稱為遲二老的白發老人緩緩回過頭,眉頭緊蹙地注視著她,“丫頭,既然病好了,為什麽不在玄武山莊養尊處優,做個乖孩子呢?”


    “回二老的話,我並不想要乖孩子的名號,我想要握在手裏沉甸甸的利益。”她也毫不避諱地回答道。


    遲二老在這一刻,仿佛又見到了年輕時的遲雋行,不禁頗有些嚴厲的提醒道:“打破秩序,是會被反噬的。”


    她喝了口高腳杯裏的奶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能讓違反規則的人不好過,我難受一點也沒關係。”


    這抹笑意讓遲二老頭皮發麻,不由得說道:“你太像你外公年輕時的樣子了。”


    她能聽出褒貶,也知道其中的利弊,但在她的認知裏,想要有所突破必有犧牲,而犧牲品可能是她,也可能是其他人。


    “這世間的規則本就是人定的,那麽道德標準就可以根據人類已知水平被重新定義,不是嗎?”遲清野不屑地勾了勾唇角,頗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


    因為知道對方有心理病史,所以遲二老並不想多費口舌去爭辯什麽,隻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唉,你們好自為之吧。”


    說罷,遲二老拿起侍者托盤裏的一杯紅酒,一飲而盡後搖搖頭離開了會場。


    遲清野暗暗用力地咬緊了後槽牙,深吸口氣顧盼左右,發現其他元老也陸續離開了這裏,仿佛在遠離什麽晦氣玩意。


    “嗬。”她不禁冷笑。


    這才隻是個開始,今後遲氏財團的每一天都會籠罩在整頓的陰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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