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力低聲安慰了女兒半天,才注意到身後的蘇望,於是拉著女兒的手走過來,“蘇先生,您怎麽在這兒?”


    蘇望苦笑著揉著眉頭,“受傷的三人兩個是我的大學室友,一個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就在這兒了。”


    今天這事兒還真是巧了,先後的功夫,可以說自己在中都認識的為數不多的朋友全部在這兒了,剛剛已經探測過了,王海傷在右腰位置,李濤圖則傷在了小腹,李濤圖不等救護車到達就昏迷了,按理應該是王海受傷較輕,但看急救室裏醫生臉色的凝重程度卻好像是王海傷的較重一般,蘇望想了想,問李玉海道,“聯係王海父母了嗎?”


    李玉海不清楚,看向站在郝大力身後的郝美麗,郝美麗忙道,“當時王總打電話了,好像是都在外地,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郝大力這才皺著眉問女兒,“他是誰?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郝美麗都快哭出來了,說道,“我在學校門口發傳單,王總過來說是他們公司招兼職模特,說我很符合他們的條件,我就想著請他吃頓飯,了解一下情況。誰知剛進飯店,王總就看到偷他錢包的那人坐在那裏喝酒,於是他搬了個凳子要打對方,被對方用刀子插在了腰上。”


    蘇望與李玉海同時皺了下眉頭,都畢業這麽長時間了,這王海怎麽半點長進都沒有啊?


    郝大力大聲地說道,“不是叫你不要跟陌生人說話的嗎?這年頭騙子那麽多,好在你今天遇到的是蘇先生的朋友。”郝大力做工程裝修多年,小南湖的房價多少不用商家報價,自己就能揣摩出個差不多,聽鹿工說,這兩處物業都是蘇先生個人的,據說蘇先生住的還是滿中都最貴的房子。


    聊了幾句後,蘇望對韓沫兒說道,“不用都在,你送大家先回去吧,我跟馬老板照料著點就行。”


    其實讓大家回去,蘇望有兩點意思,一是任曉菲、艾馬妮和郝美麗三人晚上都受了驚嚇,這個時候精神都有萎靡,再一個主要是為了郝美麗,如果換做其他女孩子的話他還真懶得管王海的破事兒,但從剛剛父女倆的說話中蘇望還是聽出來了,女孩子並不是真想出名啥的,純粹就是想找個兼職好分擔下父親的壓力,蘇望都有些佩服起這個郝大力來,相貌平庸五大三粗的糙爺們兒竟然養下個外形如此耀眼的女兒,更主要的是這個女兒竟然單純的就像張白紙一樣。


    三女都表示不回去,最後好說歹說,韓沫兒拉著艾馬妮跟郝大力父女離開,任曉菲則開車帶著老大自己回去。


    北街村拆遷後,老馬把店開到了落花河西的一處剛入住的小區外,生意不溫不火的,也就是將將夠一家人簡單花銷,剩下的錢剛好付店租。通過自家外甥的口,老馬知道這個當初經常去自己店裏吃飯的小夥子這是發達了,於是跟蘇望說話的時候都有些不自在了。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所謂的平等是建立在雙方的社會地位與收入基礎上的,當初蘇望隻是個酒吧打工的窮屌絲,還是24k純的,而老馬也不過是個開麵館的,都屬於在社會最底層掙紮求存的苦逼人士,現在蘇望則是坐擁數十億的超級富豪,住著中都最貴的房子,開著全球限量版跑車,認識的人非富即貴,女朋友比明星都長得漂亮,所有的一切都不由得老馬不認真對待。


    老馬突然覺得自己在蘇望身邊很拘束,結結巴巴地說道,“蘇先生……”


    “馬老板還是叫我小蘇吧。”


    “那可不行,您現在可是大老板。”老馬忙擺擺手,說道,“您說小圖不會有事吧?”


    蘇望閉著眼靠在牆上,好一會兒才開口肯定地道,“沒事的,隻是失血過多而已。”


    李濤圖從小父母雙亡,一直就是老馬幫著帶大的,感情深的就跟自己兒子似得,其實他也知道,蘇望說這句話隻是安慰自己,但他還是願意聽,隻當做心理慰藉。可是他不知道,蘇望還真不是安慰他,李小二的傷口已經開始縫合,也就是說他已經度過了最初的危險期,接下來需要做的就是繼續輸血就可以了,而反觀另一邊麵如金紙的王海卻是看上去情形不太妙,醫生在裏麵有些猶疑不決,最後還是派了個護士出來問道,“傷者家屬還沒過來嗎?”


    李小二剛剛急救的時候艾馬妮已經簽過字了,但王海由於事情緊急隻是先推進急救室進行保守治療,誰知進入急救室後發現王海的傷勢竟然要比想象中的要嚴重得多,現在的問題是,王海右腎已經無法做保守治療,隻能切除,而切除的話則需要患者家屬同意才可進行手術,當然,根據《侵權責任法》第五十六條規定,因搶救生命垂危的患者等緊急情況,不能取得患者或者其近親屬意見的,經醫療機構負責人或者授權的負責人批準,可以立即實施相的醫療措施。


    但是,人是趨利避害的動物,醫療機構負責人隻是最後的選擇,在如今的醫患關係如此緊張的情況下,沒有人願意擔這個責任,聽護士這麽問,蘇望上前說道,“還在趕來的路上,有什麽事嗎?”


    護士戴著口罩,看不到麵部表情,不過語氣卻異常嚴肅,“患者右腎損害嚴重,已經無法做保守治療,需要切除,得家屬簽字,家屬還沒來嗎?”


    蘇望皺著眉問道,“切除後有什麽後果?”


    “一個腎可以維持正常生活,但不能過於劇烈運動,”護士想了想說道,“這些到時候會有大夫詳細講解的。”


    蘇望想了想,說道,“我再問一下吧。”


    蘇望手中是有王海父親電話的,掏出手機想了想最後還是打了過去,電話一接通,他就說道,“王叔叔,我是蘇望,我現在在第三人民醫院,王海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然後他就把剛剛護士說的話重複了一遍,最後說道,“動手術需要家屬簽字同意,您看……”


    王德邦聽到蘇望的名字先是沉默了一下,最後說道,“這樣蘇望,你先幫忙簽字,我與你阿姨正在趕回來的路上,大概淩晨四點左右才能夠趕回去。”


    蘇望把王海家人的意思跟護士說了,護士回去後,不一會兒有個大夫模樣的人拿著手術同意書讓蘇望簽字。在簽字的時候,蘇望再次打通王德邦電話,打開免提讓醫生重複了一下手術的危險性,以及腎被切除後對以後生活的影響,最後王德邦同意,蘇望簽字。


    簽過字沒多久,李小二就先被推了出來,一個略胖的醫生跟在病床後麵,見到蘇望楞了一下,摘下口罩問,“你好,哪位是你的朋友啊?”


    蘇望見他麵善,想了一會兒,問道,“大夫,我們是不是見過麵?”


    “你忘了?”胖醫生說道,“十月份的時候你送過來一個被撞傷的大媽,還記得嗎?”說完這句,胖醫生才對焦急地一會兒看看李小二一會兒看看自己的老馬說道,“放心吧,隻是失血過多,等傷口愈合就行了。”


    老馬長舒一口氣,幫著護士一起推著病床離開了。


    經他這麽一提醒蘇望一下子就想起了,當時胖大媽在十字口碰瓷兒被一輛趕黃燈過馬路的寶馬車撞到了自己的車輪下,隨後自己打電話報了120,到醫院後還墊付了一萬塊錢的押金,當然,最後押金也沒取出來,反而還被大媽的兒子又訛了二十萬。那個大媽的兒子叫什麽來著?


    於是蘇望苦笑著說道,“這位是我的朋友,裏麵那位是大學時的室友,哦對了,後來大媽怎麽樣了?”


    胖醫生很健談,說道,“花完了住院押金後就被兒子給接出院了,我記得當時好像是右大腿骨折加顱內出血,反正挺嚴重的。”大媽兒子訛了蘇望二十萬的事情在醫院起碼是在急診科大家都清楚,畢竟當時在場的任偉豪以及白茹都大聲替蘇望辯護過,加上兩位辦案民警還給蘇望做過保,醫生是個經常同陌生人打交道的職業,當時有人覺得蘇望傻,在急診內部還有過好幾次關於“扶不扶”的討論。


    醫生罵了半天大媽的兒子,最後從口袋裏取出個便簽本刷刷兩下寫了自己的電話遞給蘇望,說道,“我叫張明,有事兒打電話。”


    蘇望忙雙手接過,這個名字倒和當初從秉州送自己回來的出租車司機張亮好像親弟兄倆一般,他卻沒有名片給對方,於是照著紙條上的電話撥了過去,等了好一會兒掛斷,說道,“我叫蘇望,張大夫您好。”


    “可不敢稱呼‘您’,”張明笑笑,“叫張哥,我也就比你大個十幾歲。”說著又跟他說了一下李小二的情況,然後感歎了一句,“唉,現在像你這樣的人可真是不多了啊。”就離開了。


    老馬早跟著李小二的病床回病房了,這個時候的急救室門外就剩下了蘇望一個人。


    夜,卻靜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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